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時間往前推移，姜離暗帶着情傷妹妹追丟了太陽真昧劍，隨後便又折返過來，去尋那夫君魏東流的蹤影。
來到東南天漏之處，姜魔女指着下方說道：
“當初就是在這下面，晚了一步讓他跑掉了。”
“我以虛化之術追去，但他的土遁速度也並不慢，最後沒有追到……所以纔要依賴你的術算能力，把那傢伙的行跡給我算出來。”
“原來如此，那姐姐且稍安勿躁。”情傷擡起右手放到嘴邊，往外長長地吐出一口黑氣。
“這是什麼？”姜魔女好奇問道。
“望氣之術。”情傷回答說道，“這是妹妹的術算之法，學藝不精，讓姐姐笑話了。”
“你這個望氣是怎麼望的？”姜魔女仔細看向那團黑氣，卻是看不出半點名堂來。
“這個，要怎麼解釋呢？”情傷魔女猶豫說道，“姐姐你看，這個氣的流動和走向，是不是先到這裡，然後這裡，接着再這裡？這個走勢在術算之學中喚作‘龍門吊’，所謂龍飛九天，半途崩墜……”
姜離暗一口茶水噴出來引得情傷、郭近和王蓯都盯着她看。
嗯，我也知道你是個十足的棒槌了。情傷聞言點了點頭，將郭近所言全部從腦海裡拋出忘卻。
“那就走吧。”姜魔女便順着臺階而下，帶情傷轉向離開東海，飛往五臺山。
“除去性格之外，實力方面有什麼可說的嗎？”再次望氣了一會兒，確認兩人所言都是事實，情傷便再次問道，“比如說慣用的功法，戰鬥風格什麼的？”
王蓯神情茫然，姜離暗一臉深思，只有郭近仍然維持沉穩神情，於是情傷便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他。
“帶來了。”胡璃也是扮演低階弟子，畢恭畢敬地取出兩面令牌。
姜離暗看王蓯的眼神越發順眼，而情傷則是感覺驟然幻滅，連忙將腦海裡“有爲君主”的形象抹去，改爲“雖然聰慧但卻慵懶”的貴公子形象。
“很弱嗎？是指境界低微？實力單薄？還是性格軟弱？”
“什麼都行。”情傷說道，“名字啊，年齡啊，性格啊，過去發生過什麼事啊等等，越多越好，但是一定要精準。寧要一真，不要百假。”
應龍此時正盤踞在刀山之上，察覺到有人進入此間，便直接投去目光。
“你繼續說。”她微笑着問郭近道。
這玩意兒也是可以說出來的嗎？不管了，先拿去算算。
“誒，是嗎？”龍狐心說我都用幻術將尾巴隱去了，小姨怎麼看出來的？
進入蜀山的勢力範圍，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巡天修士。只是兩人飛得極低，加上速度又慢，巡天修士見兩人修爲低微，也就沒有仔細攔住盤查。
“也是難爲你了，能走通宋師弟的門路。也罷，你倆進去吧，但是築基境弟子只能在三十層以上活動，不可越過第三十層的四象陣眼往下，明白嗎？”
“再看凡生道，原本乃是一盤散沙，師徒關係森嚴分明，派系之間。幾個徒弟之中，只有最受寵的才能得到傳承衣鉢。”
情傷妹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姐姐說的是啥，頓時心中只剩凌亂。
“這個你問我就行了。”姜離暗揮手示意兩人離去，隨後又跟情傷討論起來。
像這類低階的外門弟子，往蜀山外圍找個山頭一蹲，每天都可以看到上百人進出來往，着實不值得大驚小怪。
姜離暗微微一怔，下意識反應就是這不可能！
然後猛地回過神來：等等，夫君收了這兩個徒弟以後，做了什麼傳道受業解惑的事情嗎？
好像只是掛了個師父的名，後續事情全都拋給我做了吧！
見姐姐神色難看，情傷也猜到了什麼，便說道：
“若是姐姐記不起來，也可以帶我去姐夫平日的生活之處，看看有什麼憑據可以拿來卜算的。”
沉默。
