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過後，瑪格麗塔揮揮手，餐具與桌子就消失不見。
藍恩現在進去了盥洗室，說是要洗個澡，在天球交匯裂隙的那一邊時情況一直很嚴峻，以至於都沒什麼功夫用來保持清潔。
蒂沙雅連手都沒揮一下，原本有些凌亂的院長臥室就自動開始整理起來。
順道，她還把藍恩脫下來的盔甲給安置在了瑪格麗塔買來的盔甲展示架上。
說是好久都沒做清潔，但好像也沒什麼味道。
在盔甲經過身邊時，蒂沙雅下意識的聳了聳鼻頭，緊接着愣了愣。
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爲不妥當。
轉過身去，揮了揮手，以手勢配合混沌魔力讓魔法更加順暢。
幾分鐘的功夫，整間臥室就整理一新了。
瑪格麗塔的身後懸浮着一個蓋上了的盤子，朝着房間外走去。
“我去給那隻小貓送吃的。蒂沙雅你好像有點臉紅，剛纔喝多了嗎？”
“不，沒什麼。”蒂沙雅那張自矜且禁慾的臉依舊平靜。“我跟你一起去，麗塔。”
“哦？”
瑪格麗塔揶揄的笑了笑。
女人之間的黃段子大部分時候比男人還過分，而這種風氣在向來開放的女術士之中，就更加誇張。
即使是酒館裡‘特殊服務’的常客老男人，如果有機會聽見艾瑞圖薩學徒宿舍裡的夜話，估計都會面紅耳赤的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雛。
兩個強大的女術士走出房門，絨布球的晚餐在她們身後跟着飄。
“你紅着的臉讓人印象深刻，蒂沙雅。”
瑪格麗塔調笑着自己的老師。
蒂沙雅曾經還把她的曾祖母收做學徒過，但這年齡差距在超自然力量之下，絲毫沒有反映到她們的肌膚與身體上。
瑪格麗塔一邊笑着，一邊趴在了蒂沙雅的肩膀上。
而蒂沙雅則依舊雙手在小腹前交迭，矜持而規矩地走着。
“別害羞嘛，老師。”
爲了更好的調侃蒂沙雅，瑪格麗塔甚至專門挑了個她早就不用的稱呼來喊蒂沙雅。
“盥洗室的水流聲讓人心馳神往，對吧？想象一下吧，當溫熱的水流流淌過那張臉，撫弄着那白銀似的長髮，還有強壯的手臂.”
“你喝多了，麗塔。”
沒等瑪格麗塔繼續用挑逗的語氣往下說，蒂沙雅就繃着臉，一如既往的打斷了她。
壓倒性強大的魔力與技術，瞬間讓瑪格麗塔闆闆正正的走起了路。
再沒有那一副宛如醉酒薔薇的妖豔與曖昧。
“蒂沙雅！不用這麼認真吧！”
前院長充耳不聞，完全用魔法接管了現院長的行動。
如果是之前，瑪格麗塔也不是沒跟蒂沙雅、葉奈法這些關係很好的朋友們一起談論葷段子。
但是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如果蒂沙雅真的什麼也沒想，面對藍恩的臉龐與性格毫無反應，她現在反而可以跟瑪格麗塔連眼都不眨的說上好幾個小時，說到口乾舌燥爲止。
但是謊言並不傷人，真相纔是快刀。
有人說段子，有人照鏡子。
至於說段子的是誰，照鏡子的是誰，心裡都有點數兒。
蒂沙雅走在了被控制行動的瑪格麗塔前面，她自己都說不清這是因爲自己強烈的控制慾，還是不想讓她發現臉上的紅暈。
總之，蒂沙雅的語氣控制的很好，一如既往的平靜而睿智。
“在說葷段子之前，麗塔。先看看這個。”
頭也不回的蒂沙雅只是將兩根手指擡起來，放在側臉旁邊。
身後的瑪格麗塔只能看見那兩根手指上，正散發着一股金色的光芒。
只是看着，就猶如沐浴了溫暖的陽光。
“這是.什麼？”
瑪格麗塔在這金色的陽光之下，就連血液中的酒精濃度都感覺低了不少。
她歪着頭，對老師提出疑問。
“剛纔在吃飯的時候，我的手蹭過了藍恩的手，還記得嗎？”
蒂沙雅搓了搓手指，於是那手指上的溫暖陽光消失不見。
“這是我在那一下里蹭到的東西。”
“藍恩的手上？”瑪格麗塔依舊不明所以，“這到底是什麼？你想說他的手經歷了某種魔法？”
蒂沙雅轉頭瞥了瑪格麗塔一眼，那眼神令瑪格麗塔相當熟悉。
她還在學徒階段的時候，雖然天賦已然顯露出不凡，可是馬虎的性格還是會讓她不時在一些基礎性問題前出錯。
而教導她的蒂沙雅，就會露出這種樣子。 ——我怎麼教出你這麼個不學無術的傢伙？
“我記得在我還沒有離任的時候，我就已經推薦你去讀我的那本書，《關於術士之外的另一種施法者》。”
說起這個，瑪格麗塔的眼神閃爍起來。
而蒂沙雅則微眯着眼睛，語氣不善。
“難道你要告訴我，伱其實壓根就沒翻過？”
“不！怎麼會？哈、哈哈！我記得，你在那書裡討論了梅里泰利的祭祀們、還有芙蕾雅的主祭、克里夫的.”
