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伊始,就註定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含着金湯匙出生,一生榮華富貴,有的人降生於貧苦人家,如果沒有資質與機緣,他的一生也難免窮困。
世上有諸多的不平等,唯有死亡是公平的。這世間,有生有滅,不能大解脫,得長生,終究腐朽,逃不過死亡的枷鎖。
既然終究難逃一死,那麼對於死亡的過程,也就沒什麼好說道了。
修真界,甚至還有一種理論,說這世間存在一種‘元力’,這種‘元力’存在每個人身體裡,而‘元力’是塑造資質,與魂體的關鍵。這世上的‘元力’是相對恆定的,正是因爲有大量的凡人,搶佔了這世間的‘元力’,這才造成了‘元力’的匱缺。因此有人提出了掠奪凡人的‘元力’的方案……
這種理論,並沒有事實依據,不過仍然有不少修士對此堅信不疑。
這也難怪,一些修真者會對殺戮凡人無動於衷,也許他們自認爲自己是高級物種,而他們的那些凡人同胞,只不過是一羣穿着衣服的猴子罷了。
非常可怕的是,這種思想,竟然是當今修真界的主流思想。這當然是和,居於絕對統治權的神武帝國,它的修真大道思想是分不開的。
畢竟創建神武帝國的開國皇帝蕭鋒大帝,他本人就是一名魔修。正是因爲,他將功利思想,與修真法則相結合,這才創建了,南翰星最強大的帝國,神武帝國。
袁真扮演的是一個凡人,事實上,他一半的生命歷程,是以凡人的身份渡過的,原本他以爲自己超凡脫俗,已經忘卻了作爲凡人的種種,可是當皮鞭抽打在身上,這一刻,他想起了小時候與丁乙很多的互動。
皮鞭抽在身上一點都不痛,這只不過是一場‘戲’,動手的女修,事前已經得到了吉永濤的交待,她下手極有分寸。皮鞭看似揮舞得聲勢很大,實際上,道源和袁真毫髮不傷,一點事都沒有。
袁真機械的,聽從道源的擺佈,打滾、哀嚎……
道源和袁真衣衫襤褸,‘遍體鱗傷’被扔進了俘虜營。
七八個俘虜搶上前去,扶住了他們兩個。
“敢當面痛罵那些魔修是畜生,兩位都是好漢子。創世神在上,這些惡魔逃脫不了最後的審判的。”一個年老瘦弱的老頭,恨聲說道。
“三郎,你趕緊看看,這兩位勇士,他們受傷不輕。”有人對人羣深處喊話道。
一個獨臂青年,趕緊奔了出來。
“不必了,我們身上帶有金創藥,我們還堅持的住。”道源說道。
獨臂青年停下了腳步,壓低聲音道:“你們到後面去,可不能讓魔崽子知道,你們身上有傷藥。”
幾個老頭,老太太,用身體遮擋住,營盤外修真者的視線。
俘虜營連一個大門都沒有,修真者用移花接木的手法,將島上的樹木重新進行了排列,密密的圍成一個桶狀的營盤。
除了特意保留的幾棵參天大樹,留有一些枝丫,其他的樹木,被修剪過,只保留樹幹。
那些大樹的枝丫上,掛着幾十個人。這些人被掛了一兩天,氣息奄奄,眼見或不了多久,俘虜營內,遍地哀鴻。幾個俘虜攙扶着道源和袁真,往營地深處走去。
“兩位教友尊姓大名,你們是那個教區的?你們究竟是怎麼被捉住的?”三郎低聲詢問道。
“我們是青森島的,我叫元石,他叫鄭龍,我們是青森第七教區的,我們的教長是宋濂……”道源說道。
看來道源來之前,做了不少功課。肯定是青森島上的凡人,落入了沈輕衣他們手中,沈輕衣他們對這些凡人,進行了搜魂。
靠近原木圍牆,俘虜們相互配合,築起一道道人牆,擋住修真者的視線,方便他們取藥,療傷。
袁真感覺有些淒涼,這些可憐的凡人,坐井觀天,還在用凡人的粗淺認識,去臆測修真者。他們肯定不知道,修士是用神識在觀測目標的,這些人牆,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還有修真者如果想要搜身,即便是將物什藏在體內,也照樣能夠被找出來。
想到自己曾經也如他們一般矇昧無知,一時間,袁真的想法又有了一些偏移。
出身於凡人家庭,從小到大,袁真獲得的認知,不是說捨棄,就捨棄的。爲什麼,他會收留很多兒時的玩伴?爲什麼他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
其實袁真就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雖然他一直刻意的,想要消除掉那個人的印象,其實影響他的那個人,一直存在。
道源無中生有的,憑空取出一盒金瘡藥。
“教友,紅珊瑚島上還有不少信衆有傷,能否給他們留點?”獨臂三郎低聲詢問道。
道源道:“在下醒的。”
道源向袁真使了個眼色,袁真除掉上衣,露出周身‘遍體鱗傷’的傷痕,趴伏在道源身前,道源要親自爲他塗抹上膏藥。
獨臂三郎又道:“教友如果信得過在下,由在下爲兩位療傷如何?在下是在軍隊裡面做的是救護士。”
道源點了點頭,將藥膏遞給了獨臂三郎。
獨臂三郎半跪在地上,用食指挑起一團膏藥,輕輕的塗抹在袁真的背上。
“殺!”獨臂三郎突然大喝一聲,化掌爲拳,單拳奮力向袁真後頸擊去。
與此同時,周遭的十幾個凡人,無論是白髮蒼蒼,顫顫巍巍,行將朽木的老頭、老太,還是缺胳膊斷腿的傷殘人士,這一刻,大家勢若瘋虎,都撲了上前。
俘虜營裡面幾百俘虜,都上來幫忙。
道源鼻中發出“哼!”的一聲,所有的俘虜,突然被一股天地偉力包裹住,全身僵直,不受自己控制,離地三尺,懸浮在了半空。
道源再次喝道:“滅!”