金丹真人無法識破她們的僞裝，不代表仙人也無法看穿。以應龍的修爲神通，自然立刻便察覺到這兩人並非人族，身上氣息分明就是毛族天狐出身。
“姐姐，不確定的可以不說，說點你比較確定的，有把握的。”
“說得好！”姜離暗頓時撫掌讚歎。
“知道了，師孃。”
至於玉龍山東皇道，龍狐終於等到一個機會，說是胡璃已經收買了某個執事，可以藉助對方的安排來潛入鎖妖塔。
別的不說，光是打破師徒傳法這個窠臼，無疑給派內的低階修士注入了極大的活力……但姜離暗實在不願往這個方面去想，畢竟除了這件事外，他還做過別的什麼事情沒有？
都是老孃我在做好嗎！
“還有嗎？”情傷仔細咀嚼片刻，便在心裡勾勒出一個不拘小節、雄才大略的有爲君主形象。
如今宗門之中的諸多政務雜事，基本都是王蓯判斷，郭近把關。
情傷聽得滿臉尷尬，心想就憑你這些信息，能算出來那就是天道開恩了。
片刻之後，他的神情凝重起來了。
只是龍狐堅持要去，因此胡璃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施展精湛的幻術神通，和她一起幻化爲築基境的低階弟子，隨後朝蜀山方向趕去。
情傷在旁邊聽得咂舌，心想什麼太忙，分明已經是懶到不行了吧！
“那你們師父，既不處理宗門事務，也不管教徒弟，那他平時在做什麼呢？”她繼續好奇問道。
“阿狐。”胡璃忽然開口說道，“你太緊張了。”
情傷在旁邊一臉懵逼她已經看出郭近沒有撒謊，也看出姐姐並不認爲那是事實，所以……所以這姐夫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再次吹出一口黑氣，看了片刻，額前也彷彿掛上黑線，乾笑說道：
“姐姐，這個……根據望氣結果顯示啊，和這兩人關係最緊密的，也就是說他們的師父，好像是你來着啊。”
“我雖然不知道師父在做什麼。”郭近堅信不疑地說道，“但肯定無時無刻不在構思如何治理宗門，如何改善修真界的重要大事！”
前者素來聰明機智，能看出下面的小心眼兒，後者一貫四平八穩，不會採用激進策略，因此凡生道的局勢也能勉強穩定下來。
五臺山凡生道，最近用“劇變”來形容根本不爲過。
“還有嗎？”她繼續追問道，“比如身邊有什麼親人之類的？”
“不是不是，這信息給的太少，所以望氣望出來是一片模糊的，姐姐伱得給出更多更詳細的信息才行。”
“呃。”郭近仔細沉吟良久，說道，“師父是一個很偉大的人。”
王蓯正好端茶回來，聞言頓時面露認可之色。姜離暗也是思索起來：
得了這金丹真人放行，兩人便趕緊衝入鎖妖塔，彷彿生怕對方反悔似的。
“不知道。”情傷老實說道。
進入鎖妖塔裡，胡璃確認周圍無人監視，隨後便帶着龍狐一路向下，很快便輕車熟路地穿過蛟龍居住之處，隨後又用準備好的法寶破開空間，最後進入刀山血海洞天之中。
凡是試圖拉幫結派搞山頭的，衝擊傳法殿想要擄掠門派資源的，無論金丹還是元嬰，全都被她一掌打殺，毫無還手之力。
漫長的沉默。
“將你們對你們師父的所知一切，全都詳細說給她聽。”她伸手指向旁邊的情傷妹妹，隨後便淡定飲茶。
五臺山這邊，因爲不曉得補天石失竊的事情，因此暫且還矇在鼓裡，全靠找各種天魔妹妹開掛來追進度。
於是情傷只得硬着頭皮說道：
“不知道？！”姜離暗立刻柳眉倒豎，殺氣四溢，驚得情傷連忙說道：
“有兩個徒弟。”姜離暗便補充說道，“一個喚作郭近，憨傻老實；一個喚作王蓯，機靈狡猾。如今都在五臺山凡生道，替我看着宗門呢。”
“至於身爲師父，傳道受業解惑答疑，師父因爲太忙也是不做的，我們基本都是找師孃。”
“茶水太燙了。”她輕描淡寫地說道，用衣袖擦嘴。
兩人來到雷洞坪，便有負責當值的金丹修士出來，直接問胡璃道：
