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宜興心想瑞安寺是大廟,僧衆上千,豈能善罷甘休,自己這幾人只要下山就有可能被抓。查出是佛光寺的逃僧,肯定死定了。
這沒頭沒尾的,衛小歌不曉得瑞安寺是沛陽郡的大廟,聽着犯糊塗。半猜半估的,大約這幾人是膽小怕事之故,不敢輕易拿自身性命去試探。
略加揣測,衛小歌算是有些明白段宜興的想法了。兩害取其輕,與其冒險下山,還不如奔向有可能幸福美好的前程。
“既這麼着,你等定然是要跟着一起去寶樑國了?”
段宜興忙點頭,“肯請姑娘應允,來日賺了銀錢定當酬謝。我們興許沒多少本事,卻一把子力氣,一路給姑娘打下手卻也使得。
長期住在山裡也不是不行,然而既然能跟着衛姑娘去寶樑國,日子也算是有個奔頭。
段宜興少年時期,曾聽一個遠方過來掛單的僧人說過,寶樑國地方大,什麼都好那邊沒有奴籍賤籍,人人都是一個良民戶籍。連平民都可以當官,文人有科舉,武人有武舉,不比烏金國,只有士族做官。
他當然不會想着做官,只想着管制那麼鬆散,日子肯定可以過得紅紅火火。
想到這裡,段宜興眼中不由得露出對未來的憧憬。
往後不做僧人,可以娶妻生子。
有個像長富這般憨厚可喜的兒子,添兩個如豆兒和四丫這等小意貼心的小閨女......至於熊孩子長貴,段宜興自己都沒覺察到,都沒閃進腦子,直接略過去。
衛小歌心想,看來也和她一樣,無路可走了。
她笑了笑道:“段兄,你若執意要跟隨,我並不會趕你們走。不過遇到危險,我最多隻能護住自家人,未必顧得上你們。”
隨便他們吧,如今多了兩個妹妹,再多幾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是多幾個勞動力。反正已經提前說了,到時候有人追來,拼殺起來,這幾人的死活不與她相干。
段宜興拱手道謝,“不敢勞動姑娘,我們這般死皮賴臉的跟着,已是非常感激不盡。”
衛小歌笑道:“不如你去歇息吧,都累了一天了,下半夜由我守着。”
等段宜興鑽進他的矮棚,衛小歌便打了些水,架起一口鍋燒將起來。
她還有一堆髒衣裳要洗,皁角還剩一些,卻也不多了。冰水洗衣,一來手指難受,二來極難洗去污跡。除了兩個小女娃與長富換下來的,她又將長貴和薛紹奚的替換下的衣服一併取了。
一邊搓洗衣裳,她一邊琢磨着薛紹奚與千紅遇襲的事。
糜紅塵前腳走,恆通等人後腳就來了,根本就一直在附近窺探。估摸着察覺到糜紅塵與自己有一場爭鬥,便猜出她並非是紫薇星的人。
至於爲何先找上薛紹奚,定然是想打探一下自己的實力,所以並未立刻下殺手,想生擒了他。
不然憑薛紹奚那點上不了檯面的修爲,哪有機會翻身上馬狂奔。恆通等人倒是不愛騎馬,也算是小薛運氣好,一口氣跑了那麼遠,恰巧碰見糜紅塵。
卻不知山裡還有沒有其他的僧人。
如今糜紅塵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幹掉恆通,餘人未必敢輕舉妄動,說起來,恐怕又沾了紫薇星的光。
料想僧人這下又懵了,必定以爲她真是這個幫派的一份子。
妙啊,衛小歌不由得笑了。
紫薇星嘛,不否認,不承認,不加入,就這麼先混着,反正糜紅塵一時半會兒又走不了。
暫且借他的名頭充當擋箭牌。
水冷得很快,剛洗了幾件就已經溫吞吞了,好在山裡的木頭多,鐵鍋裡的水一直燒着,衛小歌又添了一滾水。
如此折騰了兩個小時,比蹲馬步打拳不知道累多少,終於洗完所有的衣物。好幾件衣裳抖開來一看,明顯有多處地方給洗漏了,明晃晃的油漬彷彿在打臉似的
她不由得撓頭,心情苦悶。
平時見千紅似乎也沒花那麼久,洗得也很乾淨。重新洗過?算了吧,反正下次還得洗,漏的地方下回補回來就好了。打定主意,她便直接牽了條長繩子,將衣物全部晾好。
至於那幾件着實沒洗乾淨的,晾在邊角上,希望大家不會注意到。
做好這些雜活,衛小歌便盤膝坐在火堆旁,五行向天,吸收晨間的天地元氣。山中的元氣比外界更爲豐厚,這點倒是可以理解,空氣新鮮嘛。
等她睜開眼,四周已經矇矇亮,不遠處傳來長富與兩個小姑娘嘰裡咕嚕的說話聲。
凝神細聽之下,衛小歌大驚失色。
尿牀了......
鑽進矮棚,只見三個孩子擁着被子縮在一角,中間以木板鋪着的褥子上,畫着一個半溼的地圖。
四丫瞧見衛小歌,立刻低下頭,彷彿這事是她乾的一樣。
豆兒生怕被責罰,立刻指着元兇長富道:“是小哥哥。”
長富嘻嘻哈哈的不當一回事,轉過身子,將個小屁股撅得老高,對着衛小歌嚷道:“換褲褲,溼了,冷。”
衛小歌張口結舌。
臭小子越來越囂張了,最初還挺老實,瞧他似乎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大約是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人人都寵着,搞得跟全家的寶貝蛋似的。
外頭晾着的衣服都沒幹呢,天冷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幹得透,虧得沒下雪結冰。烏金國的冬天總算是給面子,沒冷得那麼離譜,不然這次上山就是找死。
“往後晚上可不許喝那麼多水。”衛小歌嘀咕了一句,便取了乾淨的褲子給長富換上。
孩子尚小,並不會穿衣服,衛小歌照顧了長富有些日子了,這點倒難不倒她。將三個孩子的獸皮襖都穿好,便將他們趕出棚子。
被褥自然得洗,她還得睡這裡呢!
燒了熱水,她卻不敢整張褥子全洗,只將中間那塊地圖洗掉。只有這一牀,哪裡晾得幹,因此只得舉在火邊慢慢烤着。
忙忙碌碌,她不曉得旁人也都起身。段添財熬了一鍋粥,好似街面上的貨郎,四處吆喝着要大家來吃,順便端了一碗去喂糜紅塵。
衛小歌喝了一口粥,立刻相信段宜興昨夜的那一番話了。
佛光寺的普通和尚,果然是過慣苦日子的。小段熬的粥比薛紹奚高明得多,並沒有多少米,卻在粥裡添了點面米分,瞧着濃濃的,木頭筷子立着都不倒。
還有切得細細碎碎的野山芋。
她吃了才曉得還放了些熊肉,不但管飽,味道極其周正。
這兩天不方便燒飯,均是硬邦邦的麪餅就着熱水胡亂充數,今早一碗肉粥下肚,渾身都舒坦了。
段添財喂完了糜紅塵,端着空木碗走到衛小歌跟前,“姑娘,糜公子有請,說是有些話要同你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