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看着蘇杭,說:“那我也要去。”
從她眼裡,蘇杭看到了堅定不移的色彩,雖然明知帶着鄺初雨去可能會拖累到自己,但在沉默幾秒後,他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好,但一定要站在我身後,那裡有高手,打起來,我恐怕顧不上你。”蘇杭說。
“我會的。”鄺初雨點點頭,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彷彿是在示範。只是那微紅的臉頰。卻讓人感受到一絲異樣。
蘇杭沒有在意,他從未想過自己能與這位仙音閣祖師發生點什麼。就像先前對許飛虎說的那樣,鄺初雨是仙子般的人物,不容褻瀆,哪怕只是在心裡也不行!
“要去先和他們打聲招呼嗎?”蘇杭問。
鄺初雨跟着他上了飛梭,騰空而起時,元明鎮盡收眼底。看着比從前破敗許多的鎮子,鄺初雨緩緩搖頭,說:“暫時不了,現在我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什麼。但是等我回來,就知道了。”
“爲什麼?”蘇杭有些不解的問。
鄺初雨看着他,那雙美麗的眼眸中,有着一絲絲不一樣的神采,她輕聲說:“你不喜歡殺人,卻殺了很多人,因爲你的心,始終被保護着,不會因爲殺戮而迷失。現在的元明鎮。就處於殺戮的狀態中,他們沒有適應,我也沒有適應。但是等回來後,我一定能夠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看着腳下的大片土地,鄺初雨眼中的神采更加明亮:“我要讓元明鎮,成爲修真世界的一片淨土。就像你身處殺戮中,卻不爲所動的那顆心一樣。仙音閣,就要建立在這片淨土之上,讓那些不該死,也不想死的人,能夠有一處安身之所。”
蘇杭聽的微微一愣,淨土……
在元明鎮這裡打造一片淨土?
他忽然想起來。仙音閣所在,似乎就叫元明淨土!蘇杭猛地轉過頭,看向鎮前那處高聳的墳堆。無盡的死氣,仿若煙柱直衝天際。
依稀記得,當年在仙音閣的淨土之中,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一座閣樓,樓中一張琴,一副畫,一縷倩影。
他在閣樓下拒絕了少閣主,少閣主則在閣樓中,彈奏了“仙殤”曲。
與百花門處處是山不同,仙音閣,只有那一座山。很多人都不明白,如此神聖的淨土中,尤其最爲重要的閣主居室,爲何會建立在這樣一座小山之上。沒人說得清,只隱約有傳聞說,當年這山曾是魔境,仙音閣祖師于山上煉化了所有魔氣,卻始終出淤泥而不染,因此方成就了大道,讓仙音閣從此揚名世界!
很多人想過,扒開這小山,看看下面藏着什麼。會不會有什麼法器?又或者某處密境?否則的話。爲何閣主居室要放在山頂,明顯是爲了看守此地。
如今,蘇杭看到了墳堆,而墳堆的模樣,竟隱隱與記憶裡的那座小山有些重合。雖然模樣稍有改變,但位置卻幾乎沒有偏差!倘若修真世界的方位不因時間而改變。那麼後世仙音閣的那座小山,就在此刻的墳堆位置!
怎麼會……
難道說,自己見過的那座山,就是眼前這座墳?
而所謂魔境,其實就是一座埋了數萬人的死地?鄺初雨煉化了所有死氣,成就大道!
這怎麼可能呢!
墳是自己埋的。又怎麼會和後世產生關聯?
隱晦的瞥了眼毫無所知的鄺初雨,蘇杭暗暗搖頭,不知是否自己多想了。自己從後世來到遠古時期,又怎麼會把足跡留存在那麼久遠的時代。也許,這只是巧合罷了。
兩人踏着飛梭,越過元明鎮。朝着東來城的方向飛去。
不少人在下方仰望,他們模糊看清了鄺初雨的樣子,不禁又喜又驚!
鎮主的女兒還活着!
不過,她怎麼和前輩一起走了?
