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

西王母喊道:“這不是神廟,是瑤池。神廟是那棵有樹洞的胡楊……”

胡楊樹下,彷彿回到了久違的家的一種感覺,記憶的閘門重新打開。

進神殿,神殿裡只有一盞亮着的古蓮燈,映着一面古鏡。

古鏡卻象一輪皎潔的明月,他猛然想起……

吳剛被流放到月亮上的第一年,風平浪靜,波瀾不驚。負責監管吳剛的天狼將軍給了他一把斧子,叫他去砍樹,砍倒月桂的時候就可以回到人間。吳剛仰頭看了看那棵五百丈高的桂樹,眩暈感自視線的末端落下,哪怕吳剛是學過仙術的人,也望不到它的頂梢。吳剛嘆了口氣,把斧子扔在一旁,找塊乾淨地方睡覺去了。

這便是明月宮的屋檐下了。明月宮門口掛了一塊男神仙與兔子不得入內的牌子,不過吳剛本來也沒有絲毫想進去的意思。吳剛用袍袖在屋檐下掃出了一塊空地,和身睡了下去,耳邊聽見有人吱呀呀的打開窗戶,似乎是向這邊瞧來。吳剛側過了身子,面朝牆,很快就睡着了,晚上起來在月桂下小解了三次。

第二天醒來,天狼將軍正站在吳剛的面前,很是着急的樣子。他說你怎麼不去砍樹呢?說你不砍樹怎麼贖清自己的罪過呢?說你不贖清自己的罪過怎麼回到人間呢?說着說着天狼將軍就把斧子遞到吳剛手上。吳剛接過來掂了一掂,順手又扔在了一旁,仰天打了個呵欠,整了整衣冠,獨自走到一個懸崖邊練氣去了。天狼將軍目瞪口呆地看着吳剛走遠,回過神以後追上去質問:“你這是什麼態度?”

此時吳剛已經陷入了練氣的半昏迷狀態,絲毫也不理會。天狼將軍伸手推了兩推,吳剛紋絲不動,一時間又拉不下臉來打人,只好耐着性子在一旁候着。候到中午,吳剛的氣剛好運行了一個小週天,睜開眼首先就看見天狼將軍吹鬍子瞪眼睛地站在自己面前,便問:“誰呀,你是?”

天狼將軍徹底怒了,居然罵了粗口:“老子就是負責監管你的天狼將軍。”

吳剛哦了一聲,又沉吟片刻,回去拾了斧子,走到月桂面前擡手便砍了一斧。當斧頭從月桂傷口處抽出來的同時,斧痕發出奇異的白光,旋即癒合。吳剛第三次扔了斧子,沖天狼將軍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天狼將軍略有些尷尬,說你早知道了?

吳剛攤了攤手,說:“砍不砍樹都是一樣的,就這樣吧,這裡也沒什麼不好。”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空氣新鮮的很。”

天狼將軍於是陷入了深深的彷徨之中。她自我審視一番,覺得目前還沒什麼辦法能收拾下來這種自甘墮落的監管對象,以前接觸的罪人全都俯首帖耳,但這個人看上去不是兩皮錘就能鎮壓得住的,要是抓扯起來,可丟臉的很了。天狼將軍發現自己的確是工作經驗不足,天界成份太複雜了,他決定先去玉帝那裡要一根鞭子之類的物事,便縱身飛走。吳剛漠然地看着天狼將軍在空中變成一個黑點,身後腳步聲輕響,絕色正嫋嫋婷婷地走過來站定,問:“你就是那個叫吳剛的重刑犯嗎?”

