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的子弟不跟金家一樣,而是一齊來的,方式沒什麼特別,乘着靈舟穿過大陣,降落在谷地,靈舟也沒什麼特別的,尋常的鐵木色,上面刻畫有古家的標識。
作爲今次的主方,明偃真君出來跟古家帶隊的真君寒喧了幾句。
古家人進到古家的竹閣後不久,大陣再從外被人開啓。
“呤!”
清靈的響聲後,只見一艘通體雪白的靈舟一點點顯現出來,此時正好日月同輝,錯覺下,白色靈舟像是從淺月中下凡而來,如夢似幻。
不光是視覺上的錯覺,漸行近了,白色靈舟的精美絕倫,也給人以夢幻感。
白色靈舟是一整塊稀少的白色玄晶玉煉製而成,似透非透,折射着炫彩的虹光。
舟身上刻畫有鳳紋、龍紋、虎紋等諸多紋飾,各種紋飾銜接的相得益彰,沒有一點雜亂,細看下去讓人心境不由得舒張開來。
有懂陣法的,會從中看出紋飾並非只講究美觀,而是內含陣紋,組成了一個複合法陣。
“這死花子!就會臭講究!”明偃真君嘴上嫌棄着,腳下卻跑得快,白色靈舟還沒露頭,他就到了外面。
看來南宮明月跟司華燁兩人私交甚密的傳聞不是假的。
不光是明偃真君出來了,聽到“呤”的聲響後,古家、金家、南宮家都有人出來瞧熱鬧,林千藍和南宮泠緊跟着明偃真君出來,把白色靈舟從乍現一點白到露出全貌,都看個清楚。
白色靈舟沒有落到地面上,而是浮在離地一丈許的地方。
一人,身着雪白的絲質長袍,繡着鳳尾暗紋,腰間繫一條青碧色竹節般的玉帶,與他頭上同樣青翠欲滴的發冠相唿應。
他的膚色同樣是白皙的,卻是柔和潤滑的珍珠白。
脣形,不大不小,脣紋,不深不淺,脣色,淡淡的粉。
要說此人是美到極致,是過於誇張了,但若說此人精緻到極致,卻是恰如其分的描述。
面容如畫般沒有任何瑕點,一根散亂的眉毛都不存在。
衣着佩飾,挑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來。
舉手投足間,每一個動作都優雅到讓人心曠神怡的地步。
微一凝眸,如墨般比常人要大要濃黑的眼瞳,深邃又清冷。
從靈舟上踏空而下,站在了一塊白色的四方規整的丈長毯子上。
毯子是用上好的靈蠶絲織就,厚薄適中,平整無雜質,被人踏上也沒壓出半點摺痕。
林千藍光顧着看人了,一點沒覺察出毯子是什麼時候鋪在地上的。
“死花子!你早一天來能死啊!”明偃真君走上前,想踏上白毯子時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下了。
林千藍審視着這位明偃真君口中的死花子、她的血緣上的父親司華燁。
她設想過與血緣父親相見的情形,還怕自己會來個淚流滿面,但沒有。在聽明偃真君談及司華燁時,她還心懷着期待,真見到了,她自己都覺着自己冷靜的不同思議。
或許是司華燁的面相年齡跟她不相上下,或許是司華燁的神情太過清冷,初見面並沒讓她生出父女天性的親近感來。
只冷眼旁觀。
這出場,這人設……
林千藍以爲不會有比青梧真人更注重細節精緻的人設,可她這位血緣父親比青梧真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偃真君伸手指點着站在白毯上的人,“你!你!又來這套!”
