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出院

“等到醫院後,會有專人來接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你一定會成功進入修家。”

說完,沈章錫從公文包裡抽出一封介紹信遞給餘晚清,接過信封的餘晚清微身點頭,隨後轉身打車離開了碼頭。

從南京一路趕來上海,餘晚清一直保持着緘默不言,直到輪船在上海停靠,她真真切切的踏上了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看着窗外飛快掠過的風景,不覺握緊了手中的信封。

她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這個她出生的地方。

餘晚清是上海本地人,當年也只因爲父親在南京開醫館做生意,纔會舉家搬遷過去。

環顧周圍熟悉的叫賣聲,大街小巷來回穿梭的車輛,這一切彷彿都在把餘晚清往記憶里拉扯,她還記得那片糖鋪子,是她第一次吵着父親給自己買糖的地方。

當時正掉牙路過五顏六色的糖鋪子,哭着吵着就要糖,父親只是彎下身,笑着捏了捏餘晚清的臉蛋子,“我們囡囡想吃糖,可是吃糖掉牙,長大了就不漂亮咯~”

那時還小,小女孩臭美一點也是正常的,一聽不漂亮了,再怎麼饞食,還是乖乖聽了父親的話,跟他去買了另一家的綠豆糕吃。

眨眼間,就過去這麼多年了,當年還在門口牽着自己的男人,早已不在人世,看着身邊空空的一切,餘晚清心裡不由泛酸,這次回來時隔八年,明明周圍一切沒變,這次卻早已物是人非。

父親意外被人害死,母親被人謀財害命,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在一天之內,瞬間破滅,能夠讓餘晚清支撐自己到現在的,也就只有仇恨了。

當時父親被人殺害的時候,她還是個學生,還在學校裡跟同學研究着下一堂課,自己應該去哪裡繪畫取材。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那一刻,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那時候父親被人殺害,母親隔夜死亡,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宣告着,餘晚清再次成爲了一個孤兒。

是的,她不是餘家的親生女兒,她是被領養的孩子,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被人欺負的時候,是餘家收留了自己,養大了自己。

今天能夠擁有的一切,都是餘父餘母給的,家裡人意外慘死,餘晚清唯一能夠做到的,只有爲他們埋葬。

當時只有迷茫和無助,她不知道是誰殺了父親誰害了母親,爲了找到仇家,餘晚清甘願放棄手中的畫筆,去變成一個像父親一樣的醫生。

那時候她還小,以她的能力,不足以抵抗一切未查因素,也不能夠查詢事情的根本源頭。

她在努力,她在奮鬥,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今天能夠穩當站在敵人面前討伐他們犯下的罪行。

其實餘晚清認識沈章錫這個人也沒多久,初次見面是在醫院的辦公室門口,當時她正在跟院長秘書撕扯之前的誤會,兩人還差點因此吵起來。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沈章錫出現了,他只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就能輕易安撫自己心中怒氣,還能夠把長時間以來,未能得到的清譽瞬間清明。

餘晚清覺得他很不簡單,周身的清冷氣,劍目眉心,說話時微微上挑的脣角彷彿天生帶着一副溫和的笑意,但餘晚清並不覺得他是個樂於助人的主兒。

不過總的來說,他幫助了自己,有恩必有謝,餘晚清還是很感謝他的幫助。

後來三番五次的偶遇,再加上幾次談話的瞭解,餘晚清才知道這人是著名私立東堂醫院的老闆,年紀輕輕能夠撐起一個大型醫院老闆的位置,餘晚清深知這人的心思更加是不簡單的。

本來以爲只是萍水相逢,哪知道後來的陰差陽錯下,意外得知了父親被害的真兇。

是他帶來了事情的真相,不知是天道有輪迴,還是一切自有天意,兇手可怕的面紗終究會被人撕開,被人制裁。

餘晚清知道,人不可能是無私的,之前她也主動詢問過一次,沈章錫爲何要幫助自己,畢竟加入別人的血海深仇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記得沈章錫當時只是晃了下手中杯,酒水仰頭一口飲入喉中。

他說,“我幫你,也是爲了幫自己,這次合作你聽我的,仇我會幫你報。”

餘晚清知道,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時代,能夠有人能夠說出這種話,已經是求之不得,既然有人答應幫自己報仇,而自己只是需要幫忙潛入其中爲禍作亂,那她何樂而不爲?