吳剛沉默半響,低聲回答:“我只是一個流放到這裡的閒人吧。”

三千年過去了。

天狼將軍這一去,就是三千年。

那時,恰好一隻鬆白眉蝠在天庭掀起了風浪。天狼將軍剛回去就被調派到另一個部門,專門偵查天界各個小團體的思想動向。“一隻鬆白眉蝠,沒啥可怕,怕的是有神仙趁機造反……” 天狼將軍的頂頭上司捻着一撇鬍鬚慢悠悠地說。天狼將軍擡頭看了看他白白胖胖沒有一絲皺紋的臉,小眼睛掩埋在肥肉裡,長眉垂吊;那小眼睛總是笑眯眯地向上望去,上面卻彷彿有一面無形的鏡子,將視線反射下來,明燦燦的無處不在。

天狼將軍是懂事的,回去就寫了一封一萬來字的決心書呈上去,名字叫“我是天宮的一匹磚,哪裡需要哪裡搬”,背地裡卻罵了幾萬聲娘。“老子這神仙也做得忒窩囊,盡在被別人當槍使,以爲老子是一棒槌……”天狼將軍的內心深處十分不滿。這不滿不知怎的竟然被頂頭上司曉得了,這下**也做了,牌坊也垮了,上司特地從韋陀那裡要了一根棒槌來,叫天狼將軍整天扛着。

三千年一扛也就過去了。

和大家擔驚受怕的想象一樣,那隻野性難馴的鬆白眉蝠終於造反了。十萬天兵天將發一聲喊,衝上去保家衛國,有頭有臉的神仙就回家收拾了細軟,站在雲朵上看遠處煙塵滾滾。

誰料那鬆白眉蝠忒潑,將百花鎖舞得光芒萬丈,遠遠地看見天兵天將下餃子一般往下掉,落下去就再也飛不起來。終於有個天將氣喘吁吁地跑來報:兄弟們怕是頂不住了。這句話引起了很大的反響,頓時看見數十朵祥雲向四方疾射而去;又聽見有聲音叫:“崑崙山來晉見玉帝的西王母衝散了……”

神仙們便紛紛騷動起來,罵罵咧咧的一鬨而散。鬆白眉蝠站在空蕩蕩的天宮中,如雷般地大吼:“四大天王來戰!”

“二郎神來戰!”

“哪吒來戰!”卻只聽見回聲一浪疊着一浪,將鬆白眉蝠淹沒在巨大的空虛之中。

西王母的五彩祥雲落在了月宮界石前,因走的匆忙,貼身的丫鬟也被擠散了。西王母獨自一人落難來此,未免有些失意,遠遠地瞧見一個男人正在砍樹,頭髮蓬鬆,衣衫敝舊,想必是一個流放到這裡的犯人。

一想到居然和犯人共處一地,西王母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審時度勢是西王母通曉的,很快便擺正了心態。要知道無論是何等的鬱悶,歸根到底只不過是一個心態的問題,若不明白這一點,再有道行的神仙也談不上任何水平可言。西王母便雍容地向那個男仙招了招手:“哎,你過來。”

吳剛收了斧子,走到西王母跟前站定,大大方方地問:“找我何事?”

“我是從崑崙山來的,你去跟絕色仙子通報一聲,就說西王母來看她了。”西王母吩咐道。

吳剛將她細細地上下打量一番,直看的西王母的臉色微微發紅爲止。她心想這個無禮犯上的犯人是不是被折磨傻了,耳邊卻聽見吳剛開口道:“直走五百步穿過小溪,明月宮就在那裡。”

說完,吳剛又扛起斧子向着月桂走去。西王母這時有些傻眼,呵斥道:“你回來!”

吳剛卻直端端地走到月桂跟前,鏗鏗地砍起了樹。“鏗鏗,鏗鏗,且伐且樂;鏗鏗,鏗鏗,且樂且歌。”吳剛的嗓子雖不怎的,唱起歌來神情卻陶醉得很。

西王母獨個兒立在當地,一時間不知怎生纔好,半響,回過神來,隨即又想起自己的處境,難道就這樣被他拒絕不成?

香格里拉的西王母自然有着十足真金的威嚴,明月宮大殿上西王母的威嚴已經貶了。

吳剛正快活地揮舞斧子,忽聽見剛纔那女仙笑眯眯地打着官腔問。

“喜歡伐桂嗎?”

“鏗鏗,鏗鏗,且伐且樂……”

“如果可以不再伐桂呢?”

