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聽了,先是一愣,然後口中連連說道:“大人,民婦冤枉啊!我和丈夫十分恩愛,怎麼會害他呢?”接着,就又委屈地哭了起來。
周圍的村民也都如同聽到了晴天霹靂,紛紛議論道:“楊氏平時爲人最是賢惠,從來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往來,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鎮中誰不知道。我渾家有時候惹我生氣,我就叫她和楊氏比比,她立刻就不再做聲啦。這麼好的女人,怎麼會謀害自己的丈夫呢!”
這些話傳到了包正的耳中,他竟恍若未聞一般,又對楊氏說道:“你休要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來欺騙大家,本官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楊氏也被他說得惱了,口中怒道:“包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噴人,玷污了奴家的清白呀!”
包正冷笑道:“事實勝於雄辯,我們也不必做無謂的爭辯,還是讓我來給諸位分析一下案情吧。本案最大的疑點就是,這個井如此之深,剛纔大家都說看不清井裡的屍體到底是誰,爲什麼偏偏楊氏一跑到井邊,只向下看了一眼,就斷定這個屍體是他的丈夫呢?”
衆人一聽,也都凝神思索了起來。楊氏聽了,卻又哭訴道:“大人容稟,我丈夫外出已經三日未歸,本來他說是隻要一天就可以回來的。我這幾天倚門而待,望眼欲穿,結果還不見蹤影。心中便有了一種預感,恐怕是丈夫遭遇了不測。今日一聽說有人落井,我馬上就懷疑是我的丈夫,所以就跑來觀看。可能正是這種想法,才使我認定井裡的人就是我的丈夫。現在聽大人這麼一說,我的心裡也叫不準啦。還是將屍體打撈上來。讓我仔細辨認一下,要不是我的丈夫,豈不是更好!”
包正怒喝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婦人,外表美如桃花,心腸卻毒如蛇蠍!如果不是你預先就知道了這宗命案,怎麼能如此肯定?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加合理地解釋!到底姦夫是誰。是如何謀害卞林的,快快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楊氏也不由頂撞道:“聽說包大人公正清明,今日一見,也徒有虛名罷了。只憑自己的猜測。就妄下定論,這無憑無據的,如何服人?”
周圍的村民一聽,也不由將目光都射向了包正,目光中都留露出懷疑之色。
包正聞聽。朗聲笑道:“好!你是第一個當面指責本官的人,確實夠膽大,有這份膽量。當然才能做下這等狠毒之事。你的那個姦夫,就在眼前!”
衆人聽了,不由面面相覷,互相打量了起來,彷彿要看看到底誰像姦夫。包正轉過身,手指着壯漢道:“就是他!”
那壯漢聽了,臉上不由大驚失色,口中支吾道:“如——何會是我?”
包正厲聲說道:“你既然有膽量殺人。怎麼還沒有膽量承認!我來問你,你到這井邊來作甚?”
大漢也終於平定了下來,回答道:“自然是取水澆地了!”
包正笑道:“你看這菜園之中,明明新近剛剛下過雨,泥土還非常溼潤。我們進院之後,足底都沾上了一層泥土。這樣地土地,還用得着澆水嗎?”
壯漢低頭看了看,立刻臉色慘白,雙腿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來。
包正繼續說道:“這只是你留下的第一個明顯的破綻,第二,你既然是來打水,爲何先將水桶放在距離井沿足有兩丈多遠的地方,而不是放在井邊。難道你知道井裡有東西,這才先將水桶放下,然後趴倒井邊往下看,這才發現了屍體。大家想想,誰會那麼去做呢?”
周圍的村民也都連連點頭,大家平時取水,都是很少先往井裡看地。尤其是澆地的用水,也不怕髒,恐怕更不會有人這麼做了。
包正看着六神無主的壯漢,繼續說道:“如今你認罪,還有何話講!”那壯漢再也受不住包正的逼視,撲通跪在地上,口中連連叫道:“大人饒命,我全都招!”
楊氏聞聽,在旁邊罵道:“你這個膽小鬼,竟然還不如我這個婦道人家!我當時怎麼就瞎了眼,竟然看上你這麼一個窩囊廢!這又無憑無據的,只要咬死了不承認,誰能將你怎麼樣!”
包正聽了,怒喝道:“天理昭昭,豈能容你爲惡!來呀,將這對姦夫淫婦給我拿下!”