所以兩人在當天就做下了愉快的決定,握手合作,而餘晚清也會用到醫生的身份回到大上海。

作爲計劃的一部分,他也會幫助自己進入那個家裡,那個兇手的家裡,上海第一大富豪,修家。

資料上修家一共有兩個兒子,修長寧因爲身子的原因,已經抱恙多年了,早已不參與生意上的事情了。

大兒子修明爲人和善,而且早已獨立門戶成家立業,很少回到主家,餘晚清要混進去,這個修明遠基本上不會有太多問題。

但接下來這個人才是個厲害角色,一般生意上的往來都是他的二兒子修書年,沈章錫說過,相比修明遠,修書年更像個無繩的野蠻畜生,沒有任何規矩可言,自我爲中心,時好時壞性情捉摸不定,妥妥的僞君子人皮面,蛇皮心。

此人戰鬥力能文能武,年紀輕輕早就掌控了修家所有的生意,在整個上海灘,也就他能夠不借用修家任何的財力,在一年之內打響自己的名聲,不容小覷的存在,不用他提,餘晚清自然也不會掉以輕心。

回憶被車輛的剎車聲打斷,車子也穩當停在了醫院門口,餘晚清付錢起身下車,轉身望向了面前的牌匾,從今天開始,她從普通醫生正式成爲私人醫生。

按照沈章錫之前的說法,等自己來了這裡後,就會有專人來接自己,餘晚清一個人等在門口打量着四周的一切,直到身後走來一位穿白衣的醫生。

“你好,是沈先生從南京帶過來的餘醫生吧?”

“是的!您好,我叫餘晚清!”

“你好,叫我李醫生就行了,沒想到餘醫生真是年輕有爲。”

“李醫生真是說笑了,對了,這個是沈先生的介紹信。”

李醫生接過信封,等仔細查閱後,才笑着點頭示意餘晚清進去,“好的,請跟我來。”

二人進去後,餘晚清就被人帶去熟悉了醫院的各個角落,隨後又是領了醫生的衣服和牌子後,來到靜謐的頂樓走廊處停下。

“相信沈先生已經跟你說過了吧,你這次來,主要是因爲我們這裡急需缺人,所以臨時上崗需要你儘快適應,不介意吧?”

“我明白,來的時候沈先生已經跟我說的很清楚了。”

“好,你記住,這段時間,你只需要照顧一個人就行了,那個人就是修家的二少爺,修書年,只不過修少爺因爲前些日子的爆炸事故,手臂不慎被碎片劃傷,他的性格可能會有些……”

話音未斷,餘晚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見她鳳眼微眯,嘴角輕微上揚露出和煦一笑,“我知道了,李醫生您就放心吧。”

“那好!今天是要換新紗布,按照這個時候,人應該還沒醒,你可以提前進去,如果沒把人弄醒,那是最好的。”

“好的,那我就先進去了。”

“嗯,有事情可以叫我,我的辦公室就在樓下。”

說完,餘晚清拿起手中的衣服,微微頷首轉身去隔壁房間開始消毒準備。

等到衣服換好,餘晚清推動着推車緩緩走到了走廊最邊上,輕輕扭動門把手,“咔噠”一聲響,房門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嗆人的煙味。

餘晚清強忍咳嗽,推着推車,邁着步子緩緩靠近,直到停在牀頭,纔看清了牀上躺的男人。

雖然對方沒睜開眸子,但總體來說,這人是驚豔的,因爲他並不符合餘晚清心目中的署長形象,反差很大。

一般來說,能夠在上海灘這種地方叱吒風雲的人,要麼就是渾身傷疤勇猛沙場的粗漢子,要麼就像是沈章錫一般的老狐狸,但面前這個人實在是不太像。

他的模樣過於清秀了,不像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存在,他更像個白面書生,眉眼五官俊逸秀氣。

正當愣神之際,牀上的男人突然開了口,“看夠了嗎?看不夠的話,可以湊近一些。”

對方突然開口,餘晚清身形猛的一僵,只得乾巴巴的“嗯?”了一聲。

“我說,看不夠的話,要不要湊近一些?”

