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67：夢醒時分（二）
作爲可能影響結果的變數，算準了時間把唐湛和陸涼支開，曲靖很快就召集了聚居地裡的所有人。這麼多年積威下來，聚居地裡的所有人都對她言聽計從，她的任何決定都得到了極其嚴格的執行，所以這一次也同樣順利。
等待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最爲合適的那個時機，“臥室”內儲存的生機不知道是不是足夠，但已經將時間延後了三年之久，按照最近一段時間頻繁闖入聚居地警戒範圍的人數來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原本還打算再多等等，但從那個……好像是叫陸涼的小丫頭從這個“臥室”中甦醒，這“遠寧”聚居地就不再安寧了。
曲靖美目冷冷掃過一旁受自己術法影響沉入美夢之中被捆縛着一齊拖來的數個身影，這些人在這幾年內彷彿扎堆一樣闖入聚居地警戒的範圍之內，爲了避免再發生十多年前相似的事情，他們也將被作爲犧牲品使用。
……罷了，早點看到結果也好。
她已經等了太久，如果再不開始，等到越來越多的外來者涌入，成功的概率就會更低，多年積累都化作烏有那更是哭都哭不出來。
通往“臥室”的門緩緩打開，露出長而幽深的通道，臺階直直向下沒入濃郁的黑暗裡，在其中隱約的氣味傳來之前，所有人已經屏蔽了自己的嗅覺。
無需曲靖再次下令，所有人沉默着有序進入。
曲靖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進入，才緩緩踏入其中，並關上了門。
因爲一次進入的人數量較多，腳步聲也顯得雜亂，一邊走一邊看着眼前的光影不斷晃動，曲靖恍惚起來。
是有多少年了，她再不曾做夢？
即使機緣巧合習得讓人沉入美夢的術法，自己卻再也無法做夢。
她現在唯一的美夢，就是能迴歸表世界，在天空之下享受陽光。
爲了實現這樣的美夢，所必須的犧牲，就是多年來在“臥室”中積攢的沉入美夢之中無法再醒來的人。
義兄如果還在的話，也許會期待看到這一幕吧？
不過……他和那個女人的孩子……
想起唐湛與她的生母極爲相似的臉，曲靖瞬間忍不住咬牙，自己與一直戀慕着的人只能以“義兄妹”相稱，在十幾年前那個女人差點把多年計劃全部變爲泡影，還要把與那個女人生的孩子託付給自己……
義兄，真的從未感受到我的心意嗎。
耳邊似乎又想起那人在臨行前的囑託。
“阿妹，迷宮之中危險重重，我帶着十九出去只會更加危險，這孩子就託你照料，至少等她到了金丹，再告訴她我的事，之後怎麼做就由她自己決斷吧……”
“……在此之前，還是瞞着她吧。”
彼時由於唐湛母親竟是想要破壞“臥室”之中所設的陣法，被發現後聚居地混亂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曲靖甚至耗費了部分屬於自己的生機重新補足，才勉強讓那陣法維持正常運轉。
而唐湛的父親，曲靖的義兄，名爲唐潛的那個男人，哪怕要割捨親女兒、哪怕選擇與聚居地斷絕聯繫，也要獨自出去尋找已經逃走的
道侶。
曾經的對話依舊讓曲靖忍不住反覆回想、細細咀嚼，但她最終只能品出那份決然。
“義兄，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只有‘遠寧’纔是安全的，你也知道外面究竟有多麼危險……”
唐潛搖頭拒絕得毫不猶豫：“爲兄已經決定好了，阿妹不用再勸。”
“阿凝所做所爲是爲兄對不住你，如今她受了重傷逃出聚居地，恐怕凶多吉少，我……我更不能放下她一個人。”
明明我纔是能跟你心意相通的人，爲什麼偏偏就選擇了她，一個會破壞多年苦心積累的外來者？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曲靖的心中也永遠沒辦法釋懷。
儘管唐潛在她消耗自己的生機去補足陣法受損的部分陷入衰弱期時，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生機去彌補——但，受過傷已經碎裂的心又該如何彌補？
百年相交不如一年相知。
懷揣着對唐潛的愛慕之心，卻只能以義兄妹的身份看着他與外來者相愛並最終結爲道侶，還生下一個孩子。
遠遠看着他幸福的模樣，似乎已經忘記了當初與其他人一起立下的誓言，忘了所有人要一起回到表世界去，這是即使違背做人應有的道義也要做到的事情。
可曲靖知道他沒有忘。
作爲在這個名爲“遠寧”的聚居地出生的第十九個孩子，唐潛給她取的名字滿懷期待。
唐湛。
——頭上有，湛湛青天。
他從未忘記。
曲靖看着唐湛唐十九玩得髒兮兮像只小花貓一樣的臉龐，睡着以後依然不太老實，甚至還不斷砸吧着嘴說着夢話，隨着呼吸吹起一個鼻涕泡，絲毫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曲靖原本想伸出手擦乾淨那小臉上的污痕，就像之前所做的一樣，但手還是在半空停住了。
唐潛離開之後，她作爲聚居地的大長老，就順理成章成了聚居地唯一的主事者。
念及義兄臨走的囑咐，曲靖嘆了口氣。再怎樣心有不忿，已經答應的事情，她絕對會做到。
手指尖凝出一絲微光，然後變成一個小小光球，晃晃悠悠地鑽入唐湛的眉心，沉睡之中的唐湛完全沒有感覺，一段更爲悠長的呼吸將鼻涕泡吹破了。
她藉由自己能夠影響人內心的術，修改了唐湛的部分記憶。
然後她命令聚居地的所有人都不準將有關唐湛母親的事情告訴唐湛，那個女人的存在成了聚居地中的禁忌。
而她疏遠了唐湛，開始了斷斷續續的閉關。
一晃又是十幾年過去，整個聚居地對外來者的態度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直到陸涼作爲特殊的“甦醒者”的到來，這些年間，再沒有外來者能進入聚居地。
隨着走下最後一級臺階，腳踩到“臥室”的地面，曲靖纔將一路的思緒都收攏。
由於曾用自身的生機去修補這個陣法，她的生機受到難以挽回的傷害，即使有唐潛的彌補，她的身體依舊沒能完全恢復，甚至不得不依靠專門去收集“臥室”中將死之人的“流火”來延長自己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