幾個衙役聽到了包正地吩咐,上前將楊氏和壯漢套上了鎖鏈。楊氏猶自憤恨不止,而壯漢則垂頭喪氣。包正叫差役將他們押回縣衙重審,然後才叫村民下井打撈屍體,叫族人幫補安葬,一場大案,不到一個時辰,就宣佈告破。
原來,楊氏和壯漢勾搭成奸,嫌丈夫礙眼,於是就趁他在井邊取水的時候,叫壯漢將他推入井中。不料二人還是弄巧成拙,被包正發現了破綻。
走在回城的路上,衆人徐步慢行,雖然路旁一派田園風光,可是衆人卻無心領略,心中都感慨頗多。一日兩案,前者是千夫所指,都言毒夫,最後卻是一身清白;後者人人敬愛,卻是心腸如鐵,謀殺親夫。對比之下,引發了衆人地深思。
趙鼎說道:“大人斷案,重證據,輕言行,於渺小細微之處,見微識著。實在是值得我等效仿啊!包正笑道:“無他,惟多看多思耳。勘破現場,最重要的是要排除干擾,使自己的思想和判斷不被他人所左右,始終清醒地面對自己已經掌握的線索。”
趙鼎感慨道:“大人說起來簡單,但是真要能在破案中這樣去做的,又何其艱難。就像今日的兩個案子,很容易就會被鄉民的情緒所感染,從而誤入歧途。”
包正也沉思了片刻,緩緩地說道:“破案者,需看似無情卻有情。查案時,需無愛無恨,這樣纔不會被外部和自己的情緒所幹擾;案清後,需有情有義,處理得法。這應該是我們每個辦案者所應該追求地,只是,目前我們都還沒有達到罷了!”
衆人也都信服地點點頭,心中都確立下了奮鬥的目標。回到東莞之後,天色已晚。包正進了縣衙,迎面卻碰到了李大,他奉了阿紫的命令,專程等候包正。
李大給包正見禮後,規規矩矩地說道:“大人,有客久候。”看來,他已經被阿紫調教地頗有規矩。
包正聽了,思索了片刻,然後忽然說道:“莫非是那個幫她從弟弟手中要回銀子的婦人?”
李大臉上露出了欽佩之色,口中說道:“正是,大人真是神機妙算,小人對您是越來越佩服啦,佩服地——包正一揮手,打斷了他的奉承話,然後正色地說道:“和自己家裡人,不要說這些虛情假意地漂亮話,這是用來對付別人的,你們弟兄倆可不要弄錯了對象!”
李大不由尷尬地一笑:“大人莫怪,小人只是習慣使然,今後一定改正。不過,對您地敬仰,卻真是——”說道這裡,他自己也是說不下去,只好停了下來。
包正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李大說道:“看來,你還要繼續學習啊!”然後,就示意他引路。
到了客廳之中,只見阿紫正陪着王氏閒談,看到包正回來,王氏慌忙起身行禮:“多謝包大人相助,才使小婦人的銀子完璧歸趙!”
包正笑道:“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也不必過於掛懷!”
又閒談了幾句,王氏就起身告辭,包正見她一個婦道人家,恐怕有些不便,於是就要留她在縣衙住宿。王氏說已經定下了客店,然後就高高興興地去了。
送走了客人,阿紫就張羅着開飯。在吃飯的時候,只見阿紫的袖子高挽,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晶瑩的珍珠手鍊。
包正眼睛最尖,再加上阿紫有意賣弄,專門伸長了胳膊,去夾桌子遠端的菜餚,所以第一個看到。於是就逗笑道:“阿紫今天越發漂亮了,現在渾身也是珠光寶氣,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千金啦!”
阿紫聽了,不由抿嘴而笑。衆人這才發覺他皓腕上的鏈子,也都紛紛讚美起來。小黑看着看着,忽然說道:“阿紫怎麼今日也大方了起來,竟然捨得買起了首飾?”
阿紫得意地說道:“哪裡用得着買啊,這是剛纔的王夫人送給我的謝禮,她是專門做珍珠生意的。賈姐姐,一共送了兩條,還有你的一份呢!”說罷,又取出了一條,用手指套着,搖晃了起來。
一支梅聽了,也不禁十分歡喜,從阿紫手裡搶過來,邊看邊贊。包正見了,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兩位,你們收受賄賂,這算不算貪贓枉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