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疆大陸東洲南域,寒清門側,入蠻之地深處。
在這片罕爲人知的古老地界之中,一處破敗宮殿在其深處不知存在了多少萬年。
宮殿之內,異獸橫行,早已沒有了往日大能身影,空留一地殘骸,幾處痕跡,點點刀劃劍刻,刻畫着那古老而神秘的時光。
宮殿最深處,一座廳堂破敗而立,其中除了少許殘破痕跡,別無他物,唯獨一尊神像正襟危坐,手結神印,垂目不語,仿若謫仙。
神像前,一位少年人正席地而坐,雙目炯炯有神,盯着神像的肩部若有所思。
神像肩上,一處遒勁筆跡殘存,泛出點點仙韻,然其運筆雖神,卻不知其所指,讓人費解。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爲何我無法領悟這筆跡中留存的意境呢?”
少年已在此枯坐多時,苦苦思索,始終不得其解。
“嚶嚶”
少年身側,一點佛光如豆,閃閃金光,好似佛祖魂魄之一縷,點綴在這片破敗的空間之中,散發出和美安詳的無邊佛力。
“莫非,要用那個試一試?”
也不知是這神殿中的某一縷氣息觸動了少年,還是其腦海中的某個幻象與這奇妙空間發生了共鳴,少年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想法,讓他覺得值得一試。
“好,就讓我來試一試,這神像上的字跡,是否與蛤蟆大能留下的舍利心法有所感應!”
少年心意一定,雙目緊閉,嘴巴微微開啓,隨着一陣陣佛聲傳出,金光逐漸擴散,在這空間中彌散開來。
“舍利心法,怒聲!”
陳遙心神介凝,全神貫注的念動了舍利心法,隨着怒聲篇的佛號唸誦,他身上的金光逐漸變亮,緩緩擴散開來,與那神像相接觸,神奇的景象在他眼前逐漸展開。
“呼……!”
一股勁風吹過,陳遙身上的道袍獵獵作響,好似一面幡旗。怒聲之音貫徹耳畔,那神像竟微微晃動起來。
“有效果!”
陳遙心中一喜,繼續念動佛聲,那神像逐漸晃動,不多時便變得有些模糊起來。隨着怒聲愈發洪亮,神像在陳遙眼前逐漸消失,一道佛光閃過,萬物皆變。
“譁”
在陳遙眼前,這座破敗宮殿漸漸遠去,一切都漫入了佛光之中,萬物皆不可見,唯獨佛聲灌耳,如雷鳴般震響,一切都遁入空靈,讓人心馳神往。
“呼!”
一陣疾風過境,陳遙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
只見那神像早已消失,空中獨留一道蒼勁筆跡,隨着怒聲念動,這筆跡逐漸發生了變化,一道道筆畫閃爍,相互交換位置,不多時便成爲了一篇新的文字。陳遙還來不及細看,那文字便“嘭”的一聲炸裂,隨後金光消散,新世界在陳遙眼前展開。
這是不知多少萬年前的古老情景,一座蒼茫古城,斷壁殘垣,早已了無人煙。
這古城由巨石壘成,觀之頗爲不凡,一道城牆好似古老禁制,散發出點點道韻,讓人心生安定,而又浮想聯翩。
古城腳下,兩名清秀少年身着長袍,好似兩尊謫仙臨世,正在古城之中緩緩漫步。
兩名少年看似都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但神態安詳,腳步生風,所過之處春暖花開,灑下點點生機,一看便知絕非凡人。
少年人吟詩作對,在這古城之中漫遊嬉戲,不時席地而坐,痛飲美酒,似乎很是投緣。
“唰”
緊接着眼前景象一變,古城消失不見,一片寬廣無垠的黃沙入目,無邊沙漠之上,依舊是那兩名少年,正頂風前行,步步踏下都有水波盪漾,好似沙漠中的兩點明珠,正朝西域而去。
“呼呼”
狂風不斷,黃沙漫天,然這黃沙卻無法近少年之身,在他們身側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堡壘,將風沙阻隔於外,讓陳遙讚歎其修爲之高深莫測。
兩位少年亦步亦趨,總算來得西域,歷經千辛萬苦,在一處遠古遺蹟的高臺之上,獲得了兩顆舍利。二人相視而笑,隨後一人一顆留於手中,作爲信物,昭示着二人的奇妙友情。
“轟!”
