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羅果形如桃李,通體酥白,淡淡寒氣不住逸散,還有一縷清香飄出。
何易伸手接過,蒼白臉上有些激動。
這就是梭羅果了。
他奔走數千萬裡,就是爲了這小小的東西。現在果子到手了,比想象中要簡單了無數倍,可新的難題就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甚至連獲得梭羅果的喜悅都被沖淡了。
“大哥,這梭羅果……”
他詢問果子來歷,常樂也沒有隱瞞,從他們分開之後開始,直到取得梭羅果,一一說了個明明白白。
四年前他們分開之後,常樂和金大爺誘使小七一路往太古城而來。這途中他們之間的事情沒有提及,但也大致可以想想一個初涉江湖的丫頭跟老奸巨猾的金雕,以及爲人和善的胖子之間所發生的故事。
太古城鐘聲敲響,他們很快就趕到了這裡。
常樂自覺虧他跟雲綽,便趁他還未到來,自己去了皇宮想要求取一顆梭羅果,略做償還。
第一次求取,自然是以失敗告終,他失敗了三次,最後不得已只好捏碎常黎給的保命玉符,將遠在數千萬裡之外的父親給喚了過來。
幾番波折,常黎還是順利取得了梭羅果。聽說有林炎之這號妖孽即將到來,他也不急着回去,用法力凝聚了一具化身回去陪伴妻子,便與常樂和小七一道在太古城住了下來。
金大爺回到太古城,不出所料遇上了烏鴉妖王。闊別數十年的兩隻鳥自有恩怨要解決,小七有了心上人陪伴,倒也樂得打發走那個吵吵鬧鬧的電燈泡。
關於求取梭羅果的過程,常樂沒有說得很清楚,但從請來常黎之後依然費了一些工夫來看,他應該沒少吃苦頭。
何易默默記下大哥的恩情,嘴上並沒有多說。
如果可以順利渡過此次難關,將來去至高仙界,說什麼也要求道尊帶上他們一家人!
說完梭羅果的事情,常樂拍了拍何易肩膀說道:“二弟,你現在達到洞玄巔峰了麼?要是可以的話,乾脆直接突破境界,一旦麻煩來了,也多分自保之力。”
雖然知微在天仙面前依然不堪一擊,但至少也比洞玄強多了。這四年裡,小七鞏固了化神初期的修爲,常樂也順利渡劫,只有他還停留在洞玄期。
“還差一些,估計要幾個月靜修才能圓滿。”何易回答道。說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內視查看自己的情況,然後在意念掃過內腑的時候,他忽然嚇住了!
“我的神通!”
他驚呼一聲,駭然發現自己原本心臟處的血菩提紅光已經消失不見!
不,不是不見了!血菩提的紅光還在,只是脫離了心臟跑到了胸腔之中,同時也不能再爲他從屍身轉變回肉身了!
“怎麼會這樣……”
失去神通,意味着失去一個極大的倚仗。何易頓時滿面愁容,心焦不已。
“發生什麼事了?”常樂急問道。
何易苦笑一聲,催動氣血和肌肉將血菩提從胸腔中擠了出來,而後隨着一口鮮血落在手心。
手心裡,一團指頭大小的紅光散發着柔和光芒,淡淡的花香和着血腥氣息瀰漫在房間之中。
“血菩提?”常黎發出驚訝之聲,問道:“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您知道!”何易正愁不知道血菩提
還能否再次煉化,常黎卻給了他希望。
“自然認得。”常黎他回道:“樂兒他娘復生的藥材裡頭就有這一味。這血菩提是通靈花仙樹仙死後精元所化,不同修爲的花仙所化血菩提大小和功效也有所不同。你這一顆,約莫兩百多年,比我尋到的那顆還要小上一些。”
“花仙……兩百多年……”
何易再次怔住。
他僵硬地低下頭看着手中指頭大小的血菩提,那淡淡的花香在與血腥味分離之後,變成了無比熟悉的淡雅茉莉|花味道。
花香撲鼻,他渾身劇震,心中如刀在絞,眼睛不自禁泛紅起來。
原來如此……
怪不得雲綽之前一直不肯告訴他血菩提究竟是什麼,還說就算到了玉辰宮,他也未必能夠得到。原來這血菩提,就是歷代玉辰宮花仙的屍身精元!
原來雲倌種在他心裡的血菩提,就是他最摯愛的三妹!
“啊~”
居然是這樣,居然是這樣!
何易嘶聲低吼,想要握緊手中的東西,卻又擔心力氣大了會傷害到她。他渾身不停顫抖,眼中淚水積蓄,卻強忍着沒有滴落下來。
“二弟……”常樂依然猜到了真相。他拍了拍何易的肩膀,安慰的話卻想不出來。
“呵,呵呵……”
“綽兒,還有四百五十六年,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何易若哭若笑,捧着手中的血菩提,貼在心口,鼻子抽了抽,繼續喃道:“我真是傻,早該猜到是這樣了。你一直都在我心裡,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見他如此失態,常樂心酸不已。雲綽跟白鶯鶯的死,他始終都認爲是自己的原因,如今看到何易這樣,自然倍加自責。
“你的心已經破碎過,恐怕無法再次融合血菩提了。”常黎不忍打擊道。
何易僵硬一笑,回道:“沒關係,沒關係。神通沒了就沒了,有她在就好。”
他有些癲狂,在三人驚駭目光下,居然取出孤鴻劍刨開自己的心窩,將血菩提重新塞進了胸腔裡,放在心臟之上!
