第二天早上, 四人起牀後,一起去隔壁叔叔家看奶奶。
奶奶已經說不出話了,但是還記得丁卯, 拉着她的手不放。
想着那時候還精神矍鑠的奶奶, 想着她做的那些好吃的, 想着她拉着自己的溫暖的那雙手, 想着自己的媽媽也會成爲別人的奶奶, 想着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別人的奶奶,丁卯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滴在奶奶的被子上, 像一滴水滴進了撒哈拉沙漠裡,瞬間就不見了。
“卯卯, 我們先回去吧, 讓奶奶休息會。”
柳時源站在她的身後, 看她如此傷心,忍不住勸道。
“是啊, 卯卯,不要難過了,我奶奶現在還解脫了,不用再吃苦受累了。”
陳欣說完小聲地抽泣着,拉着丁卯走出房間。
外面的陽光很是燦爛, 不, 不應該說是燦爛。
是太毒辣了, 太毒辣了, 就像有些大人一樣, 毒辣的難以想象。
很多時候,大人的事情, 小孩子是想不明白的。
或許應該說,小孩子還沒有到那種需要了解人情冷落的年紀,所以很多事情都還不懂。
不過,他們早晚會懂的,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是啊,這世界上,只有時間是萬能的,什麼愁苦都能解決,什麼問題都能弄明白。
我要是時間就好了,丁卯站在太陽底下,眯着眼,看着頭頂的太陽。
“你們先回學校去吧,現在已經高三了,學習時間越來越少了。我等這邊事情處理好後,就去南方了。”
陳欣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那三人,感覺就這一會的功夫,已經和他們之間差了一個世紀。
“欣欣,不能去打工。我們可以幫你上學的,我回家跟我媽說明情況,她肯定會很樂意地幫忙的。”
周思雨搖晃着陳欣,試探性地問道。
“是啊,陳欣,你就回去上學吧,都已經到高三了。明年你考了個好學校的話,以後找工作也很好找了,那時候你奶奶也可以放心了。”
柳時源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竟然說出這麼一番看起來還挺有道理的苦口婆心。
“還是算了吧,我不能麻煩你們三了。”
“沒事,欣欣,回去上學吧,我們需要你。每天沒你一起吃飯,我都食不下咽。我們以後利用空閒時間去兼職掙錢,到時候給你當生活費。”
丁卯微笑地看着面前的陳欣,眼神很是堅定。
“謝謝你們,我還是不想回去上學了。這些年,上來上去的,也沒上出個什麼明堂。我不能再浪費家裡的錢了,還是早點出去工作的好。”
“欣欣,什麼都別說了,我們在學習等你。生活費我會提前準備好的,你就放心地來吧。”
丁卯見她有些許憂鬱,立刻安慰。
“是啊,陳欣,回去上課吧。沒你在,真的很不習慣。”
“是啊,欣欣,一定要來上課啊。”
幾人有站在陳欣嬸嬸家門口,說了一會話。
因爲回縣城的汽車每日只有一趟,所以他們三人只好暫時離開了。
陳欣送他們到村口,坐上車後,過了很久纔回去。
看着三人遠去的背影,她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爲什麼他們會有那麼好的條件,一生下來就有父母的疼愛,親人的喜歡。
更讓她不理解的是,身邊的同學們也都很喜歡他們。
更奇怪的是那個丁卯,前一段時間,她和樂嘉錦走的很近的時候,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柳時源兩人。
這一點,讓樂嘉錦都很生氣,本以爲碰到了一個厲害的對手,可以大顯身手,沒想到碰到的這人根本不接招。
不接招就不接招吧,她的無招還勝有招。
走了,走了,都走了,從此自己就要遠離城裡的花花世界,迴歸鄉村的淳樸了。
陳欣一邊小聲嘀咕,一邊往回走。
路上碰到了好幾個鄉親,他們熱情地問起她的同學的事情。
陳欣想了想,沒有回答。
那人還以爲她沉浸在奶奶的病痛中,或者沉浸在生離死別中,也不再細問。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爲什麼如此傷心難過。
回去的路程好像比來時的還要長,還要難行。
三人坐在車上,已經不能用顛簸來形容此時的感受了。
“卯卯,現在爲什麼這麼顛簸啊,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就要吐出來了。”
周思雨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抓着丁卯,看那樣子,已經是痛苦不堪了。
“可能是心情吧,來的時候,我們是滿懷期待的,心思沒有放在路上面。現在我們是失望而歸,腦海中無其他事情可想,所有的注意力肯定都是在這上面了。”