“鏗鏗,鏗鏗,且樂且歌……”

“如果你肯聽我的話,我便求玉帝免了這無窮無盡的苦役,苦中求樂,難道真有這般的快活麼?七十二仙山的愜意、三十六仙島的逍遙卻又如何?只要你去給絕色通報一聲,我在那裡多安排一間宿舍也不是什麼難事。”

吳剛略有些吃驚,停下手中的斧子,無可奈何地注視了月桂小半響。

“你若以爲我在這裡伐桂,那我可真是失敗得很了。”

順着吳剛的視線看過去,西王母這才發現原本光潔的月桂表面被斧子砍得花裡胡哨的,斧痕交錯,向上綿延數十丈。再定睛細看,這些斧痕彷彿都有些古怪……

“我終於明白你是誰了?”

吳剛用斧柄往上指了指,西王母瞠目結舌地向上望去,雲霧繚繞,五百丈高的月桂不見頂梢。

“我是誰?”

“一棵胡楊。”

…… ……

吳剛審視自己這輩子,談不上失敗,也談不上成功,在命運的漩渦裡手舞足蹈,轉眼間人到中年。

三歲時,吳剛立志要做一個畫家。那時他用樹枝在河邊的沙地上塗塗抹抹,自我感覺良好,便發下了這個畢生的大願。可是到了四歲,父母領了個乾癟老頭來,喚吳剛每日跟着他念書識字,說是要讓兒子入仕途從政。這與吳剛的理想相去甚遠,吳剛便在地上打了若干個滾,嘶聲抵抗。

父親一貫信奉“黃金條子出好人”、“不打不成材”的聖賢之道,決定動用武力,舉手之勞也就鎮壓了下去。自此吳剛每日搖頭晃腦,唸書識字,十四歲那年通過了鄉試,打算再苦讀兩年就進京趕考。

這一年,家鄉流行瘟疫,吳剛的父母去了,家產也敗了。吳剛在臨縣遇上了一個小時候相熟的朋友,朋友在瘟疫流行時逃了出去。當天晚上吳剛和老友在旅館裡促膝談心,吳剛臉上有了些躊躇的顏色,索性攤開了說:“你這樣和兩個籠子間,穿來穿去的鬆白眉蝠又有什麼分別?”

於是吳剛跟了老友遊歷天下。老友生性灑脫,專好在名山大川間往來不息,順手也捎一些土特產品到別處去販賣,維持生計。吳剛自從跳出了那兩個籠子之後,頓覺天地開闊,兩年倏忽即過。

一日來到一座深山,遇見兩個老者正在石做的棋盤邊下棋,吳剛湊在一邊看了半響,無一不是匪夷所思的妙着。一盤棋下完,老者擡起頭看了吳剛一眼,其中一個便說,我看你也是有些慧根的人,何不共奕?吳剛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老者用拂塵在他頭上敲兩敲,大笑而走,吳剛便相隨在後面,進山求仙學道去了。

其後又是十年。

被流放到月亮上的第一年秋天,吳剛坐在月桂下面,把自己這輩子攤開在手心裡細細地看。從政不能,經商未果,遊不了天下,做不得神仙。過去三千年就像一場身不由己的大夢,被推推攘攘,拉來扯去,忽而向東,忽而向西。

www☢ тtκan☢ C○ 吳剛感到自己已經很累很累了,什麼都無所謂了。在求仙的道路上犯了事兒,被流放到這裡,或許正可以擺脫種種紛紜的攛掇,還自己一個本來模樣。我到底想做個什麼樣的人呢?

一棵胡楊,我會是一棵胡楊?

