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鬱風還是搖頭道:“我不能這樣平白無故的接受,這樣是對你的不尊敬。”
白絕卻堅持的說道:“難道你要讓我含恨而死嗎?我沒有多少時間了,鬱風,就當我求求你,替我完成這個心願,爲了我,也爲了你自己!”
鬱風心頭糾結了一陣,看着臉色越來越蒼白的白絕,知道他現在依然在苦苦堅持着,的確,不能讓白絕就這樣死不瞑目,鬱風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好,那你要我怎麼做?”
白絕答道:“忍着痛,僅此而已。”
鬱風驚愕了一下,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氣,俯下身,兩人的臉就這樣距離兩尺面對面的看着,白絕擡起右手,五個手指之上都出現了五道白色的細小火焰,像蝌蚪一樣,頑皮的跳躍着。
只見白絕將右手放到自己的左半臉上,那五縷火焰也慢慢的滲透進了皮膚之內,正巧是靠近眼睛的五個穴道,太陽穴、攢竹穴、晴明穴、承泣穴、球后穴,隨後,便看到一絲絲水汽從眼睛之內冒出來。
而白絕臉色絲毫未變,因爲他已經死了,是感覺不到疼痛的,鬱風無奈的看着他,半響之後,左眼轉動了一下,鮮血便從眼眶之內涌出,白絕沒有說話,鬱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鮮血依然在緩緩流淌,與此同時,白絕移開了右手,手指之上再次出現了五縷白色火焰,緩緩靠近鬱風的左眼,凌風和墨羽都緊張萬分的看着這一幕,很難想象,世間居然會有如此怪異的眼睛移植方法。
終於,白絕的右手觸碰到了鬱風左眼處的五個穴道,白色火焰也瞬間鑽進了穴道之內,下一秒,鬱風便歇斯底里的痛呼了一聲。
見狀,墨羽似乎想要走過來,鬱風急忙擡起手阻止了他。
只感覺左眼像是被千萬根針扎着一樣,痛苦難言,臉龐也極爲扭曲,鬱風才發現,原來這五個穴道是連接眼睛的主要經脈,還有其他次要穴道,當五個經脈皆被火焰燒斷的時候,鮮血便從穴道之內流了出來。
“啊——”
鬱風忍不住前所未有的痛苦,連連嚎叫,整個頭部都在微微的顫抖着,雙手也緊緊的抓住了草地,而他的左半邊臉,青筋暴露,鮮血也連綿不絕的流出,白絕的右手,就像伸進了眼眶之內一樣。
事實上,白絕的右手一直停留在眼眶周圍,只是那份痛苦,是不能用預言來形容的,鬱風只感覺左眼珠像是被一股無形力道在向外拉扯着,痛入骨髓,甚至傳遍了全身上下的所有經脈,眼根部位,連接着的經脈,一一被扯斷。
半響之後,隨着一道狼嚎般的叫聲,鬱風的眼珠竟然脫落而下,鮮血立刻從眼眶之內涌出,而右眼,卻是流出了淚水,血淚相交,鬱風心頭一般是痛苦,一般是難過。
痛苦的是眼睛突然脫落,讓他聯想到了失去嫣然的痛苦,難過的是,白絕已經變成了一個活死人,只不過現在是用元神力量來維持着生命,不會笑,不會哭,也不會痛苦。
鬱風的鮮血低落在白絕的臉龐之上,轉眼就將白絕的臉龐染紅了,慘不忍睹,隨後,從八絕的左眼之內發出了一道白色光柱,射進了鬱風的左眼眶之內。
那顆白眼便自動脫離了白絕的眼眶,順着光柱,慢慢的移動上升,在中途的時候,轉變了方向,使之眼白部分朝下,這樣就能完整融合。
而鬱風的那顆眼珠也自動的鑽進了白絕的眼眶之內。
當白眼緩緩的銜接到眼眶的時候,白絕最後一次擡起了右手,但此時他的右手明顯是晃動不已,像是沒有力氣一眼,手指之上依然出現了白色火焰,再次按在了鬱風眼眶周圍的五個穴道之上。
火焰鑽進穴道之內,火焰便迅速將眼珠固定,並引導着周圍的經脈連接住了眼球上的細小經絡,這時,眼眶之內的血液也停止了外流。
眼眶之處的痛苦在慢慢的減弱,反而有些溫涼,當白眼完全和經脈融合在一起的時候,所有的痛苦完全消失了,而白絕的右手也終於疲軟的垂了下來,眼眸也緩緩閉上,嘴角也浮起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鬱風的右眼依然在留着淚水,從鼻尖之處滴落下來,就變成了血水,血淚交雜,當看到白絕已經閉上雙眼的時候,只感到靈魂深處像是被麻痹了一樣。
到得此時,所有的悲痛纔不受控制的溢出,鬱風狂嘯了一聲之後,急火攻心,整個人就倒在了白絕的身上。
見狀,凌風和墨羽急忙扶起鬱風,卻是昏迷不醒、不省人事,兩人也默然一嘆,凌風將鬱風攙扶過來,將之平放在地面之上,又看着臉龐血紅一片的白絕,說道:“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墨羽說道:“那我就將他立個碑,就地下葬。”凌風默然點了點頭,墨羽雙手印訣變動,低喝一聲:“土遁·土棺葬——”
隨後,地面一陣顫動,只見從白絕的身體之下,出現了四道土牆,四四方方,恰好將他的身體圍在一起,墨羽的雙手依然在不停的變換着,這四道土牆也在變換着形狀,半響之後,居然真的變成了一個棺材模樣。