司華燁輕輕睨了眼明偃真君,“明知故犯。”聲音如磬,有可繞樑的品色。
司華燁手輕動,一朵華蓋般的雲朵突現在明偃真君的頭頂,如注的雨絲從雲朵上落下。
“你!又來!”明偃真君跳腳跑,他跑到哪,雲朵跟到哪,雨澆了明偃真君一身。
南宮泠低聲對林千藍說道,“他們一見面,就是如此……熱鬧。”
林千藍看得出,明偃真君並非猝不及防沒能躲開,而是沒想躲開。
明偃真君被澆了個透,司華燁才驅散了那朵雲,轉身往司家的竹閣走去。
腳下的白毯隨着他的轉身而動,向前延伸了數丈,司華燁每一步都落在白毯上。
走了幾步後,揚了揚手,白色靈舟化成巴掌大小,落在他的掌心。
“真是!我身上哪裡髒了?這死花子,就是臭講究……”明偃真君嘟囔着,爲自己掐了個清潔法訣,周身變得乾淨清爽,一步邁上了白毯,這回沒被擋住。
原來是司華燁是嫌明偃真君身上髒,掐朵雨雲是在幫他沖洗掉身上塵埃。林千藍真覺着明偃真君比之前鮮亮了幾分。
明偃真君再多邁一步,與司華燁並行,旁若無人的問起司華燁的私事來,“死花子,聽說車侯尚儀又來糾纏你了?”
“明月,不要提醜女人。”
明偃真君,也就是南宮明月,聽到司華燁叫他‘明月’,一下炸了,“死花子!叫我明偃!明偃!再敢叫我明月,我跟你翻臉!”
“明月。”
“你……我真跟翻臉了!”
……
兩人就‘明月’和‘翻臉’兩個詞談論了三個回合後,進了竹閣。
幾個世家的子弟大多數只聽過冰燁真君,並沒見過真人,等兩位真君進了竹閣,觀看了冰燁真君華麗的出場的子弟再也忍不住熊熊八卦之火,三三兩兩找地方交流去了。
尚留在原地是幾位南宮家的人,和新到的司家的十位子弟,因司華燁的出場太吸人眼球,竟沒有幾人注意到他們是什麼時候從靈舟上下來的。
南宮家跟司家的人相互間較熟,各自打着招唿。
南宮泠朝一人揮下手,“星瀾!”
※※※※
三人去了南宮泠的竹閣一敘。
司星瀾幼年時父母雙亡,是跟着司華燁長大的,視司華燁如親父。
當聽得知林千藍真是叔父的親女、自己的親妹妹時,喜歡地同時,緊張地手腳都不知該放在哪裡了,站在林千藍面前,醞釀了好一會,才喊出,“……妹妹。”
見司星瀾是真心拿她當親妹妹的,認不認父親視情況而定,司星瀾這個哥林千藍是真想認的。
可林千藍一想到她想做的事,是有損於司家利益的,到時這個哥還把不把她當妹妹,會不會反成仇,誰也說不準。
世家的人依賴着世家活着,越是大世家,因家族而得到的好處就越多,出於本能的也會維護家族利益不受侵犯。
林千藍只說先不認司華燁,南宮泠默認爲可以先告訴司星瀾,在她阻止之前,南宮泠的話就出口了。
林千藍最起碼現在不能認,“星瀾兄。”
司星瀾露出明顯的失望,但不知想到什麼,自己釋然了,忽拉,從他的儲物戒裡倒出一堆的東西在她手邊的桌子上,“都是給你的。”
林千藍一看,司星瀾這是把他的家當都搬出來了,二十多樣東西,樣樣都不普通,最搶眼的是一塊水屬性的極品靈石,發着幽藍的光芒。
原本南宮泠看着司星瀾手足無措的樣子一直憋着笑的,在看到林千藍沒認司星瀾,笑意收了回去,皺了下眉,幫司星瀾解了圍,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說道,“星瀾,我們見過的,記得她是誰嗎?”
司星瀾的緊張勁消下不少,“林芸。”
南宮泠道,“這事說來也是巧得很,你易容後的樣子跟星瀾像了個**分。”
司星瀾點頭,“不易容也像。”
林千藍也承認像,她的大模樣跟孃親有七分的相像,但單看眉毛、眼睛和脣形,更肖司家人。
她再抱拳致歉,“當時因爲一些事情,纔會易容,並不是有意隱瞞。”
司星瀾卻是神情一凜,“什麼事?是有人要對你不利?”大有林千藍說出是什麼人,他誓要爲她出頭到底的架式。
林千藍看得出,司星瀾並非作勢,對他笑道,“那件事早就解決了。”
司星瀾鄭重其事地說道,“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你是我司星瀾的妹妹,有事不要一個人抗着,我不敢說一定能幫到解決掉,但我一定盡我所能幫你。”
南宮泠搭着司星瀾的手輕拍了幾下他的肩頭,卻是看着林千藍,嘆道,“星瀾輕易不向人許諾。”
林千藍是很感動,但不能應下司星瀾的許諾,把桌上的東西輕輕往外推了推,意思是自己不接受這些禮物,“我懂得星瀾兄的意思。如果說,我做了什麼損害司家利益的事呢,你還會拿我當妹妹嗎?”