西王母看見月桂上綿延數百丈的枝杆上掛着的正是自己的面具,首先是吃驚,接着是憤怒。她氣得全身都哆嗦起來,一個小小的流犯,居然如此蔑視天刑,這簡直比那隻窮兇極惡的鬆白眉蝠還要反動。

那鬆白眉蝠至少有些神通,這潦倒不堪的犯人又有什麼資格抗拒天條?此刻在西王母的胸脯中,熊熊怒火已經奔放地燃燒了起來,這令她忘掉了自己的來意,臉紅筋漲地嚮明月宮奔去。沒跑出幾步,身後就有鏗鏗聲爲她送行,不偏不倚地灌進西王母的耳鼓裡去。

往前直走五百步穿過小溪,明月宮就在那裡。

明月宮裡空無一人,西王母左轉右轉,好不容易在右上角的一間小屋裡聽見了聲音。

“你還是不肯跟我走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還是回去吧。”絕色答道。

“我等了你一萬年,你總是拿這句話來打發我。現在那邊正打的厲害,整個天界都在大亂,誰也顧不上這裡,我們可以堂堂正正地挽着手離開月亮,離開這個荒蕪苦寒的流放地,到任何你喜歡的地方去。你還是不肯跟我走嗎?”

“我沒有想去的地方,我無處可去。一萬年還不夠讓你死心嗎?你還是回去吧。”

“這是我從天宮給你摘來的蟠桃,我知道你喜歡吃桃子,絕色,你嫁給我好嗎,我一定好好待你——”

“滾!”絕色一揮手,將那顆桃子拂得破窗而出。西王母湊過臉定睛一看,這可不正是自己蟠桃園裡的桃子嗎?再透過窗定睛一看,那可不正是金盔金甲的天狼將軍嗎?單膝跪下的天狼將軍瞥見窗外有人偷聽,心中無名火起,手舉一把狼牙棒就雄糾糾地殺了出來。

西王母經歷了這一連串的打擊,已經陷入感官功能的衰退之中,直到天狼的神兵砸下來,還在手撫胸口:“上邪,與君乃甘當!”

天狼將軍聽見這聲音很有些耳熟,神兵便不自覺地歪了一歪,喀嚓一聲,西王母的髮簪被整個的切下來,露出一個泛青的禿頭。“啊呀呀!”

西王母尖叫了一聲。兩人都在原地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驚詫的要命。西王母退了三步,金盔金甲也退了三步,西王母忽然清醒過來,那青色從頭皮蔓延到整張臉上去,剎那間氾濫成災。“殺青……殺青!”西王母風馳電掣地騰雲飛向天邊,咯咯噠噠地叫喚着,轉眼便沒了蹤影。

“完了,我完了……”天狼將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絕色就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

“絕色,你還是不肯跟我走嗎?我臨陣脫逃來這裡見你,又失手砍了西王母,天庭一定不肯放過我,我……我只想了了這個心願。哪怕一天也好,哪怕一個時辰也好。”

絕色低下頭,一時間明月宮裡靜得萬籟俱寂,半響,只聽見絕色幽幽地說:“一千年也好,一萬年也好,我這輩子又如何還能成爲別的男人的女人。我知道你對我好,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絕色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又過了半響,絕色把手伸到天狼將軍的嘴邊,“沒有誰逼着我留在這裡,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留下來的,我做錯了事兒,再沒有別的地方好去。我終究不是一個好女人……你要是願意的話,就親親我的手吧。”

天狼將軍大叫一聲,捂住臉沒頭沒腦地狂奔離去。

“我認識你,快要一萬年了吧。”

“我隔三岔五的來這裡打望,快要九千年了吧。”

“我是一個失敗的男人嗎?”

天狼將軍躺在月桂下面,喃喃自語,吳剛就盤膝在一旁默不作聲。

“我是一個失敗的男人嗎?”

天狼伸出手推了推吳剛,有氣無力的,兩個人看上去都死氣沉沉。吳剛勉強笑了一笑,答道:“你是在和一個流放了三千年的重刑犯談論失敗的話題嗎?”

“你每日在月亮上唱歌作畫,何等逍遙;我苦戀絕色一萬年,到現在也只能親親她的手;成功和失敗真是那樣容易分辨麼?”

吳剛攤開身子,仰臥在天狼將軍身邊,微微眯着眼望月桂那看不見的頂梢。

“一萬年,扳一扳指頭其實也就過去了。你知道一萬年前我原本是做什麼的麼?

