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長河流淌,哪怕對長生的神仙們來講,也不是什麼東西都不會改變的。人世間的事物日新月異,天界的一切也不得不隨之改變。人都說仙神高高在上永生不死,又哪知這些存在其實有很多方面都要仰賴他們,也並非個個都能斷絕七情六慾。若當真只有如此才能做成神仙,恐怕別說天庭,就是偌大的天界都沒有幾個生靈。
一朵巨大的彩色祥雲上,一方精緻的六角瓦亭坐落其中,祥雲之下千米之遙是奔騰不休的天河之水,即便如此,天河的寬廣依舊不能盡收眼底,不急不徐的河面上閃爍着銀色的光芒,不時有大型的水生仙物浮現,偶有五色寶船劃過帶起一片耀眼的粼粼波光。
一身紅衣的劍仙懶洋洋地坐在亭中,望着亭下景色聽着天河水聲,一個人舉着酒杯獨飲獨酌。那帶着幾分迷惘和悵然的舉止和他素來相稱的大紅色毫不相符,只是一杯又一杯地想着心事。
“果然,在這裡嗎?”亭外不遠處響起一把熟悉的嗓音,劍仙冷淡回頭,就見一個黑色深衣的男人踏空而來,衣袂飄飄間落在了這亭子裡。
“尚華找我有事?”劍仙皺起眉,似乎對來人的出現很不耐,“今日我的工作已經都完成了,應該不至於讓你過來催什麼吧?”
“瀲風,你當真不知我找你是爲何?”來人正是金陽上仙,這位在蘇希死後明面上負責給她安排所有“後事”的仙人。他現在找的也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將她直接“害死”的罪魁禍首,犯了錯態度還死倔的羽址劍仙。
羽址劍仙瀲風哧笑一聲:“現在人間界事那麼多,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誰知道又接到什麼爛攤子。”
今陽上仙嘆氣了,不過對於好友的嘴硬他也習慣,否則當日也不會願意替這個脾氣不好的傢伙處理蘇希的麻煩:“你既然不承認,那我就給你說個故事吧。”
“我天界自鴻蒙初開便有三十六重天,其中以第六重大羅天爲最,大羅之境,包羅諸天,乃三清居所。其玉清境內偶誕一天生風靈,天生天養,以大梵之氣灌養,諸天之風塑體,又聽三清講道開啓靈智,後被玉虛宮主人元始天尊看中正式修道,因靈體清淨不沾業力,很快修得正果,不但成就仙人之體,更獲得了孕育靈體時伴生而出的本命法寶靈虛玉臺,同時也被正式賜名——昊風。”
紅衣劍仙原本漫不經心的臉色隨着好友的講述,臉色驀然變了,他瞪着來人,可是對方依舊沒有停口的意思。
Wωω¤ Tтkan¤ c ○ “昊爲天,風爲靈,元始天尊取這樣的名字意味一目瞭然。成就仙體的昊風不但體魄強大更是天生神通,又有元始天尊教導萬載修行實力驚人,又被厚賜仙兵戰槊,委以神將之任負責斬妖除魔。而昊風神將同樣不負所望,在天界與魔界的交戰裡,他用實際行動向衆仙證明了他強大的戰鬥天賦,數次大戰後用無數的強大妖魔的屍骨毫無疑義地摘走了仙界第一戰仙的頭銜。雖是戰仙以殺戮爲主,可昊風的爲人卻很仗義豪爽,贏得了不少仙神的讚譽。我們五千年前才正式以武入道成仙的玉址劍仙,同樣也是廣大崇拜者的一員。”
“住口!”瀲風的神色徹底不善起來,“尚華,你到底想說什麼?”