司星瀾愣住了。
林千藍對他笑了笑,站了起來,“二位慢談,我先回去了。”
她想,她本性也是自私的,寧願與司家人反目,也不想放棄吸收元力的機會。
在林千藍剛要走時,司星瀾出聲道,“你所說的損害司家的利益,會傷害司家人的性命嗎?”
“不會。”
“我認。”司星瀾言辭堅定,“只要你不會故意傷害到司家人的性命,你這個妹妹,我認。”
又傳音給林千藍,“要是你說的是想要龍氣的話,我幫你。”
見林千藍很意外,司星瀾再傳音,“其他的世家,沒有龍氣,照樣屹立萬年。蕭家人有龍氣淬體,不也衰敗下了?還有金家,只剩下超品世家的架子,衰落是早晚的事。沒有了龍氣,對司家未嘗不是件好事。”
一個超品世家的族人人數,較少的如金家,也有三千多族人。
五個世家中,百年一次爭奪龍氣淬體的名額,各種的勾心鬥角,明裡的、陰私的手段,層出不窮,龍氣淬體對個人來說,是難得的機緣,但從整個家族論,利弊各半。
內鬥,向來是世家衰落的根源。
“嬸母待我很好。”
林千藍反應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司星瀾所說的嬸母是指她的孃親。
這樣一個哥,她哪能不認?
“哥。”
這一聲“哥”,又把司星瀾弄得手足無措起來,一把抓起桌上的攤着的幾樣東西,直往林千藍手上送,“見面禮,一定得收。”
林千藍沒有再推辭,雙手抱住,見司星瀾又去抓其他的東西,忙說道,“夠了,哥。”
圍觀着司星瀾新手哥哥的笨拙模樣,南宮泠實在忍不住了,笑出聲來。
他不是沒覺察到兩人在傳音。
林千藍突兀在出現在龍地附近,多半是衝着龍氣來的。
但只要不當他面說出來,他權當不知道。
※※※※
林千藍在龍地晃了幾圈,沒有發現穆昶的蹤跡。
倒是聽說了金家的昊驍真君也進了龍地,一直在金家竹閣裡修煉,沒出來過。
要通過八卦天羅陣,必須身具五大世家的血脈,沒有有人硬闖的消息出來。
她心裡也是矛盾,特別是認了司星瀾這個哥之後,司星瀾對她可以說不求也應,讓她對司華燁有了些期待。
可司華燁來的那會,她頂着與孃親有七分相像的臉,卻沒引來司華燁看她一眼,以真君的神識,司華燁怎麼也把谷地所有人看了清。
司華燁對她沒一點興趣。
讓她不由得多想。
明偃真君和司星瀾都說司華燁一直在尋找着孃親和她的下落,但看此情形,不大像啊。
按正常人的心理,怎麼也得問問她是誰,就如司星瀾和南宮泠遇到她所做的一樣。
司華燁沒問,連看都不看她。
林千藍沒多糾結,把她心裡的那點期待給劃了叉。
反正她也沒想着認,知道是誰,心裡也就了卻遺憾了。
孃親提都沒提司華燁,怕是預料到了一些事,或許就是現在這種情形。
看了眼那座竹閣,就是她進來後多看了幾眼的那座,是司華燁住的,比別的竹閣要格外精美些。
正準備回去時,看到空中又一艘靈舟從陣外進來。
有人認出了靈舟上的標識,“咦,這次蕭家也來人了?”
蕭家因意外敗落,前兩百年都沒派子弟來龍地。
“林千藍!你怎麼會在這裡?”
質疑她的是金家的金雁來。
“姓林?我看她跟南宮家的人在一起,還以爲姓南宮。”
“怎麼會有個姓林的?”
能被選來進龍地的,都是五大世家本姓的人,從沒有一個外姓人進來過。
又一聲,“林千藍!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是質疑,而是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