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親和卻冰冷的聲音一時之間讓場面上的氣氛驟然凝滯起來。
彷彿連自然的環境都在因爲這語調而低沉。
但也就在這時，突兀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
“我們還沒動手幹活，你就跑出來？不會這就着急了吧，鏡子大師？”
在以往，藍恩爲了在對方龐大的壓力下保持自己的意志，都會稱呼對方爲“玻璃小子”。
這是一種下意識的，通過貶低對手來得到自信的方法。
代表了藍恩在心理上的弱勢。
但在面對一個毫不掩飾自己修改現實、操控時間能力的生物面前。
通過這點小伎倆，能夠坐着跟他進行略帶譏諷的談話，不屈服也不諂媚，藍恩覺得自己已經足夠牛批了。
而在今天，藍恩口稱對方爲“大師”。
並且那張俊臉上的表情誠摯而真切。
大師，你不會因爲我找到了不跟你簽約就解決問題的辦法.就破防了吧？！
不會吧？！
伱現在跳出來不是要掀桌子吧？！
藍恩的表情屬實會讓每一個吃癟的正常人火大。
他就是故意的。
廢話！跟一個恐怖無比的“東西”糾纏不清，對方還擺明了就是想從你身上得到點什麼.藍恩靠着強悍的意志力，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壓力已經很了不起了。
這會兒明擺着，這傢伙是因爲計劃瀕臨破產才蹦出來，要是不趁着這會兒蹬鼻子上他的臉，藍恩在心裡能膈應到三百歲！
但剛特·歐迪姆，怎麼說都跟正常人，甚至是跟人，不沾邊。
於是他不僅並不火大，甚至連臉上那個微笑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反而，看着藍恩的眼神顯得更有意思了。
他就喜歡驚喜。
這輩子活着，圖的就是個驚喜！
沒驚喜，哪有樂子？！
“我得承認，昨晚我因爲心情不錯，去別的地方小小玩樂了一下。”
“我察覺到了，你對某個傳送門做了干擾。但我沒感覺到，通過傳送門的是你。”
上半句話，他是對湖中女士所說。下半句話，他則是對着藍恩說。
“我確實攔不住讓這灘爛肉開口說話，藍恩。這次.算你贏了”
剛特·歐迪姆雙手互相揉搓着，像是個見到了美食的老饕一樣看着藍恩。
這讓獵魔人知道，這事在不可知的未來，還長着呢。
“在你需要我，或者我需要你之前，我都不會再出現。”
“而女士.”
禿頭的落魄遊商轉頭，面對湖中女士和寧芙的身軀，表情沒有絲毫波動。
“我如此輕易就放過這次機會，也是因爲您的原因。請您把那傢伙儘快趕出去。它在這兒逗留，讓大家都感覺很危險。”
“你也很危險啊，剛特·歐迪姆。”
湖中女士的手指不再纏繞自己的髮絲，她意有所指的說着。
但鏡子大師好像對此一無所覺。
“我很危險，但我守規矩。就算大多數情況下規矩是我定的，但我好歹遵守了，不是嗎？而那些東西呢？”
“那些無序、混沌、沒有智商、沒有原則的狂獸什麼人才會跟那種垃圾待在一起還感覺良好？”
在跟藍恩交涉的時候，鏡子大師一直表現得彬彬有禮。
就算是剛纔被騎臉輸出，他都像是在看一個胡鬧的孩子。
但是在督促湖中女士的時候，他原本飽滿的臉龐卻詭異的枯瘦下去。
露出了堪稱鋒利的頜骨、顴骨。皮膚下的血肉並非血紅，而是深邃的黝黑。
那絕不是一個生意人談生意時的樣子。
而是一個生意人要從物理上驅逐市場破壞者的樣子！
剛特·歐迪姆慢慢的後退，在他身後，空間像是被撕破口的廢紙，張開了一個黑色的破洞。
他在最後隱沒進入其中的那一刻，將臉轉回藍恩身上。
“真可惜”
“我在你尚未崛起之時發現了你，但還沒等咱們倆好好談上一筆生意，眨眼之間，你的名聲就要傳遍世界了。這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藍恩。”
“但幸好日子還長，不管是你的，還是我的，都很長。咱們以後還能有不少機會好好交流。”
話音落地，對方的身體也正好完全沉入空間的裂口。
被撕扯的空間再度平緩的恢復。
藍恩這次，徹底鬆下了一口氣。
他平復心情都用了好大一會兒。
“他說我的名聲就要傳遍世界？咱們驅逐大袞，難不成還有很多人要來看嗎？”
鬆口氣的同時，藍恩不解的向湖中女士詢問。
而女士此時，又恢復了那副平靜的樣子。
“恐怕跟你想的有點不一樣，藍恩。剛特·歐迪姆口中的‘傳遍世界’，指的並不是.凡人的世界。”
藍恩意味難明的皺皺眉，他隱約猜到了什麼，但想想剛纔的場面，還是沒有多說。
“最大的麻煩已經解決，女士。什麼時候能讓他開口？還是說，我得先把活兒幹了？”
剛特·歐迪姆和他所謂的“大家”，這些事情都太遙遠。
他只是個凡人。
凡人有凡人該做的事。
“相比於這裡的情況，還是你的事比較緊急。我信任你的品行，藍恩。你不會對我食言。”
女士搖搖頭，從寧芙的身上撐起身。
“把他的身體放在我面前。”
藍恩拖着包裹烏班克屍體的大塊篷布，一直走到水潭邊。
露出了那具已經初顯大面積血液淤積的屍體。
“這種法術會讓此人的靈魂也發生異化，遭受痛苦。我不會問他的罪是否值得，因爲我相信你的判斷。但是.”
說着，湖中女士舉起了她湖綠色的右手，眼神認真的看着藍恩。
“我需要你做好準備。”
藍恩剛想問什麼準備。
但話還沒出口，他就看見女士那湖綠色的青蔥手指，從指尖開始發黑、潰爛。
不.那不是潰爛！
那是贅生的變異！
修長筆挺的手指在一個剎那間，好像變成了海洋生物的觸鬚。
吸盤、藤壺、扭曲的環狀口器、迫不及待從血肉裡鑽出來的細小眼睛
在觀看那肉體扭曲的同時，藍恩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受到了精神衝擊。
一種荒謬的感覺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藍恩的腦子裡。
視野中的景物在扭曲，變成恐怖而惡意的模樣。
但是自己的認知，居然沒有絲毫彆扭的就接受了這種感覺。好像連懷疑也不該產生，世界本來的面貌就是如此！
恐怖的景象刺激着藍恩將手緩緩握緊。
下一刻！
“嘭”的一聲，手套拳面上的三棱釘砸進了自己的手掌裡！
“曼妥思！執行第三套精神防禦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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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