突然間,這景象又好似山崩一般坍塌下來,轉眼間山嶽震動,萬物奔走。青山橫亙於視野之中,隨着震動愈發強烈,山崩地裂,一個散發着可怖妖氣的身影從山脈之下走出,生靈塗炭,蒼生皆悲。
這妖氣強大無比,無數人類修士上前與之抗爭,皆落敗慘死。夕陽之下,紅光如血,妖王臨世,舉世皆驚。
“呼呼”
寒風凜冽,若妖出世,無疆大陸東部一片血光,無盡烽煙四起,萬代大能齊臨,無人能與之對抗。
“唉……”
兩名少年立於山峰,雪花飄零,無盡哀傷,一聲輕嘆,其中一人身形變幻,驟然間化爲妖形,人首馬身,對空長長嘶鳴,隨後騰空而起,衝着慘白的月光飛去,徒留另一名少年望空興嘆,感傷不已。
“原來這二人是一人一妖,雖然頗爲投緣,結爲摯友,但人魔大戰當前,各自卻有着不同的命運和使命,無法繼續攜手天涯,不得不暫且分手,這一別真不知多少年歲才能重逢。”
陳遙心中感嘆,眼前的景象也繼續變化。紅光一閃,昔日留於頂峰的少年也披掛上陣,被當世大能招去,與妖魔大戰。
山脈之上,妖王若好似天神下凡,身上散發的早已不能算作是妖氣,隱隱有帝王之氣息盤亙,讓人只望一眼便心生懼意,要俯首稱臣。
“殺!”
人類修士不斷進攻,好似山腳下的螻蟻,一批批修士上前苦戰,妖王旗下幾大妖獸卻強悍至極,並未落得下風。
連年烽火,苦戰不斷,終於,兩名當年攜手天涯的少年,在山腳之下碰面了。
“呼呼……”
勁風吹拂,一人,一妖,一天涯,雙方眼中皆是不捨與不甘。
然時事所迫,兩人甚至並未對語一句,便在一道紅光中戰在一起,霎時間飛沙走石,天地變色,兩名鬼才之鬥,引得八方來觀。
“轟!轟!轟!”
雷鳴陣陣,電光火石,兩人之戰超出普通修士之所學,無人能看清其中經過,只能躲得老遠,靜待戰鬥結果。
“鏘!”
不知顫抖了多少日月,終於,這宿命的對決來到了關鍵時刻。人類少年本有機會將對方一擊必殺,卻在一瞬間動了惻隱之心,一隻玉手在空中懸停良久,始終無法落下這一擊。
“嗖!”
妖族少年並未放過這一良機,回過身來妖念一動,一柄鮮血組成的鐮刀橫向揮去,將人類少年當場斬殺,頭顱飛出,血流如注。
“嚶”
就在人族少年死亡的一瞬間,一陣佛光閃耀,怒聲震撼天地,一縷神念從其脖頸處飛出,落於附近的一隻蛤蟆身上,金光一閃,算是偷得了幾年性命。
“嗚啊……!!!!”
妖族少年並不知這一瞬發生之事,只當自己親手斬殺了摯友,登時痛哭流涕,大聲哀嚎,直喊得山脈都搖晃起來,亂石橫走,死傷妖、人無數。
“咕呱”
那小小蛤蟆蹲在一旁,一雙大眼中居然落出淚水,無奈不能化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妖族少年暴走,反殺妖族大能,隨後被妖王壓制,困於山脈之中。
經此變故,人類修士趁亂又推進幾步,形勢瞬間逆轉,人類節節取勝,妖族節節敗退,直至人類大能犧牲自己,將妖王困於山脈底部,人魔大戰才終於結束。
而那妖族少年則不知所蹤,無人知曉其去向何處。
此過經年。
爲了心中執念,人族少年憑藉驚人毅力,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又經歷了多少苦難,居然以蛤蟆之身再度求道,成爲妖族大能。
終於可化爲人形,蛤蟆大能一刻不停留,直奔當年妖王出沒之山脈,尋找故友的蹤跡。
“當!”
如今這山脈已是監獄,鐵器火光,關押着妖王和妖族其餘大能,乃人族聖地,妖族難以靠近半分。
經過卓絕努力,蛤蟆大能潛入山嶽之中,憑藉往日記憶,尋找妖族少年的隱秘庇護所。躲過重重關卡,歷經千辛萬苦,兩名昔日少年終得聚首,一見面便抱頭痛哭,往日種種浮上心頭,不足爲外人道也。
爲讓妖族少年能重見天日,昔日的人族少年立下毒誓,一定要讓好友重獲自由,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少年化爲人形,壓制住體內妖氣,以昔日人族身份與人類大能交涉。利用往日名聲震懾,終於讓人族勉強同意,不取妖族少年性命,而以它爲看守者,守護妖王之外的禁制,手握禁制之鑰,算是暫且有了棲身之地。
離開山脈之時,人族少年起誓,讓妖族少年稍等幾年,定會想出辦法,讓其重回人間。
爲了引起人族重視,蛤蟆大能在山脈附近的古老地界開門立派,收徒普道,收入之徒兒皆爲化人之小妖,希望經過努力,使得妖族與人族重歸於好。
然未曾想見,事蹟敗露,引得多位人族大能來攻。蛤蟆大能力戰不成,臨死之際自封己身,護住舍利,留下文字希望求得好友原諒,宮殿就此破敗,空留一聲哀嘆,在這古老地界中漸漸消逝。
“嗚呼哀哉……”
之後時過境遷,一瞬萬年。
“唉……”
陳遙長嘆一聲,微微睜眼,淚流滿面。
“滴”
與此同時,神像的雙眼之中,居然也落下了一滴清淚,隨後微光閃爍,“咯啦”一聲裂開了一道狹長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