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齊局長……?您怎麼會……”
年輕人驚愕地看着一臉陰沉的齊宇,下意識地把掐着葉喻脖子的手抽了回來。
“咳……咳咳……”葉喻猛地吸了口氣,劇烈地咳嗽着,一時說不出話。
齊宇的視線從葉喻的身上掃過,隨即再次聚集到年輕人的臉上,雙眸中的冰冷愈發濃烈。
“怎麼,還要我再說第二次嗎?”齊宇微微揚起頭,俯視着不遠處的年輕人,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告訴我,你選哪個?”
“不,齊局長,這個……”年輕人顯然慌了神,他一邊急忙對齊宇擺着手,一邊向齊宇身後那名沉默已久的男子投去求助的目光。
“齊宇,你是不是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低沉的男聲從齊宇背後幽幽響起。
齊宇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看向身後那位五官如刀刻一般線條分明的俊朗男子,冷冷地哼了一聲,開口反問道:
“呵,您是不是也忘記了曾經答應過我什麼事?”
男子沉默了一瞬,再次開口時,語氣中的溫度顯然冷了幾分:“我這麼做,也是爲了你。”
“是爲了你自己吧?”齊宇轉過身,看着男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抗血鑰石副作用藥物的研發一直沒有進展,上面給你的壓力也很大,所以,你就要拿他當小白鼠,以推動你的計劃,是不是?”
“這點我不否認。”男子平靜地說道。“雖然我曾答應你暫時不動他,但這也是基於他並未『覺醒』的情況下;現在既然得知『驅逐者』已覺醒,那我便不可能像先前那般無動於衷。還有……”
男子看着齊宇,目光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還有,並不是『我的計劃』,而是『我們的計劃』,請你修正你的措辭。”
等等,『我們的計劃』??齊宇和這人是一夥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喻心裡不由一驚。
“哼,我雖然同意與你們合作,但這並不代表我的意志可以被你們隨意無視。”齊宇針鋒相對地說道。“怎麼,之前把人交給我的時候說是讓我全權負責,現在又瞞着我擅自把人擄走,你們到底把我放在什麼位置?!”
“如果我直接問你要人,你肯爽快地給嗎?”男子嘴角勾了勾,似乎話中有話。“說實話我很疑惑,爲什麼你……會對這個『驅逐者』如此在意,甚至不惜親自闖入我這裡,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我來要回我的人,有什麼問題嗎?”齊宇注視着男子,眼中沒有絲毫動搖。“你的樣本想必已經採集夠多了吧?該把他還回來了。”
齊宇和男子對視着,氣氛陡然凝固,兩者視線交匯處彷彿碰撞出了某種火花,然而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男子忽然笑了笑,隨即移開了視線,對着年輕人打了個手勢。
“長官,您真的……??”年輕人似乎想說什麼。
“放了他。”男子的話中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這……哎……”年輕人咬了咬牙,但也無可奈何,只能開始動手將插在葉喻身上的設備一一拔除。
“話說回來,在放了他之前,我有個條件。”男子說着,再次看向齊宇。“爲了避免讓這名『驅逐者』知道一些不必知道的情報,我得讓他暫時『休息』一下,這也是爲了他的安全,這點沒問題吧?齊局長?”
齊宇沒有說話,看樣子是默許了。
聽聞男子所言,葉喻立刻意識到了對方話裡潛藏的意思,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他便感到自己的手臂上似乎被紮了一針,剛剛清醒的意識又開始模糊了起來。
果然是麻醉劑!可惡……我還不能……
精神漸漸無法集中,不遠處那兩人的對話也在葉喻耳中變得越來越飄忽而遙遠。
『……盯上他的人可不止我,希望你有能力始終保着他。』
『這點不需要你提醒。』
『呵呵,我倒是可以給你個建議,樓玥那邊……』
樓玥?他們說到了樓玥??
葉喻的神志陡然清醒了一瞬,但也只能是一瞬間而已,血液中的麻醉劑迅速發揮着藥效,在下一刻就將葉喻推入了無邊的沉眠之中。
……
…………
『……這身打扮很適合你。』
一個男人話語在葉喻的意識深處輕輕迴盪,平靜而又溫和。
又是這個聲音……
記不起是誰,卻帶着一絲莫名熟悉的感覺。
眼前濃重的黑暗漸漸化了開來,在半夢半醒的意識世界中,葉喻恍惚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衣的瘦弱少年正低着頭,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怎麼啦?新衣服不喜歡嗎?』
男人的聲音從心底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彷彿融入了葉喻的神識一般,使得葉喻不由自主地被帶入其中。
『不,衣……衣服很好,我很喜歡。』像是生怕男人會誤會似的,少年連忙急急說道。『我只是……我只是太高興了,很久沒有穿上新衣服了……』
少年雙手小心翼翼地撫摸着嶄新衣衫的一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頭。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清澈而又明亮的眼睛閃爍着感激的光芒,雖然似乎因爲營養不良的關係,少年多少顯得有些清瘦,但極其清秀的五官在那一身白衣的映襯下,卻又獨具氣質。
這個……這個少年是!?
