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趙姑娘探尋的目光,包正也不由尷尬起來,只好掏出了自己的菸斗,假意抽菸遮攔。
趙姑娘眼睛一亮,然後又恢復了常態,嘴角卻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然後對包正說道:“老先生,您老人家有何指教”
包正只好訕訕地說道:“這位小姐好面相,待老夫來給你占卜一下如何?”無奈之下,他只好想起了算卦這個騙人的伎倆,企圖矇混過關。
趙姑娘聽了,大眼睛忽閃了兩下,竟然起身過來,坐在了包正的身邊,揚着臉道:“想不到老先生還精於此道,實在是出人意料,那就請先生好好看看吧!”
包正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俏臉:充滿了青春活力,吹彈可破的麪皮,嬌豔的雙脣,似笑非笑的雙眸。同時,鼻中還嗅到一縷淡淡的幽香,如蘭似麝。包正不由心神一蕩,不免迷醉其中。
只聽趙姑娘繼續追問道:“怎麼光看不說呀?老——先生!”
包正不由面上一紅,剛要胡說幾句。卻見那個丫環小紅忽然面色大變,慌慌張張地對趙姑娘說:“公——公子,快走吧!”
趙姑娘也是一驚,四下張望了一下,也有些驚慌失措。恨恨地瞪了包正一眼:“等改日我再找你算——”說罷,掏出了一錠金子,放在桌子上,然後彎腰抱拳道:“各位,忽然想起有事在身,咱們改日再聚!”
然後,就拉着小紅,貓着腰,躲躲閃閃,猶如做賊一般地溜了出去。
包正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對一支梅道:“看來這個趙姑娘是認出了我的真面目,我臉上有什麼破綻不成?”
一支梅笑道:“你的身上並沒有什麼破綻,但是你手上的菸斗暴露了你的身份。能叼着這樣一個古怪東西的,目前我也只是看到你一個!”
包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它出賣我的,呵呵,有時候,真可以從習慣上來識別一個人。面貌雖然會有所變化,但是,習慣是很難改掉的。
阿紫卻拿起桌上的金子,想要追出門去,還給趙姑娘。包正剛要阻攔,卻見道濟和尚一把拉住她:“就這一頓飯,還指不定夠不夠呢!”
阿紫這才坐下,卻把金子收入了自己的囊中,口中還自語道:“等再見到趙姐姐,我好還給她!”
包正也沒有心思理會她的小把戲,目光在店中搜索起來。剛纔趙姑娘主僕如此慌張,肯定是看到了熟人,怕被認出,所以才倉皇而逃。包正對能驚走趙姑娘的人很感興趣,或許能從中摸清趙姑娘的真面目。
店中只有四五個人是剛剛進來的,還沒有落座,包正很快就把目光鎖定在一對主僕身上。只見前面那人年約四旬,臉上也保養地很好,雙目在顧盼之間,竟然顯露出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儀。身穿一件雪白的長衫,手中搖着一把摺扇,顯得風liu倜儻,超凡脫俗。後面那個童子也就是十五六歲,衣着也甚是鮮明。
包正暗暗點頭:“看來此人不是尋常之輩,必是大富大貴之人,一看就是平日慣於發號施令,所以纔能有這種氣度。”
這時,那對主僕慢慢向這邊踱了過來,顯然是要到包正他們裡邊的空桌上就座。那個中年男子走了過去之後,本來正端着大碗喝酒的道濟和尚忽然伸出了一隻腳,橫在那個童子前進的道路上。
店中十分擁擠,所以過道甚是狹小,再加上和尚出腳如電,簡直堪比第三者插足一般神出鬼沒。那個童子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徑自絆了上去。
只見他一個踉蹌,向前撲倒,眼看就要摔個嘴啃泥。阿紫忍不住就要驚呼出來,卻見那個童子忽然伸出左臂,在地上一撐,就立起身來,然後轉過頭,怒視着道濟。
道濟卻根本不爲所動,裝模作樣地又攤開四肢,伸了一個懶腰,以此來表示剛纔只是無心之失。
那個童子看到和尚如此可恨,不由粉面脹得通紅,怒喝道:“你這和尚,特也無禮!”聲音尖利,還似未脫童音。
這時,那個中年人回身說道:“小三子,不要生事。”說話的時候,銳利的眼睛在衆人面上一掃而過。
那個童子這才忍住了怒氣,來到了空桌前,取出一塊白色的綢帕,將桌凳仔細擦抹了一遍,然後才招呼那位中年人坐下。
包正見了,心中暗想:“如此講究,必非常人,莫不是朝中的王孫重臣?”於是,心中更加疑惑起來。
那中年人點了幾樣清淡的小菜,要了一壺酒,酒菜端上來之後,小童子又用一塊絲巾將碗筷擦了一遍。然後取出了一根亮晶晶的銀針,就要往酒菜中伸去。
那中年人一擺手,小童子連忙將銀針收起。但還是被一直密切關注他們的包正發現。包正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更加確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斷:能在飯前用銀針試毒的,能是尋常之輩嗎?
