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的空蕩讓林康的心理髮生了很微妙的變化，首先是脫離了學校束縛的舒暢感，然後是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的迷茫，還有一點點對安靜環境的不安。
“然後呢？”林康擡頭看了一眼古老的鐘樓問道。
“不知道，等吧。”孫警官一路上表現出來的不知所措已經足夠說明他此時的想法了。
林康往鐘樓腳下又走了幾步，然後在旁邊的一根石凳上坐了下來，同時向孫警官揮了揮手指指身邊石凳空着的地方，示意他過來坐下。
孫警官本來是坐不住的，不過既然只能選擇等待的話，倒不如就坐一會，有道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作爲一個警察，這點心理素質他還是有的。
“你是怎麼在這裡發現那個本子的？”林康替孫警官拍了拍石凳上的灰塵問道。
“我回警局的時候開車很快，路過這裡的時候突然就摔下了一個本子，由於當時心思根本沒在開車上，所以也確定不了本子究竟是從哪裡摔過來的。”孫警官摸了摸口袋，從裡面掏出了一盒中華，抽出一根遞到了林康的面前。
林康擺擺手說：“你抽吧，我不會。你說會不會是從鐘樓上面摔下來的？”林康又一次擡起頭看了看鐘樓的鐘盤，石質的指針正以肉眼看不出來的速度緩慢轉動着。
孫警官也擡起頭看着上面，然後低下頭說：“不可能，這裡面已經很久都沒有人進去過了，那把鑰匙只有我們局長夫人有。”
“局長夫人又怎麼了？你是在潛意識裡就把她排除在做這件事的可能性之外了麼？”林康身體往後靠了靠，舒服地享受着午後陽光的溫度，他第一次發現，哪怕是夏天，哪怕是初秋，當你有足夠合適的處境和心境的時候，陽光都是溫暖的。
孫警官聽到林康的話失神地愣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帶有些許敬畏的目光看着林康，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會不會是局長夫人做的，甚至就像是林康說得一樣，他從來沒有想過局長夫人會做這件事，但是一個高中生的一句話卻點醒了他。
雖然這件事不見得就是局長夫人做的，但是林康這種思維卻是非常正確的，在沒有證據甚至沒有想法的時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幕後主使者，況且孫警官也確實跟局長有一些摩擦。
“說說吧。”林康揮了揮孫警官呼到他面前的煙，臉上沒有嫌惡的表情。
“說什麼？”孫警官不解。
林康輕輕地笑了一下，然後不緊不慢地說：“從你剛纔的反映看起來，如果拋去她的身份和在你心中的定位的話，她也確實是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那就證明你們之間直接或者間接地有一些矛盾，反正現在也閒着沒事，不介意的話就跟我說說吧。”
一席話把孫警官說得有些懵，他定定地看着林康說：“你真的是個高中生嗎？你這些看人表情還有思考事情的能力都是哪裡學來的，你如果是個壞人的話那一定是個讓警察感到棘手的人。”
林康眯着眼睛看了下太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挑了下眉毛等孫警官說那些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孫警官見林康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面向太陽微微揚起了臉，沒有繼續跟他糾結這個話題的意思就主動表示了自己的態度，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林康真的是個非常有心思的人，那麼說不定他真的能幫自己想清楚某些問題。
“決定要說了？”林康坐在旁邊依舊眯着眼，但是彷彿已經把孫警官的所有心思都看穿了一樣。
“你真是個可怕的學生……”孫警官做了個深呼吸，然後說：“其實警局裡有很多沒有完結的案子，也有很多存有疑點的案子，我給你的那份檔案就是其中的一個，那也是我爲什麼會說能夠理解你對警察偏見的原因，確實是有很多情況警察都沒有盡力去追查。”
“是沒有盡力去追查嗎？”林康冷笑了一下。
“不，是沒有去追查。”孫警官本來想在文字上爲職業找回一點面子，然後還是被林康不留情面地揭穿了。
“那份檔案我看過了，我除了看出來警察有多麼無能之外沒有發現任何別的東西。”林康不動聲色的表情下面內心早已經波濤洶涌了，他有預感，自己離某件事的真想越來越近了。
“其實很多案子都是在我來之前就已經結案了，或者說成爲懸案了，我來的時候真的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民警察想要去努力做好，但是我們局長禁止我去碰那些已經塵封的案子，我還因爲這件事差點跟他鬧翻了，好在我有點關係，他要動我還是要考慮一下的……”
“關係？呵呵，又是關係……”林康又是一陣冷笑，他已經看透了這個社會關係有多麼重要，又有多麼腐敗。
“但是我很認真地在做每一件事情，不過看起來局長對我並不是很滿意……”孫警官一時有些煩躁，他不斷地抓弄着自己的頭髮，本來帥氣的髮型已經有些凌亂了。
“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嗎？”林康突然問道。
“鬼？我不信，作爲一名警察，我相信科學。”孫警官似乎對林康的這個問題很是不屑。
“隨你。我之所以願意過來幫你，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我覺得你還算是個有良心的警察，第二個，我也在找東西，不過可能跟你找的不一樣，你是找人，我是找鬼。”說到鬼，林康的手臂開始有些顫抖了，陽關的溫暖驅散不了由內而外的寒氣。
孫警官越來越看不透林康的思維了，不過他很堅持自己的立場，所以在他看來林康的言論更像是胡言亂語，不過這對他來說不重要，他現在需要的僅僅是林康能夠作爲唯一的線索幫他找到女兒。
一時無話，孫警官又點上了一支菸，而林康還在努力地接收着陽光等它把寒冷從體內逼走。
就在這時，一輛重卡突然撞碎了護欄橫衝直撞地衝向林康坐的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