少年那似曾相識的臉龐讓葉喻心中猛然一動,然而意識的暗流卻並未因此而停頓,男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呵呵,喜歡就好。』男人笑了。『對了,自從你來到我這,你好像一直沒說過你的名字叫什麼呢』
『……我本來的名字……已經不記得了。』少年眼中的光芒忽然暗淡了下來,慢慢低下頭。『後來院長撿到我後,我就跟着他姓樓……聽說當初撿到我的那天是朔月之夜,所以……他們就給我取名樓月,樓宇的樓,朔月的月。』
『‘樓月’嗎?‘月有陰晴圓缺’……不好不好~你從此的人生應該要一直圓滿下去纔對,嗯……讓我想想……』
男子似乎思索了一會,很快便又再次開了口。
『這樣吧,我給你名字中的‘月’加一個王字旁,變成‘玥’字如何?‘玥’是古代一種神珠,雖然讀音一樣,但和‘朔月’的意義相反,是大吉的象徵,我覺得非常適合你哦~』
『樓玥……』少年輕聲念着,隨後輕輕點了點頭。『嗯,挺好的,就按您說的來吧,您說什麼我都聽。』
『哈哈哈,那我以後就叫你小玥,好嗎?』男子溫柔地笑着,一股溫暖的情緒在葉喻的心間流淌而出。
『從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
…………
……
小玥……樓玥……
啊……我知道了,那是『碎片』……我看到的是……
葉喻慢慢睜開了眼睛,呈現在眼前的,不再是那位瘦弱而又靦腆的白衣少年,而是坐在自己身旁的筱露,以及滿臉焦急的楊允一。
“葉喻你醒啦?身體感覺如何?”
見葉喻從昏迷中甦醒,筱露連忙湊上前,關切地問道。
葉喻張了張嘴,但又說不出半個字,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筱露,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楊允一,似乎還沒有從剛纔的夢境中回過神。
“他……他纔剛醒,你先別逼問人家,讓他緩一緩吧。”糾結了片刻後,楊允一還是開了口。
我……我這是……
中斷的記憶漸漸連接了起來,葉喻終於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切,頓時瞬間清醒。
“不好!齊宇……齊宇他在哪?!”
葉喻翻身想從牀上蹦起,卻隨即被一陣強烈的暈眩感所侵襲,支撐不住再次躺倒在牀上。
“別激動,別激動!”筱露見狀連忙安撫道。“你之前失了不少血,而且麻醉劑的效力還沒過……還是先躺着吧,有話慢慢說。”
“齊宇呢?我有事要找他問個清楚!”葉喻咬着牙說道。
雖然葉喻知道是齊宇把他從那所實驗室裡救了出來,他也並非對此完全沒有感激,但一想到當時綁架自己的人可能和齊宇有合作關係,葉喻便難以剋制自己心中升騰的怒火。
“齊局長把昏迷的你帶回來後,簡單交代了一聲就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筱露看着雙眸有些泛紅的葉喻,輕聲嘆了口氣。“雖然齊局長沒有多說什麼,但看你現在的情形……我們大致能猜到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我之前被人綁走……做人體實驗。”葉喻雙手握拳,身體微微顫抖着。“雖然我沒有看到對方的樣貌,但很顯然……對方是系統內的人,而且權勢還不小……”
葉喻說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忙擡頭對着筱露和楊允一說道:“這次我恐怕是惹上了不小的麻煩,你們近期最好還是和我保持距離,我怕因爲我的關係而連累你們……”
“哎呀,身爲『驅逐者』,你的麻煩少過嗎?”筱露擺了擺手,打斷了葉喻的話。“如果怕被你連累,我們也不會待在這裡了,既然是同伴,那當然是得有難同當啦?你說對不對,楊大少爺?”
筱露笑着,轉頭看向一旁的楊允一,卻忽然發現對方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筱露,抱歉,能否讓我和葉喻單獨聊聊?”在猶豫了許久後,楊允一忽然說道。
“……”筱露沒有再說什麼,她識趣地點點頭,隨即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你想和我說什麼?”葉喻看着楊允一那異乎尋常的樣子,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不起……我……可能今後沒法再同你一起並肩作戰了,對不起……”楊允一漸漸擡頭看向葉喻,目光中涌動着某種極其複雜而又痛苦的東西。
“因爲從今天起……我將不再是特別事務調查局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