一萬年前我還是鎮守南天門的一個天兵。我的性子原本閒散,每天遲到早退,也不求升遷,日子過得逍遙快活。後來絕色在飛到月亮上去,打南天門過,那天剛好是我值班,絕色飛過去許久之後我還在原地愣着,全身都在發抖,一點力氣也沒有。同事看見我說你怎麼哭了,那時我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眼淚,滿臉都是。你猜那之後怎麼着?

我知道一個天兵怎可能配得上絕色仙子。之後我用了兩千年的時間,發狂一樣的往上爬,終於升到了將軍的級別,哪怕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整個人都變了,變得面目全非。我想,一個將軍應該配得上她了吧。

從那時開始我來到月宮與她搭訕。我用了五百年時間,終於和她說上了話;又用了三百年時間,她終於肯吃我爲她從天界各地摘來的水果。從一百年前開始我向她求婚,求她與我私奔到凡間去,到天庭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去,哪怕做一對山洞裡的妖怪。可她總是輕描淡寫地讓我走吧,我知道她總是忘不掉那個男人,我真想知道那個白眉蝠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可以讓她背叛了卻後悔一輩子。”

“聽說,是一個白眉蝠王。”吳剛答道。

“白眉蝠王,嘿嘿,我真想和他比試一個高下。”天狼咬牙切齒地說,片刻後又萎靡下來,嗓子也啞了:“可惜我的日子不長了。”

吳剛沒有作聲,撿起一片桂葉放在手心裡,又輕飄飄地吹了出去。

“我可沒有你那麼幸運,還能被髮配到月亮上來砍樹,與她朝夕相伴。以我所犯下的天條,還能保持人形那是想都不用想……真是奇恥大辱,我如何能苟活?”

“我如何能夠苟活?”天狼喃喃地把這句話重複了三五遍,便顫巍巍地站起來,手背上綻開青筋。吳剛也爬起來,道:“讓我送你一程吧。”便提起斧子走到月桂旁,奮力地砍了下去。

而是一絲不苟地伐桂,每一斧都砍在同一處,下了死力地砍這常伐不倒之桂樹。

天狼聽到沉悶的砍削之聲重重疊疊地響起,忽然哈哈大笑,反手一把提起神兵,卻聽得一個魂縈夢牽的聲音在背後柔聲說:“你這又是何苦來着?”

天狼的身體像是被這個聲音重重打了一錘,全身都在發抖,一點力氣也沒有。片刻後他發覺自己滿臉都是眼淚,縱橫交錯地在臉上流淌着,在蓬鬆的鬍鬚間蜿蜒。天狼不敢回頭,用很小的聲音對自己說:“罷了。”

吳剛看見天狼的身影消失在空中,向着天界刑部的方向而去。“他終於走了”,吳剛嘆了口氣對絕色說,這時他發現絕色的眼睛像兩口枯井,很用力地睜着,卻什麼也流不出來。

話說那隻鬆白眉蝠鬧了天宮之後的第三個月,天界又漸漸的恢復了安寧。鬆白眉蝠畢竟只有一隻,打得了東,打不了西。天界那麼大,鬆白眉蝠到的地方神仙紛紛退避,鬆白眉蝠過去了,神仙又回來安家落戶。一切如同潮汐,起伏不定,卻維持着一個大勢上的均衡。據說已經有不滿現狀的神仙到西方如來處去上訴,這個消息非常利好,神仙們的逃難日子也就過得愈發心安理得。到哪裡不是過日子呀?

話說蓬萊仙島,這處仙境裡的神仙原本只有三百五十一人,鬆白眉蝠事變後住戶激增到三千二百零四人,幸好島面積大,儘可以住得下。神仙們由原先散落各處的獨門獨院改爲了羣居生活後,都覺得十分新鮮,隔三岔五地聚在一起,甚至發明了一種叫做麻將的東西來消磨時光。這一日,陽光燦爛,神仙們正三五成羣地在院子裡擺了桌子開搓,驀的就聽見天空中有個慌慌張張的聲音叫道:“來報!”