餘晚清剛要解釋,對方直接睜開了眸子,那雙書生氣的臉上,有一雙跟自己的十分相似的眼睛,只不過她的是上揚,而他的是下垂。

“抱歉,我只是在思考,該怎麼把您叫醒。”

修書年支撐着疲憊的身子緩緩起身靠牆,蒼白的嘴臉咧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沒關係,你是來換藥的嗎?”

“嗯!”

修書年明白了她的來意,果斷的扯下了蓋在身上的病號服,“換吧。”

“好的。”

餘晚清轉過身開始配藥,說實話,她是有點不解的,資料裡顯示,這人性情十分不穩定。

但爲什麼現在看來,他很禮貌,就算自己打擾了他的睡眠,也依舊沒有任何生氣的兆頭,難道是說,資料有誤?

“醫生,我想請問一下,我的傷還需要多久纔可以離開這裡?”

餘晚清拿起手中的剪刀,低頭開始仔細爲他剪下弄髒的紗布,順道回答了他的疑問。

“你的傷口上個星期才縫針,要離開的話,得下個月才行。”

“下個月,那爲什麼李醫生告訴我,我下個星期就能離開了?”

餘晚清輕輕揭開他手臂的紗布,恐怖的傷口瞬間暴露在了餘晚清的眼前,比碗口粗大的傷疤,以後就這麼直挺挺的長在了他的手腕處,對年輕人來說是有些可怕,看來他的確就是修書年,是自己太以貌取人了。

“以前是李醫生管你,現在是我來管你,所以不可以。”

“所以,醫生你的意思是說,我下個星期,不可以離開這裡是嗎?”

“是的,修先生。”

修書年手臂抽回,只見他眼神微眯露出一絲嘲諷的譏笑,“我怎麼沒見過你,新來的?”

“是的,醫院人手不夠,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都會由我來照顧您。”

“是嗎?”

“是的!”

這話不知道哪裡戳中了修書年的怒點,只見他左手一擡,一把掐住了餘晚清的脖頸,隨後將直接拽進了自己懷裡。

手臂突然觸摸到一陣溫熱,垂眸一看,竟是他手臂傷口裂出鮮血,頓時嚇得餘晚清眼神一滯,“修先生,請你放開我,你的傷口裂開了!”

剛纔還溫和待人的修書年,眼神瞬間變得陰鷙起來,“這個不重要,我問你,你知道什麼叫做隨行照顧麼?”

餘晚清被強行捏住下巴,對上修書年的視線,二人眼神交匯,沉默半晌餘晚清還是咬脣點頭承認下來。

“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直到您手臂傷口康復爲止。”

“很好,你瞭解的很明白,那你知道二十四小時的意思,是我在哪兒,你就得那就在哪兒。”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說,下個星期我必須出院,至於你想保住自己這口飯,就必須得聽我的話!能明白?”

晚清身形微僵,只得扭頭避開了修書年的視線,“···能明白。”

修書年肩頭聳動,低頭髮出一聲訕笑,“怕了?”

“沒有。”

說完,修書年沒等人反映,直接就擡手把人口罩扯開,瞬間餘晚清白皙粉嫩的臉頰暴露在了他的眼裡。

說句實話,修書年這些年在大上海,也是見過了不少美人,但這種清冷和純欲能夠完美結合在一起的,他還是很少見,更何況她眼裡還有那份自己從不有的自傲清高。

“你是哪兒的人?”

雖然這個問題來的有些突兀,但餘晚清還是老老實實的開口回答了他,“上海本地。”

只見修書年臉色突變,從剛纔的陰騭的眼神轉爲了溫和謙遜,“這樣啊,我有個事情想要麻煩你,如果你能夠答應我,我可以配合你治療,怎麼樣?”

“什麼事情?”

“很簡單,只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場戲,事成之後不僅可以配合你,我還會給你一千大洋,另外還可以給你寫封推薦信,讓你從一個隨行的醫生,變成主治醫生怎麼樣?要知道這可比你做隨行醫生賺錢的多~”

本來餘晚清的目的就是接近修書年,既然魚兒能夠主動上鉤,那之前的麻煩步驟自己也不需要做了。

“好啊。”

“行!一言爲定!”

“那下個星期····”

“我說過了,只要你配合我,之後我也會配合你,所以下個星期,我得出院,可以嗎?”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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