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照例是被窗外的鳥鳴聲吵醒的,這裡的鳥比小河村那邊的白家別墅更多,鳥兒們好像吵架似的,聲音格外的密。不過,嚴明也能聽出其中夾雜着幾聲分外悠揚的鳴叫,悅耳動聽。
師父不在身邊,嚴明穿好衣服鞋子出門,見師父遠遠從山坡下走來,手裡拎着個籃子。
“師父,這麼早。”嚴明迎上前去,跟師父打招呼,順手接過那隻籃子,裡面是小半籃紅豔豔的果子。
“這是什麼?”
“年紀大啦,瞌睡少,我下去隨便看看,採了些果子咱們吃。”師父兩手負在後面,走得瀟灑從容。
“師父,這果子,我昨晚把鍋裡的都吃了,這叫啥?我怎麼從沒見過?”嚴明一見這果子就知道,自己昨晚吃的就是這個。
“這個呀,叫丹珠,我在別處也沒見過,只這山澗裡有。”
這兒還有山澗呀,想必這是座很大的山了。
“師父,這園子有多大?”嚴明四處望了望,沒見有圍牆,所見都是草木雜樹,還有隱在樹叢中的飛檐和琉璃屋頂。
“有個幾百畝吧,不過都荒廢了,你看,房子沒剩幾間好的,到處都是雜草樹木。”師父用手指了一圈,嚴明順着看過去,昨夜來時看見的建築,白天看着果然已是頹敗不堪。
“這園子現在是屬於師父名下嗎?”嚴明心裡感慨,面上卻不能顯露,怕師父傷心,只撿了個不那麼傷感的問題問問。
“算是吧。”師父答的簡單,嚴明不再問這個,他更關心的是,“師父,你帶我來這兒,是想整理這個園子嗎?”
“呵呵。”師父笑起來,“園子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整理不整理,有什麼關係。”師父看着嚴明,說:“我不是說了嗎,我要給你洗經伐髓。”
“洗,那個,師父,怎麼洗啊?”還真來這一套啊,嚴明咧着嘴,吸了口氣。
“西廂房有我燒的水,你先去喝兩杯溫水去。”
“哦。”嚴明不懂這又是爲什麼,但是他不問,聽話地去了西廂房,喝了兩大杯白開水。
出得草屋,東方天空更明亮,看來太陽快要出來了。
“洗經伐髓,要內外兼修,外練筋骨,內練氣脈。我要教你的,一共有六式,嚴明,你要學好了,身體纔有可能恢復。這六式都不難,難的是耐心和恆心。記住了嗎?”
“記住了,師父!”嚴明認真地答道。
“好,跟着我做,第一式,聽好了。”師父說着,而朝正東,兩腳分開一尺平行而立,頭稍微昂着點,雙目圓睜。
嚴明照着做了,耳中聽得師父說:“閉口,咬齒,舌尖抵上齒齦。眼睛睜大,目視前方,不可亂看。”
嚴明照師父說的做了,眼睛睜大的直直的看着面前的某一點。瞪了一會兒,就覺得眼痠。
“師父,眼睛睜久了有點發酸,能眨眼嗎?”
師父嘆口氣,“唉,儘量堅持,能久一點是一點,練習練習就好啦!”
“好吧。”嚴明儘量瞪着眼睛不眨。
師父繼續說:“兩臂在身側,手掌向下,手指前伸,慢慢擡肘,提手到腰部稍下的位置,氣力下注到掌心,略停,感受呼吸。”
嚴明聽着師父的話,緩緩地照做了,一邊感受着呼吸,至丹田,又在身體裡打了個轉,被緩緩吐出。
師父又道:“十指慢慢運力上翹,掌根下壓,到達極至,保持肘部彎曲,略停,感受呼吸。”
嚴明照做了,兩行淚流過他的臉頰,不是因爲傷感,而是因爲眼睛睜得太久,自然流淚了。嚴明沒辦法去擦眼淚,任由一串淚水流下臉頰,滴落在衣襟。
師父的聲音又傳來,“放平手指,提起掌根,回覆原狀。”
嚴明斜眼看師父的動作,回覆原狀不是把手臂完全放下來,而是回覆到掌心向下,手指向前的動作。嚴明照做了。
師父又說:“這一緊一鬆爲一度,稍微放鬆休息之後,進行四十九度,引爲一式。”
“啥?四十九度?”哦天吶,這一緊一鬆雖然簡單,所花時間也不算多,但這麼緩緩地做完四十九遍,也夠他受的了。別的不說,單是這麼站一兩個小時,也夠他腿腳受的。
“除了醫術,你從沒認真練過功。現在教你練這個,對你的身體來說,其實是大有助益的。”師父見嚴明似有不耐,勸他道。
嚴明心裡明白,他這身體,從小就沒認真鍛鍊過。如今這副身板還算不錯,也完全是他擁有了特殊功能之後,體內的能量帶給他的益處。他實在需要認真鍛鍊鍛鍊。
好吧,那就練起來吧。嚴明想着,回想着師父剛纔的演示和解說,又開始把剛纔的動作重複一遍。
師父在旁邊跟嚴明說:“這四十九度,不必一口氣做完,每度之間可以稍做休息,總體上來說,以不疲勞爲準。但是,每個動作都要用力,不能徒有形式,那是起不了作用的。”