“克里夫的什麼？”
蒂沙雅步步緊逼的追問。
但是在語氣不善的同時，卻還能表情平淡的跟偶然路過的女術士學徒們點頭致意。
而學徒們顯然也很適應這種前後兩任院長同時出現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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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塔的嘴脣囁嚅半天，最後頹然嘆氣。
“好吧，我沒仔細看。你知道的，蒂沙雅。我擅長研究魔咒，可不擅長分析類的論文。”
“克里夫的主教。”
蒂沙雅先是幫學生補足了缺失的知識，然後才接着說。
“那是我早年間的一本著作，探討了依附於神靈的宗教人員法術力量的來源。還有更進一步，關於神靈是否存在的猜想。”
瑪格麗塔很清楚，蒂沙雅語境中的‘早年間’，那麼時間跨度應該在兩百年前往上。
人類登陸到這片大陸，發現混沌魔力也不過是幾百年前的事情而已。
蒂沙雅的這本理論書籍在當時顯然沒有引起什麼波瀾。
而在新一代的人類與新一代的術士之中，就更是連聽過的人都很少了。
如果不是蒂沙雅的閱讀任務，或許瑪格麗塔也都不會知曉這本書的存在。
這本書會一直在艾瑞圖薩的圖書館中吃灰也說不定。
雖然現在艾瑞圖薩已經通過藍恩的經歷，明確了神靈存在的事實。但是風氣是沒那麼容易扭轉的。
人類已經成爲這片大陸上的主宰種族很長時間了，自然有一種‘世界以我爲中心’的感覺。
而術士們就更是人類之中的高層階級，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在蒂沙雅這種老一代術士眼中，這世界上還有比魔法更強大的力量，因爲他們經歷過人類還沒在大陸上站穩腳跟的時代。
而在新一代術士眼中，他們這些施法者纔是以嚴謹的邏輯和無邊的智慧探尋魔法、超自然力量的人。
德魯伊、祭祀們不過是一羣或孤僻、或狂信、或二者兼有的神經病，並且通過神經病的思維‘偶然’撬動了魔力。
村落中的巫醫、神婆就更是不值得尊重，他們之中最有本事的也不過是靠吃致幻蘑菇、聞草藥薰香才能讓自己的精神跟混沌魔力接觸。
絕大部分更是什麼都不會，只不過用滿嘴神神叨叨的話語來欺騙無知又淺薄的莊稼漢，來賣一賣只有心理安慰作用的護身符或者小草人。
“你是說這是某種神力？”
可是明確認識到湖中女士存在的瑪格麗塔，顯然比其他新一代術士們接受度強得多。
“是的，神力。”蒂沙雅輕描淡寫的說着，“某種帶着陽光性質的神力。跟湖中女士的完全不同，除了都是金色。”
說着說着，蒂沙雅突然嘆了口氣。
“你們這些新一代的術士太年輕了，也沒見過真正的大場面。以至於見到了新奇的力量之後，居然敢下意識的就認定這是某種魔法。”
“在我們那個年代，事情可沒那麼絕對。”
“別說這種老氣橫秋的話，蒂沙雅。顯得你人都老了。”
瑪格麗塔雖然承認自己在見識上還不如自己的老師，但也沒覺得差距大到了這種程度。
好像還沒上學的小孩面對已經被社會毒打過的成人，吐槽生活的不易一樣。
因此不甚在意的說着。
蒂沙雅剛纔的話，讓她還以爲是在跟藍恩描述中的老獵魔人——維瑟米爾說話呢。
相比於能用各種手段保持青春與激情的術士，全靠身體的突變硬抗時光侵蝕的獵魔人顯然會更有老年人心態。
但是蒂沙雅卻在瑪格麗塔說完之後，突然轉過身來。
她聽出了瑪格麗塔話語中那‘不甚在意’的感覺。
原本控制着瑪格麗塔行動的魔法也被她取消。
蒂沙雅一言不發，只是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着自己引以爲傲，同時有點頭疼的學生。
“你，你幹嘛這麼看我？”
瑪格麗塔有點不自在的乾笑一下。
蒂沙雅要是還用魔法壓着她，那她倒是不會這麼緊張，畢竟學生時代起就一直被這麼教訓過來的。
可要是蒂沙雅突然撤掉了魔法，並且一副要‘好好說道’的樣子，那瑪格麗塔就明白了——
自己八成是犯下了老師眼裡的‘大錯’。
“先讓我來確定一下，麗塔。”
蒂沙雅沒有回答瑪格麗塔的問題，反而以那副矜持而嚴謹的步調，繞着渾身不自在的瑪格麗塔轉圈、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