“聽故事也要等我講完才叫禮貌啊。”眼看對方有發怒的架勢,今陽上仙眼底流露出一分了然之色,“我還記得你才飛昇仙界那些年的樣子,纏着神將一口一個‘昊風前輩’‘昊風大哥’叫得親熱,像只小狗一樣左右跟着不肯走開。”
有人開始拔劍……
“不可思議的是,那麼多後輩戰仙裡,神將就是對你青眼有加,有什麼困難你向他求助,他也願意幫你。結果你們倆的關係倒是比我這個更早認識他的反而要好,也或許正因爲如此,他在你眼裡早就不止崇拜的前輩這麼簡單,所以面對他突然身死道消的事才更加不能接受。”
“啪!”的一聲,是酒壺酒杯一併掃在地上的碎裂聲。
“尚華,你今天來找我,是爲了揭我瘡疤來的?”昊風戰仙的隕落,是羽址劍仙的逆鱗,如果不是因爲坐在他面前的是他如今最好的朋友,換作別人他一定毫不猶豫地砍下去。
“接下來纔是重點。”今陽上仙對他的憤怒不爲所動,只用了一句話就平息了對方的火氣,“正因爲他的消亡,纔有瞭如今的小世界對不對?”
“你……”羽址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知道自己哪裡出了錯。
“一開始是沒人知道啊,我和所有人都以爲這是意外,可是你不覺得你對她的關注似乎過多了麼?”別人不瞭解這個脾氣傲慢暴躁的好友,他還不清楚麼,“我到最近才發現,那個叫蘇希的凡人,魂魄裡有昊風的一絲印記,這纔是你對她出手的真正原因吧。”
話說到這份上,羽址再想抵賴也說不出口了,只是再次頹然坐下,望着亭外的景色語氣落寞,“你不覺得大哥他死得太蹊蹺太突然了嗎?他是風神體,三界中速度無人能及,又有可逆轉時空的伴生法寶靈虛玉臺,就這樣隕落了不是很奇怪嗎?”
“所以一向不喜歡團體行動的你破天荒地加入了神仙俱樂部這種地方,不是衝着金姐,是爲了藉助便利尋找神將的一切遺物麼?”雖然有所猜測,但是當事人點頭承認時,今陽上仙還是有種無語的衝動。
“就是衝着金姐和你我才加入這個小圈子的。”瀲風露出了一絲邪笑,“有金姐在,只要是我看中的東西,她都有辦法幫我弄回來。否則,就憑大哥的名頭,即便他隕落三千年了,我恐怕也收不回一塊靈虛玉臺的碎片,也就造不出那個小世界讓那丫頭進去了。”
提到蘇希,今陽上仙原本放鬆的神色又嚴肅起來:“神將遭襲,不論是魂魄還是本命法寶都已經被人擊碎,身死道消已經是事實。那個凡人也不過是機緣巧合纔會在輪迴時帶上一縷他的印記,也只有人魂滋養才能因此保住這一縷烙印了,恐怕天底下也是唯一的一縷。如果你沒有發現,那個女孩的一生不過會因此變得更加聰慧健康一些,依舊過着她普通人的生活,待她死後再入輪迴,烙印想來也會慢慢消失。可是,偏巧就被你遇到了……”
“所以我故意失手把她殺了,故意挑了那種時候弄上來。”對於這些“罪行”,羽址劍仙完全供認不諱,“那縷印記已經和她的魂魄融合,根本沒有辦法從中抽離出來,我也不想抽出來。她有那縷烙印又被我發現,是她的不幸同樣又是她的造化,畢竟,她也算是繼承了大哥的衣鉢道統。”
“你想逼她成仙?”
“我只是不想大哥的痕跡消失,這樣做,又有何不可呢?”瀲風不置可否,對他而言,凡人蘇希也好,神仙俱樂部的成員也好,只要能實現他心中的想法就可以了,他爲她造出這個小世界,又將靈虛玉臺送給她,就是想以那個小世界所有的靈氣和規則養着她,爲她提供成仙的契機,一旦她成仙,那個小世界自然就困不住她。
至於那個小世界又是什麼樣的世界觀——不過就是個提供養料的靈氣場而已,他纔不管,隨便俱樂部那些成員們折騰好了,這樣還能成功遮掩自己的意圖迷惑他們,一舉兩得的事幹嘛不做。
“瀲風,你不覺得自己有些想當然了嗎?”今陽上仙再次嘆氣,“你憑什麼認爲她一定就想要成仙呢?”
