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裡燃着嫋嫋的青煙,陽光從紫禁城金色的屋頂透過鏤花的窗格照在青煙上,光柱中繚繞的煙霧緩緩的飄到暗處變的不易察覺。
劉寄的目光一直盯着煙霧觀看着,看似漫不經心的和耆英閒談着問道:“愛卿今日吃的什麼?”
耆英見劉寄問些無聊的話,有些摸不着頭腦,他猶豫的答道:“獐子肉、青瓜、白菜和一些果子和酒。”耆英的最後一句還沒有說完,劉寄又緊接着問道:“這些菜需要多少銀兩?”
耆英沒摸清劉寄的想法,不敢亂回答,張着嘴愣在了那裡。
劉寄又淡淡的追問了一句。雖然劉寄的語速並不快,可前後間接連不斷讓耆英還是有些不能招架。他在坐位上不安起來,用手擦了擦並不見汗水的額頭,硬着頭皮回道:“陛下,平日奴才都不操心這些瑣事,奴才小宅中這些事情都交給了管家來打理。”
劉寄收起了笑容說道:“這就是愛卿的疏忽了,愛卿既然是內務府大臣,就是朕的管家,怎麼對份內的事也不知情呢?”
耆英見劉寄看似溫和的笑容突然消失在臉上,他似乎意識到什麼乾笑了幾聲說道:“大約要花百十兩銀子吧?”
劉寄正色問道:“到底多少銀子?”
耆英低着頭想了想回道:“可能七、八十兩。”
劉寄的手指在榻上敲擊了起來,半垂着眼簾問道:“愛卿一餐就要吃七、八十兩,一月如果吃九十餐,愛卿不是要花六百三十兩到七百二十兩之間嗎?看來愛卿挺富裕的。”
耆英腦海裡一震,這皇上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會算帳了。他腦海裡飛速的盤算起來,皇上難道想查內務府的賬,耆英想歸想嘴裡說道:“陛下容奴才想想。”
隔了半響耆英回道:“陛下,奴才一時愚鈍算不清賬,這一餐應該是五兩銀子左右。”
劉寄從身後摸出一本內務府會計司帶來的賬本說道:“那爲何朕的大管家讓朕每天吃二百兩銀子一頓的高價飯?”
耆英撲通跪倒在地上,卻神色自如的說道:“御膳房給皇上用的食物都是自個餵養、栽種出來的,比如說御膳房的豬是用白米鮮面喂出來,那蔬菜每天用米湯澆灌,自然比起市場上的要貴許多倍。”
劉寄一時說不出話來,看着耆英一張無辜的臉半響,心裡窩着一肚子的火。他從榻上坐了起來,沉默了片刻說道:“那賬本上換一把乾清宮門的銅鎖爲何值2000兩銀子。”
耆英想了想回答道:“京城中的鎖王張名頭響亮,他做出來的鎖本來就比別人貴,聽說是給宮裡造的自然加足了料,所以要貴一些。”
劉寄從榻上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走了幾步,他已經不打算問爲何一個雞蛋要五兩銀子,衣服上的補丁要三千兩銀子。劉寄把屋外的曹進喜叫了進來,吩咐他立刻派人把宮裡換下來的鎖拿來,另外喚人把鎖王張請到宮裡來。
耆英見皇上動了真格,心裡不安起來,他捂着肚子向劉寄說道:“陛下,奴才內急出去一下。”
劉寄估計耆英或者是想出去威脅鎖匠,或者是去搬救兵。他想了想這京城中能爲耆英說情的有那些人?挨個數了一下,皇太后長年在深宮中,和耆英不見有直接的往來;皇后的父親三等承恩公舒明阿和耆英倒是有一些交情,不過會不會爲耆英就難得說了;三個皇弟端親王綿愉還在流鼻涕暫且不說,懷親王綿忻正是十八歲的花季少年,整日飛鷹走狗玩的不亦樂乎也可不提。那個剛被自己罰了俸祿的恪親王綿愷聽和耆英關係不錯。其他王公們十個有大半會爲愛新覺羅耆英求情吧。劉寄想到這裡自然不會讓他出去,他決定來個殺雞儆猴,狠狠的煞一煞宗室中人的驕氣。
北京城的天橋一帶人來人往,放眼看去滿是拖着辮子的腦袋。各類藝人的露天場子讓他們圍的人山人海。這些賣藝的,有敲着花鼓又說又唱的,有在茶館裡搭夥曲子的,也有在空地裡刀來槍往的對練的,還有吹糖人的,捏泥人的,凡此種種,各類的把戲多的數不勝數。吸引了當時許多的北京人到這裡遊玩。
鎖王張的鋪子就在離天橋不遠處,最初鎖王張是藉着這裡的人氣讓生意紅火了起來,現在天橋的鎖王張已經有了自己的招牌。幾個宮中的侍衛和太監到鎖王張的鋪子前時,吸引許多圍觀的人。鎖王張和宮中有過來往,知道宮裡的規矩,趕緊肉痛的遞給幾個差人一些碎銀,這些銀子加起來近一兩銀子,可是鎖王張一家人半月的生活費,難怪鎖王張肉痛。
好在有了銀子好辦事,侍衛太監們的臉色一下緩和了下來,一路上客客氣氣的把鎖王張帶到了宮中。
這一路鎖王張的心裡是七上八下,神思不定。暗自猜測自個到底犯了什麼事情,一會兒擔心自個的鎖質量不好,一會兒又擔心自個的鎖質量太好丟了鑰匙打不開門。鎖王張就這麼提心吊膽的進了紫禁城中。
在一間明亮寬敞的房間中鎖王張突然見到皇上和一屋子的官差,他頓時嚇的“噗通”跪倒在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在接下來的問話中,鎖王張早把內務府的老爺們所說的話忘的一乾二淨,老老實實的把知道的情況都倒了出來,完了還在書記官遞過來的白紙上蓋了個手印。鎖王張的腦海裡始終牢牢的記着,皇帝最大,這人要殺我,我連喊冤的地方都沒有。
劉寄將鎖王張留在了隔壁,手裡拿着供詞走到了看押着耆英的房間。劉寄緩緩的走到耆英的面前,將寫着供詞的紙放在了中間的桌子上。上面赫然寫着,內務府大臣在鎖王張處購買的虎頭銅鎖每把五兩銀子,共計購買了二十五把。
看到供詞的耆英臉色一下變的雪白,過了半響他高聲叫了起來:“皇上冤枉。”耆英看到劉寄轉過頭看着他,他拼命爬到劉寄的腳下,抱着劉寄的腳急促的說道:“皇上饒命,這宮中上下的規矩早就這樣了,這些錢也不是奴才一人獨得。”
劉寄一腳踹開了耆英,轉身走出了房間。很快屋外進來了兩名御前侍衛夾着耆英走了出去,宮殿中一路上留下耆英“冤枉”的喊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