胸口開洞,鮮血飆飛,常黎急忙導過法力幫助他治療傷口。
連續受創,加上心中悽苦,何易狀態越來越萎靡。本已壓下了數十年的傷疤重新揭開,那份痛苦依然不減當年,甚至在歲月發酵下更加濃郁。
常黎看不過眼,直接一個元神催眠將他放倒,而後一縷法力將他托起送到了牀上去。
“爹,我們現在怎麼辦?”常樂心情複雜的問道。
眼下且不說何易的狀態,最重要的還是那虎視眈眈的太古皇族。如果他們狠心拋棄何易,自然可以一家平安回到星河帝國。但顯然他們父子都不是這種人。
“此事,光靠我們解決不了。”常黎閉眼思考了一陣,而後喚道:“樂兒,小七。”
“爹。”
“伯伯。”小七精神一震,乖巧應了一聲。
“這個給你們。”兩枚七彩玉符落在小七手中,常黎指着北偏西的方向嚴肅道:“你們用大挪移玉符往這個方向走,第二枚我已經削減了六成力量,大約只能挪移一千多裡。挪移過後,你們用最短的時間找到靈虛,到了那裡就說何易得到盤君鼎,被太古城覬覦,請上玄道尊出手相助。還有,記得告訴道尊,他的傳人也有可能會來。”
“爹,爲什麼我們不直接去靈虛?您不是說上玄道尊很強,足以傲視山海界嗎?”常樂不解道。
“傻孩子,如果你是一派祖師,你會爲了救一個弟子,而讓整個山門都變成天仙戰場嗎?”常黎反問一句,擺手道:“快去吧,如果請不到人,就在那裡長跪不起,明白沒?”
“明白。”常樂點了點頭,拉着小七的手,讓她捏碎了山海無極符。
七彩華光流轉,二人在水波扭動中消失不見。
常黎見狀鬆了口氣,仰天嘆道:“帝君啊,那裡真的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麼?”
他與柳上玄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不是很瞭解這個人。但從星河帝君口中卻也聽說,這位靈虛始祖修爲超凡入聖,在山海界難逢敵手。
可這個人同時也有個毛病,就是什麼事都不管。
無論多大的事,在柳上玄眼裡永遠都是無足輕重。就像七千年前他的三個徒弟被南海羅浮山圍困,險些喪命,而他卻聽而不聞,任由其自生自滅。若不是老四莫不語跨入萬象,恐怕現在也就沒有靈虛六祖,而是三祖了。
還有三千年前,小徒弟雲知漫爲情所困,一人獨上行雲山挑戰五位萬象仙人,最終慘敗,遁入虛空離開了山海界。而這一過程柳上玄明明知道,卻不阻止,也不勸誡,任由小徒弟消失在山海界天地間。
什麼事都不做,什麼事都不管。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帝君對他的評價,就是“修爲超凡入聖,爲人高深莫測”。
常黎完全沒有把握可以請來柳上玄。一個連親傳弟子都不在乎的無情之人,怎麼可能會在乎一個無關緊要的無名弟子?哪怕是玄寶這等稀罕物什,他柳上玄也曾棄如糟粕,隨手甩給星河帝君。
之所以讓常樂和小七去送信,不過是爲了保護他們兩人罷了。太古城素來心狠手辣,斬草必定除根,在不連累星河的前提下,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靈虛了。
“活了一萬多年,也夠久了,能夠爲兒子還債,拼一把倒也值得。只是遺憾,怕是不能陪滿她一百年了。”他輕聲嘆息,看着昏迷的何易微微皺起白眉,心道:一個小小苦修,卻身具穿梭虛空的力量和盤君鼎,而且人脈也不錯,幾乎堪比一些天仙了。此子即便不是樂兒口中應運而生的林炎之那等鬼才,也絕對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樂兒與他結拜雖然招來了禍事,但將來卻未必不會變成一件好事。當然,還得先渡過這次劫難才行……
在他沉思之時,太古城外的雷雲劇烈翻涌,百千道白色雷霆橫在天空,彷彿要撕天裂地一般。
雷霆中,兩位白衣人在雷光包裹下極速穿行,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太古城上空。
這二人,自然就是遊走山海的林炎之跟蕭寧。
抵達太古城之後,他神識掃過東城,很快找到了何易跟常黎。
看到何易的狀態後,林炎之眉頭微皺,低語道:“怎麼受傷了?”
“誰受傷了?何易嗎?”蕭寧摟着他的胳膊好奇問道。
他沒有隱瞞,回答道:“何易氣息很不穩定,恐怕不止是受傷那麼簡單。他現在跟一位陰陽境天仙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誰。”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嘻嘻一笑,毫無擔憂之色,拉着林炎之飛落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