那個中年人在包正的偷窺之中,用過了酒飯。其實他吃的並不多,只是用筷子隨便揀了了幾口精緻的菜餚。而那個童子,雖然也坐在旁邊,卻只是給中年人不停地夾菜,自己卻一口未動,顯然是平時養成的規矩。
包正饒有興味得欣賞着一對主僕,腦子裡又浮現出剛纔的那句話:一個人的面貌身份可以改變,但是養成的習慣卻很難改掉。
而這一張桌上,小黑已經喝得爛醉,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鼾聲。道濟和尚也好像是喝多啦,垂着腦袋,一個勁搖來晃去,大概在算着酒賬,卻怎麼也算不清。
包正見狀,就趕緊招呼夥計算帳,這一頓飯,足足花去了近五十兩銀子。包正會了鈔,和林升架着小黑,一支梅牽着道濟和尚,一起走出了酒店。
出了門,包正叫阿紫接下了攙扶小黑的任務,然後對他們說道:“你們先行回去,我還有事要辦。”
阿紫撅着小嘴道:“包子哥哥,你是不是有了銀子,就要出去胡花。嘻嘻,別是要去那天的什麼翠紅樓吧!”
包正狠狠瞪了她一眼,乾脆不再理會她,找了一個僻靜之處,隱藏了起來。阿紫也在一支梅的催促下,攙着哥哥往回走。由於喝了幾杯酒的緣故,她的小心眼裡迷迷糊糊地琢磨着:“反正連你這個和包子睡了兩宿的人都不在乎,我還跟着操什麼操什麼心呢!”
包正在暗中潛伏了一會,才見到那對主僕從酒肆中走了出來。此時,天色已晚,大街上的店鋪都點起了燈籠,臨安城燈紅酒綠的夜生活開始了。
包正遠遠地吊在這對主僕的身後,夜色爲他的追蹤設下了很好的一層保護。大街上的行人並不見減少,反而有增多的趨勢,在習習的夜風之中,人們各自尋找着屬於自己的天地。
這對主僕明顯沒有明確的目的地,他們隨着人流,漂到哪裡,就在哪裡駐足觀賞一番。弄得包正心中納悶:“看樣子,他們莫非是外地回京的重臣?怎麼對什麼都如此新奇?”
於是,包正隨着他們,一起走過了專門販賣古董字畫的夜市,一起到南瓦里觀賞了各種娛樂活動。那個中年人對黑霸天他們的蹴鞠非常感興趣,也隨着周圍的人羣一起歡呼喝彩。然後竟然取出了一錠金子,叫童子押注。不想最後竟然猜中,那個童子樂呵呵地捧回了一大把散碎銀子。那個中年人也看得眉開眼笑,大概也爲自己的眼力而高興。他把銀子在手裡一一把玩了一下,然後就全都給了小童。
比賽結束後,包正連忙拉進了和他們的距離。因爲此時退場的人實在太多,包正擔心稍不留神,就失去跟蹤的目標。
走到了南瓦的大門時,人羣漸漸有些疏散。這時,從南瓦高大的牌樓下走過了一人,攔住了那對主僕的去路。只見此人年約半百,身穿着一身青佈道袍,頭上高挽着髮髻,正中插一隻簪子,頜下三綹長髯。左手持着一個卦幡,上面寫着“測字、看相”,右手拿着一隻拂塵,前面的馬尾在微微抖動。看模樣,還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
只見這個道士攔住了中年人,然後面帶笑容地說道:“貧道稽手了,觀閣下的相貌,貴不可言,可否容我給您卜上一掛?”
中年人似乎也頗有興趣,於是說道:“有勞先生了,那就測個字吧!”
道士口中說道:“黑夜之中,測字恐有不便。”
中年人笑道:“無妨!”然後從地上拾起一截細竹棍,尋了一個光亮處,在地上寫了一個“一”字。
老道左右來回看了幾遍,忽然面色大變,竟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