“啪、啪、啪……”一連十幾聲,十多位凡人頭顱徑直爆裂開來。
“還愣着做什麼?滅了這羣螻蟻!”道源對,兀自還有些發愣的袁真,喝道。
袁真這才趕緊從地上起身。衝向那些手無寸鐵,毫無抵抗力的凡人。
一拳一個,拳拳到肉,只要被袁真拳頭擊中,無不身體爆裂開來。
道源眯着眼,大手一招,將獨臂三郎攝拿過來,默運玄功搜魂,頃刻間,他已經知道了他和袁真的破綻在那裡了。
道源沒想到,那掛在樹杈上,幾乎是奄奄一息的傢伙們,居然還能起到哨兵的作用,正是因爲這些傢伙的通風報信,這才讓自己和袁真的身份被暴露。
‘啪’的一聲獨臂三郎的腦袋被道源生生抓爆。
“一個不留!”道源命令道。
袁真收住拳頭,雙拳向天,發出一聲大吼:“啊!”
半空突兀的劈下一道連環閃電,閃電次第在那些俘虜身上跳躍,頃刻間,不論是懸在半空的俘虜,還有那掛在樹上的俘虜,全部變成了焦黑的屍體。
居然被凡人窺破行藏,雖然這些凡人的攻擊力,對他來說,連瘙癢都談不上,但是這還是讓道源非常不爽。自己先前的賣力表演算什麼?讓這羣凡人看笑話,這簡直是不可原諒。
吉永濤和一衆看守,眼睜睜的看着眼前的殺戮,他們的背脊骨忍不住有些發冷。
“看什麼看,再去給我抓一些俘虜來!”道源厲聲喝道。
吉永濤渾身打了個哆嗦,二話不說,帶着手下人連忙往蜃海飛去……
袁真一屁股坐在地上,方纔獨臂三郎的那一拳,他沒有避開。他不是避不開,而是不想避,他覺得自己該捱揍,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痛恨自己。
想到白髮蒼蒼的老翁,站都站不穩的傷員,咬牙切齒的上前圍毆自己,他的心靈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道源走了過來,殺戮了整個俘虜營的凡人,道源的心情變得好多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誰曾想,那些掛在樹上的傢伙,居然還會通風報信。這羣螻蟻,還真是冥頑不靈。”道源說道。
袁真把頭埋在雙膝,他有些魂不守舍,他不是沒有殺過人,也不是沒有見過血腥,可是殺掉這一羣毫無抵抗力的俘虜,他感到自己都是罪孽,有一種深深的無助感。
“你不會還在憐憫那些螻蟻吧?”道源陰惻惻問道。
袁真擡起頭來,淚眼婆娑。
“老師,丁乙曾經說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作爲修真者的責任,就是救助弱小,匡扶正義’。老師,你又是如何定義,修真者的責任和意義呢?”袁真問道。
道源皺了皺眉,一步一步走近袁真,最後停留在了袁真面前,緩緩的蹲了下來,隨手拂去袁真身上的一截破碎的器官。
“歪理邪說害死人!阿真啊,看來你這發小,對你的影響,不是一般的深啊。你問我修士的責任和意義。這本身就是一個謬論。”
“作爲修真者,我們追求的是解脫,追求的是長生不老,追求的是無拘無束的大自在。作爲修真者,一切的規則,都是束縛我們的桎梏,修真者哪有什麼責任?又爲什麼,要讓自己受到無形的自我約束呢?”
道源說得好像也很有道理,不過丁乙似乎說得也沒錯,一時間,袁真不禁有些茫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