歷來成仙都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昊風神將那樣得天獨厚的,以大羅天之氣作母體,諸天之風孕育,聽衆仙之祖講道開靈,不沾業力不染紅塵,得元始天尊傳授道統,一成仙就有無上偉力成就戰神之名。哪怕是他,當初也是歷經磨難,這才結成道果一舉位列仙班,別的不說,就是最後的天劫……
“這不是她想不想的問題,時間到了,她不想出來也不可能的。天劫的事,我會替她安排……”羽址把一切都算得好好的,“不說別的,以她的性格只要發現這個小世界是假的,如果不想靠自殺出來的話那就只能乖乖成仙出來,本來我差點以爲會被玉心和道法盟的那些人給壞了事,結果虛驚一場。如果她被小世界給迷惑住想一直生活在裡面,我同樣不阻攔,只是她在裡面作死亡輪迴時可沒有孟婆湯給她喝,就憑她在墨華盒裡學到的那些東西,在人世間轉回幾世後漸漸就會失去興趣,遲早會把注意力放到成仙上的。”
“……這就是你特地讓她在墨華盒學習一億年真正目的嗎?”本來就有點同情蘇希的今陽上仙現在是很同情她了,當時他也只以爲是瀲風的惡作劇,現在想來瀲風這廝的幾千年到底沒有白過,“不過,小世界的變化你有察覺到嗎?”
“察覺到了。”羽址點頭,他可是一心想整出一個昊風第二來,自然比誰都要上心,“小世界所有對外門戶都被屏蔽了,我留在靈虛玉臺上的一絲神識也被抹掉了,現在完全探察不到內部的情況。這個凡人比我想象中的要了不得啊,才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完全讓小世界脫離了我的掌控。”
“你……做好心理準備了?”看着羽址一臉忐忑的期待,今陽上仙卻不是很看好,那個女孩的性格擺在那裡,不出意外是不可能這麼快就出來的,“而且,那裡頭還有玉心殿下放着的一個變數。瀲風,事情不一定就會如你所願。”
“大勢已至,玉心的變數不算什麼。尚華,你是我的好友,這件事不要再告訴第三人了。”紅衣劍仙搖頭,小世界脫離他掌控的事實已經告訴他蘇希已經成爲了靈虛玉臺的主人,成仙只是時間問題,再次望向亭外時臉上又有了些許迷惘,“要是大哥知道我這樣做,也不知道是會高興還是痛罵我。”
只爲了自己心中的一個想法,隨意地操縱一個凡人的命數,也許她即便最後成仙,說不定非但不會感恩,會更加恨他也不一定。這個猜測讓羽址的心頭十分不舒服,可如果真的任由昊風完全消失在世上他更加做不到,他的大哥……不該隕落得這麼不明不白!
已經隕落的昊風神將會不會罵羽址劍仙沒人知道,但是小世界裡,逐漸聚集到東京城裡的各路人馬對着頭頂的巨大浮空城是一肚子髒水要吐,如果眼神和怒罵可以殺人,這座城就算再堅固個百倍,沒準也要被地面上的那羣人散發出的怨念給燒個乾乾淨淨。
“不能再讓它這麼奪取下去了!”城底下,有一位曾經是強者現在被“吸”成弱者的人士悲憤大叫,“得想辦法把它打下來!”
這一提議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共鳴,他們的權利地位全都是靠自身的實力決定的,現在被奪取了這一切簡直和殺人父母沒什麼兩兩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算是真相大白了,就差boss出場了。困了,就寫到這裡,睡去也。
修改了點小細節,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