嚴明做着動作,簡單答道:“明白了。”仍然大睜着雙眼,手上和緩的動作不停。
這動作看似簡單,但師父說,要做得用力還要和緩,加上中間的休息時間,也花了嚴明兩個多小時。
師父沒有其它事,只是在旁邊給他計着數,並隨時指點嚴明動作不妥的地方。
嚴明剛做完第一式,捂着肚子說:“師父,我要上廁所。”
師父往山坡另一邊的一個小屋子一指,“去吧,裡面有手紙。”
嚴明一溜煙地就跑過去了。
其實嚴明忍了好一會兒了,他喝完兩杯白開水之後,還沒做幾遍,就覺得肚子咕嚕咕嚕亂響。他一直忍着,最後,四十九度做完,實在忍不下去了,這纔跟師父提了要求。他怕師父說他偷懶屎遁。
嚴明在廁所裡痛快的傾瀉,這才顧得上看看這個廁所。白粉的牆,已經綠苔斑駁,地上是青磚和青條石鋪就,青磚上也長滿了青苔。頭頂上的木樑已經發黑,但是不見蛛網,也還算乾淨。
手邊有個竹編的盒子釘在牆上,裡面放着捲紙。
這一切,簡單又幹淨,用着十分舒服。
嚴明出來,廁所外面有竹筒引來的水流,想必是山泉吧。嚴明洗了手,回頭看看這間廁所,白粉牆,青瓦頂,屋頂生着許多瓦松和細絨絨的雜草,看起來竟比他們昨晚住的那間茅屋結實氣派。
回到茅草屋前的空地上,嚴明問師父,“師父,什麼時候吃飯?”
師父看了看嚴明,“這些天,辟穀,只吃丹珠,喝清水。”
“啊?”嚴明驚叫起來,“辟穀?”
“不然怎麼洗經伐髓呢?丹珠能促進新陳代謝,跟練功相配合,能儘快達到比較好的效果。”
嚴明看着師父無話可說。
“你休息的時間也夠長的了,我們進行第二式。”師父不待嚴明反應,面向東兩腳並立站好了。
嚴明只好跟着站了個姿勢,聽師父說:“又足並立,身體站直,閉口睜目,鼓氣如前。”嚴明照做。
師父又說:“兩手鬆鬆握拳,大拇指伸直,移拳至大腿前,拳心與腿面相貼,兩大拇指遙遙相對,保持,深呼吸。”
嚴明照做。
師父繼續解說:“大拇指用力上翹,其餘四指用力握緊。力氣要用到極致,兩臂力量下注,保持,深呼吸。”
嚴明照做了,兩手用力用的都有點手抖。他深深的呼吸,感受着吸入的朝陽之氣在體內循環一週,之後又帶出體內的濁氣被呼出。
聽到師父說:“大拇指慢慢放下,其餘四指慢慢放鬆,兩臂提勁,氣力上收。”
嚴明照着做了,覺得手臂肌肉也放鬆了,渾身舒暢。
師父解釋說:“這一緊一鬆爲一度,行四十九度,爲第二式。每度之間稍事休息,以不疲勞爲準則。做吧。”
嚴明放鬆站立了一會兒,覺得全身都得到了短暫的休息,又開始進行第二度。師父在旁邊爲他計數,並指點他姿勢不對的地方。
這一式,又花了大約兩個小時。太陽已到半天。嚴明腹中空空,想說吃點東西吧,可是一想到吃也只能吃丹珠,那東西是促進新陳代謝的,也就是說,吃過以後,又要跑廁所,還是算了吧。嚴明給師父倒了杯水,自己也喝了點水,又開始練第三式。
第三式與前兩式差別不大,仍然是站立,不過,這回又是分腳站,手上動作略有不同,仍然是鬆緊交錯爲一度,四十九度爲一式,每度之間略爲休息,這又用去約兩小時。
三式完成,日已中天,師父說,“休息吧,吃點東西,後三式下午繼續。”
別看這練功就是站着動動手,嚴明這一早上下來,只覺得渾身發熱,汗溼衣背。可是渾身氣脈通暢,十分舒服。看來這洗經伐髓六式,還真有些竅門。
師父扔給嚴明一條毛巾,讓他去把身上的汗擦擦。嚴明拿了個盆子,到廁所邊的那個竹筒邊,接了水來擦身。
他眼望着四周手上擦着身上,不經意間往毛巾上一看,只見一條幹乾淨淨的毛巾,已擦得烏黑。
嚴明詫異往身上看,他昨天在白家別墅才洗的澡,不過一路奔波,就髒成這樣子了?他和師父昨晚都沒洗洗就睡在牀上,牀不知被他倆睡得髒成啥樣了呢,抽空還是把牀單被子都洗洗吧。
嚴明嘆口氣,認認真真的把身上擦乾淨了,換了好幾盆水。
和師父一起吃了些丹珠果,喝了些清水,睡了大約一個小時,又起來練洗經伐髓後三式。
下午練功不再面向東了,師父說,“練功時的朝向,是爲了與天地間的陽氣保持一致,以達到更好的練功效果。上午陽氣在東,所以東向練功,下午陽氣在西,就要西向練功。”
嚴明問:“那是不是不用正東正西,只要跟着太陽轉就行了?”
“那倒不必,如果那樣的話,你豈不得時時刻刻要轉動方向?”
嚴明嘿嘿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