這聲音非常之大,除了正在開搓的兩千餘位神仙,就連正在睡午覺的、彈琵琶的、看天書的神仙也統統跑出來,昂了脖子往天上看。一個天兵正急急忙忙地降下來,一邊降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叫嚷道:“那隻白眉蝠……白眉蝠他……”

一衆神仙頓時發一聲喊,拾掇了貼身的細軟便騰雲駕霧四處狂奔。三千二百零四位神仙分作幾夥,分別飛向不同的方向,其中有五百人風風火火地直飛月宮,一路上大呼小叫。

吳剛恰好午睡去了,絕色正領了小狗在月桂下散步,忽然看見空中黑壓壓的一片,五百神仙下雹子似的爭先恐後落下來,小狗閃躲不及,被踐踏在一千隻腳下面。絕色又急又氣,衝過去呵斥他們閃開,玉兔哪裡還有命在。“你們誰踩死了我的玉兔!”絕色控訴道。

“誰踩死了她的小狗?”五百神仙爲此又很是鬧騰了一陣子。領頭的太白金星聳聳肩膀,攤一攤手,表示無可奈何,但絕色氣咻咻的樣子看上去不像個善罷甘休的結局。五百神仙避難來此,一來就得罪了地主,似乎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你們誰的仙銜最低?太白金星壓低了聲音問。這時天狼剛好氣喘吁吁地捧了根棒槌從天空中落下來,神仙們一致推舉了他。太白金星於是一把揪了天狼將軍的領子,對絕色說:正是這個渾蛋。但看絕色仍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五百神仙便又竊竊私語,忽然齊唸咒語。天狼將軍正暈頭轉向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身子陡的一輕,周圍的神仙齊刷刷高大了數十倍之多。太白金星拎着天狼將軍笑眯眯地遞給絕色說,性子是劣了點,模樣還算乖巧。

又有神仙撿起天狼將軍落下的棒槌,施咒語變小了,遞給絕色說,不聽話就用這個打它。

交待完畢後,五百神仙一擁而進明月宮,分頭找地方鋪牀。明月宮本就不算寬敞,這下子打滿了地鋪,凌亂得如同學生寢室。地鋪還沒有經營妥當,剛纔報信那天兵就直撲進來,喘了兩口氣,連珠炮似的說道:“各位領導剛纔誤會了那隻白眉蝠,已經被西天如來收了鎮壓在燈杆山下面,永世不得翻身。天界現在安全了,恢復了和平與美好,玉帝大帝派我來請各位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各司其職,不得有誤立刻執行。”

這道命令被飛快地執行了,明月宮內外只剩下了孤伶伶的絕色和狼犬。狼犬並且奮力地向上蹦着,一躥一跳,很是衝動的樣子。絕色沒奈何地瞧着它:“難道你就在這裡陪我一輩子了麼?”

狼犬聽見這句話,立刻兩眼翻白,四腳朝天地向地上倒去。

“我聽說四百五十個以上的神仙齊施咒語,就只有玉帝大帝或者西天如來才能解開,但他們怎麼會管這點小事……只是我又聽說,有一種仙藥也可以解這種咒語,剛好月亮上就有那幾味草藥,這裡又有一根棒槌。你若是想走,就自己去尋那幾味草藥搗碎了來煉吧,可惜我也不知道仙藥的配方,或許要多試幾次才能成功。” 吳剛打着呵欠說。

狼犬聽了這等言語,腿腳略微動了一動。

這時吳剛的話被雲中的太白金星聽到,他犯了泄漏之罪。太白金

星揮揮手,幾名天兵押着吳剛走了。他看見絕色和狼犬遠遠的站着,便打了個招呼,便消失在雲霧之中。

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
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二卷 無源之河的等待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卷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第十二卷 最是消瘦女兒心第六卷 失火的天堂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一卷 第一千零一夜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九卷 世上最美的一種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第二十一卷 眼中最苦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