“你來了，鎖妖塔令帶來了嗎？”
“師父，雖然很多人不理解，但我認爲他是一個很偉大的人。”郭近再次斟酌片刻，堅定說道，“我的修道天賦極其差勁，若沒有師父當初提攜，我絕不可能走到今天。”
“要什麼信息？”姜魔女皺眉問道。
見師孃投來無辜眼神，王蓯便立刻細數起來：
“掌教俗務，例如日常門派決策，師父一般不會參與。普通的事情會交給師兄來做，有些比較重要的拿去跟他請示，他還會不耐煩，最後我們也只能找師孃拍板。”
“但師父引進傳法殿制度，讓凡生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點我想派裡沒人能夠否認。”
“好的。”龍狐迅速說服自己，很快便變得雲淡風輕起來——至少從表面上看沒什麼破綻了。
“嗯，牀笫之間頗爲柔弱。”姜離暗點了點頭，“只能任我擺佈，逢戰必敗，激戰必倒，倒必不起。”
魔教衆人大多都很現實，一看這事不可爲，紛紛重新偃旗息鼓。甚至有些不知死活的還想勸進，要把副宗主的“副”字拿掉，好在都被王蓯按了下來。
仔細想想，夫君的這個決策，確實給凡生道帶來了極大的變化。
當然，由於鎖妖塔內部禁制已經大變，因此像上次那樣放應龍皇帝出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事實上，就連這次潛入進去也要冒不小風險。
人族不是大多都孱弱嗎？情傷心裡暗自想着，嘴上追問道：
“郭近。”姜離暗嚴肅說道，“講話之前，在腦子仔細過幾遍，確認沒問題了再說。”
姜離暗帶着妹妹，風風火火衝入大殿，又將郭近王蓯叫到身邊。
“原來如此。”情傷暗暗心中記下：姐姐原來是在五臺山活動，以後可得離那邊遠點，“我先算一下看看。”
“嗯。”姜離暗便開始回憶起來“名字是魏東流……不對，這玩意說不定是假名。年齡也不知道，性格嘛不好說，這人總是神神秘秘的，愛故弄玄虛算是一個吧。”
“我去給師父重新泡一杯。”王蓯立刻機靈地出來遞梯子，接過姜魔女手裡的茶杯，翩然離開。
“還有我補充一點。”見師孃臉色陰晴不定，王蓯立刻插嘴說道，“師父這個人啊，他特別的懶！”
“晚輩明白。”胡璃和龍狐齊齊說道。
宗主、鎮派仙人接連失蹤，放在外面別的宗門，是足以引起天翻地覆的禍事，但凡生道至今卻未崩解，原因便是有一個手段極其強硬的副宗主。
“呃。”姜魔女沉吟起來，“很弱，算不算？”
那金丹真人接過鎖妖塔令，神識一掃，笑道：
但她更知道，自家姐姐是個暴虐不講道理的性格。哪怕是她自己信息提供不完整，算不出來，肯定也要怪在自己身上。
我說的有問題嗎？郭近很是茫然不解，但這孩子也是個老實性格，點頭道：
“不要故意板着臉。”胡璃提醒她道，“你可以表現得害怕、畏縮、擔憂，都沒問題。但不要爲了掩藏這些情緒而板着臉，會讓人感覺你心裡有鬼。”
她的話還沒說幾句，姜離暗只覺得眼冒金星，耳邊蜂鳴，連忙打斷她道：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了……所以我的夫君在哪裡？”
“師父平常事情都不怎麼做的。”王蓯非常圓滑地說道，“雖然我相信他老人家若是認真起來，肯定能處理得比誰都好但他確實不耐煩處理政事。身爲掌教的諸多責任，都是師孃在幫他扛着。”
但那更加矮小的天狐，身上卻有種讓他說不清、道不明，卻感覺非常親切的血脈，彷彿就是……
他忽然用力掙扎起來，繃斷鐵鏈，折裂刀山，龐大的身軀帶着血雨沖天而起，然後迅速落在龍狐的面前。
“你是什麼人？孩子，你究竟是……”
應龍神情掙扎地說着，只見龍狐擡起頭來，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