東來城距離元明鎮,足足有九萬多裡,路途十分遙遠。哪怕飛梭法器的速度,一小時能飛足足三千里,比普通的金丹期快上兩三倍,也要飛上好幾天。
此時離蘇杭超過二十萬裡的地方,一羣修行者正在慌張逃竄。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在這些修行者身邊,還有幾隻兇獸同樣在逃。他們逃的方向一致,但人與獸之間,卻保持着難得的和平,這實在是修真世界罕見的奇景。
在這些人獸後方不足一里處,一隻渾身長着紫藍色毛髮,頭生獨角,有蛇尾,又生了一對火翅的怪獸飛速追來。它的速度很快,鋒利的爪子和利齒上,都殘留着新鮮的血肉。
一眨眼的功夫,它便追上了前方的人與獸,慘叫聲頓時響起。那怪獸下手兇狠,抓爆一名修行者頭顱的同時,又張口咬住一隻胸口的脖子,將之咬成兩截。隨後口中噴出火焰,將一名正打算逃竄的修行者燒的滿地打滾。雖然它只有三米左右,並不算很龐大,可兇殘程度,卻令人心寒。
不到十秒鐘。所有人與獸被殺的乾乾淨淨,那怪獸抓起一個修行者塞進嘴裡咀嚼,嚥下肚子後,又拖來一隻兇獸,拽掉後腿盤膝坐地上啃起來,竟是人獸通吃。
過了會,它可能吃飽了肚子,這才站起來。如毒蛇一般的尾巴,無意識的在地上掃了掃。
忽然間,它愣愣的看着一名修行者的殘軀,忽然抱着腦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那叫聲中,帶着些許驚慌失措。
狂暴的力量波及四周,寒氣與火力交織,形成一片獨特的雙屬性區域。
“我吃人了……我又吃人了……”那怪獸抱着腦袋大叫,它把手伸進喉嚨裡用力掏挖着,哪怕這讓自己異常難受。或許對它來說,吃人,遠比挖破喉嚨更難以接受!
如果有活着的修行者在附近,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爲一直以來,哪怕最頂級的兇獸,也沒有能夠說人話的。它們的身體構造與人類不同,就算力量再恐怖,都發不出和人類相同的聲音。
但眼前的怪獸,雖然聲音古怪。卻是真正的人類語言。
挖了許久,它始終沒有挖出任何東西。所有進肚子裡的東西,瞬間就被消化,然後化作力量補充到肉身之中。甚至剖開它的身體便可發現,這怪獸根本沒有胃袋,只有一團火焰在肚腹位置沉浮不定。一旦有食物進來,立刻便會煉化。而它的食管以及某些類似人類經脈的地方,全部是冰晶般的管道。無論多麼難以消化的東西,都擋不住這火,也破壞不了那冰晶。
兩種完全不同,甚至對立矛盾的力量,在它體內和平的相處着。形成難得一見的和諧共存。
“該死!該死!啊啊啊!”怪獸近乎瘋狂的大吼起來,它發瘋的四處破壞着,所過之處,哪怕中等兇獸,也是望風而逃。其體內的兩股力量,帶着一絲古老氣息。使得哪怕是高等兇獸,也不敢輕易招惹。
過了很久,怪獸終於停了下來。它噗通跪倒在地,掩面痛哭,難過的不能自抑。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我控制不住自己……”它的聲音,帶着十足的難過與絕望,這是最令人不解的事情。
“前輩……我該怎麼辦……前輩……你在哪裡……我該怎麼辦……”怪獸哭泣的聲音,傳遍四方荒野,卻無人能夠回答。
它哭了很久很久,又默然的坐在地上,看着陽星起落。當黑夜過去,光明重現時。它站起來。充滿着爆炸性力量的身軀,仿若雄山一般,令人如要仰望。
怪獸再次跪下,它面向某個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頭,然後擡起頭來。喃喃的說:“前輩……小虎吃了人,吃了很多人……已經回不去了。前輩,您和軒哥,還有大家,都要好好的啊。小虎……再也不能去見你們了。”
跪在地上許久後,它重新站了起來。
低頭看着自己鋒利的爪子。粗壯而長着紫藍毛髮的手臂,以及那不斷搖擺的尾巴。這怪獸又伸手摸了摸腦袋上的彎曲獨角,它擡頭看向奪目的陽星,突然怒吼:“賊老天,你如此待我,來日必撕破蒼穹。打碎碧空!讓這天崩,讓這地裂!”
“我不再是人,也不是獸!”
“非人非獸,妖異非常!”
“從此,我便是妖!”
天空一陣雷霆響起,然而那雄壯的身影,卻沒有半點動搖。彷彿它的意志,可以與蒼天爭鋒!
如此可怕的意志,連雷也蓋不住,只能默默隱去。
那怪獸甩動着尾巴,衝着陽星發出彷彿能夠震碎大山的怒吼,隨後。它轉過身,朝着更遠的方向而去。
陽星靜靜的懸於天空,見證了一個全新的物種誕生。
《左傳》曰:“人之所忌,其氣焰以取之,妖由人興也。”
人失去倫常,於是妖就出現了。
這偏遠區域所發生的事情。很少有人知曉,而蘇杭已經帶着鄺初雨來到東來城附近。
作爲方圓十萬裡唯一的大城,東來城佔地極廣,比元明鎮或者青安鎮大了足足十倍。高大的城牆,將方圓百里圍起,這是集合了數百萬人力才建立的要塞,用以抵禦兇獸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