丁卯看着她的樣子,又看了看對面的柳時源,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
從陳欣家裡離開的那一刻後,空氣都是沉重的。
初中升高中的那個暑假,媽媽突然要去南京辦事,順路帶她去了一趟南京大屠殺紀念館。
現在的氣氛和當時館裡的氣氛很像,讓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丁卯想到這些,也就不覺得顛簸了。
她坐在車裡,突然想到了於戈。
很奇怪,現在於戈經常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從初中到高中,她腦海中的男主人翁一直都是柳時源啊。
“我們回到學校應該都是下午了,回去下車的時候,我們在縣城的飯店裡吃點好吃的吧。整天在食堂裡湊合,我都無心學習了。”
周思雨撅着小嘴,看着丁卯,撒嬌。
自從她沉冤得雪後,已經是好無顧及地生活了。
再換個詞語就是,沒心沒肺的生活。
不過,這樣也好,她終於可以說事解脫了。
“可以啊,我還想吃以前我們去過的那家呢。”
丁卯笑着回答,又回想起那時候,幾個人在一起的時光。
“那就這樣說定了,柳時源,你請客哈。”
她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有柳時源在,請客的那個人肯定是他。
周思雨對此也很委屈,誰讓柳時源家裡比自己有錢呢,有錢人就應該照顧照顧窮人啊。
柳時源說了聲好,低下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前一段時間,他和樂嘉錦一起在那家飯店吃飯,碰到了傳說中的於戈。
那時候,大家都知道,於戈喜歡卯卯。一開始,他很不服氣,自覺很優秀,全校應該無人再比得過自己,也就無人能比自己更適合卯卯。
可是,自從那次無意中碰見後,他開始自卑了,於戈比傳說中更優秀,他比自己更適合卯卯。
那天,結賬的時候,樂嘉錦很大聲地叫了他的名字。
於戈聽到名字後,擡起頭看了看他,就好像認識一樣。
他驚慌失措地結完賬,驚慌失措地離開,忘記了一起吃飯的樂嘉錦。
這世上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有人比你更優秀,而那個人還對你不屑一顧。
也就是說,你連個合格的對手都算不上。
一路上,三人都沒怎麼開口說話。
丁卯一直在心中思考如何讓陳欣回到校園,可是思來想去,這好像都是一道無解的題。
回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多鐘了。她跟在周思雨的身後,朝着那家熟悉的飯店走去。
那家店從他們初中的時候就在那裡了,現在還是老樣子。
老闆娘還是那樣年輕,還是那樣和藹可親。
見三人走進來,連忙迎了出來。
“很長時間沒來了啊,是不是高三了學業緊張了?”
她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就好像在迎接在外流浪多年,許久未歸的親人。
“是啊,高三了啊,試卷一張接着一張,每天都忙死了。真恨不得自己是個機器,不用吃飯,不用睡覺,更不用上廁所。”
周思雨喋喋不休,說了一大堆。
丁卯一直盯着牆上的菜單,認真地挑選自己要吃的那道菜。
“卯卯,是不是還要酸辣土豆絲?”
柳時源看着她,問道。
“是啊,卯卯,好久沒看到你吃這個菜了。以前,你可是每次必點的。”
周思雨看着她,最近一段時間,她也隱約感覺到丁卯和柳時源二人之間有些許的尷尬和不舒服。
但是作爲自認爲的情場高手,她決定保持沉默。
“不要了,我現在不喜歡吃土豆了,我想吃牛肉。”
丁卯看着旁邊站着的老闆娘,認真地說。
“那要什麼牛肉,我們家有牛肉火鍋,挺好的,一鍋就夠你們三個吃了。”
老闆娘笑着說,他們見慣了風月場和社會場,知道如何應付走進店裡的每一位顧客。
“那就要一個牛肉鍋吧。”
丁卯說完,將還沒打開的菜單遞給柳時源,示意他繼續點菜。
一旁的周思雨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丁卯今日唱的是哪一齣。
柳時源又加了兩個菜,老闆娘笑嘻嘻地拿着菜單往後廚走去。
吃完飯後,丁卯藉口說要回宿舍拿點資料,便和二人分開走了。
周思雨見狀,跟在她的身後,往宿舍樓走去。
柳時源一個人孤單地回到了高三(10)班,這個班級是理科班的驕傲,是全年級的驕傲,更是全校的驕傲。
每年的高三(10)班,都能出一大半一本線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