半空中也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個蓋子,緩緩的下落,蓋住了這個土質棺材,此時地面再次顫動了一下,從土棺兩邊的地底之下,再次升起兩道半圓形的土壁,緩緩合攏。
最後,一個半圓形的土包便出現在了山坡之上,看起來有些突兀,墨羽走到正面,右手扣印,排在了地面之上,從地面之下升起了一塊青色的花崗石,極爲規則。
凌風也走將過來,右手凝聚真氣,在石碑之上寫下了六個大字‘摯友白絕之墓’。
當做完這一切之後,一陣清風吹來,整個山谷只見恢復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和祥和,頓覺鳥語花香,閃光一色,遠處海光盪漾,天涯海角,嫣然極致。
靜靜的,似哀悼、似悲慼、似悵然……
良久之後,凌風兩人才回過神,對視了一眼之後,凌風說道:“今日的變故,是在出乎預料,對鬱風的打擊也很大,恐怕他不是一日兩日就能甦醒得過來。”
墨羽說道:“那我們就先離開這裡,找一個客棧住下再說。”
凌風毫無異義的點頭同意,隨後,他的身形便化爲了一道黃光,鑽進了納鐲之內,而墨羽也低聲說道:“主上,對不起了。”
說完,他便俯身在鬱風身上,故此,剛剛昏迷的‘鬱風’,居然又站了起來,背後出現了一對能量飛翼,辨別了一下方向之後,便騰空而起,朝着西面飛去。
原地,在裂縫的東面,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墳墓,很新,似乎在訴說着之前的慘烈和悲壯,或許,白絕的宿命也宣告終結,只有山谷之內的飛禽走獸,知道土壁之內,有着一個英雄。
黑暗之中,出現了一片亮光。
形影單隻的鬱風,正漫不經心的走在這條發出白光的大道之上,眼神有些萎靡,黯淡無光,孤零零的一個人,不知道他到底要走到哪裡去。
“鬱風哥哥——”
“鬱風!”
虛空之中忽然響起了兩道聲音,鬱風的回頭一看,似乎清醒了不少,但沒有人,空蕩蕩的空間之內,不知道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弟弟……”
又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鬱風豁然轉身,下一秒,整個人就變得呆若木雞般一動不動,只見前方的白光之內,走出了一道人影,一道曾經在夢裡見過無數次的人。
鬱風猛然回過神,向前奔跑而去,口中驚喜的呼喊道:“哥——”
然而,原本近在咫尺的距離,此刻就像變得十分遙遠,鬱風奔跑了很久,依然沒有跑到那道人影的面前,但鬱塵至始至終都停在那裡,身形也一動不動,他繼續奔跑着,開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不知跑了多久,他實在太累了,便停了下來,擡頭一看,那裡還有鬱塵的身影,他開口狂呼道:“哥,你到底在哪裡,出來啊!”
但這片空間之內毫無迴音,鬱風淚水婆娑,哀嚎大哭了起來,因爲他忽然想起來,鬱塵已經十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鬱風哥哥……”
一道溫柔的聲音像清泉叮咚一般,不停的迴響在耳畔,鬱風擡頭環視着四周,除了前方的白光之外,四周都是黑暗一片,他再次呼喊道:“嫣然!嫣然!你在哪裡。”
哪裡聲音只是回答道:“鬱風哥哥,嫣然等着你,等着你將我喚醒的那一天,嫣然是屬於你的,鬱風哥哥,你一定要變強。”
隨後,那道聲音也忽然消失了,鬱風泣不成聲的呼喚道:“嫣然!別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鬱風——”
另外一道聲音也跟着響起,那是白絕的,只聽白絕也說道:“鬱風,你知道嗎?你是我這輩子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一個朋友,當我對這個世界快要絕望的時候,是你,讓我看到了希望,那時候,我就發現我不是孤獨的;
所以,我想好好保護這份友情,因爲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多麼不想失去你啊,可惜,宿命註定跟我開了個玩笑,有因必有果;
將白眼贈送給你,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借用你的身子,我還能繼續關注着這個世界,任何事都沒有絕對,一定要變強,讓所有人都仰望你……”
白絕的身影也緩緩息落消失,而鬱風,也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放情的哭泣,可是,他又該向誰哭訴心中的負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