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寧

大地朦朧,天將破曉,東方的海面上,出現一道微光。

日升。

太陽,是唯一公平的。

它喚醒萬物,將均等的光芒,撒向最宏偉的宮殿,但是也沒有避過最寒酸的草屋。

......

雲昌城,洛家後山,一處構設天成,僻靜無人的偏叢內,一名白衣少年盤腿而坐,雙目緊閉,心神深深地沉入識海,雙手擺出玄奧的手勢,漸漸地,其人與四周天地達成一種和諧的共鳴,空氣之中,一點一點的淺藍色微光不知從何處被抽離而出,一絲一絲,緩緩地遊入少年的體魄之內。

當清晨的第一縷光芒照射在他臉上的時候,他緩緩睜開雙眼,其人已經在此修行了兩個時辰。

少年面相清秀,年約十四,只是一般人第一眼應該都會被其超出了這個年齡的堅毅雙眼所吸引,從而忽視他的年齡。

身穿白色族袍,左胸上刻着一個“洛”字,這是雲昌城四大家族洛家發放的洛家的族袍,有青白二色任選,但除非族中重要祭祀,族會,比武,一般也不強制。

其人觸手可及之處,放置着一柄制式長劍,因爲身上實在沒有懸掛的地方,只有右腰邊上,掛着一枚玉佩,還有一個白色荷包。

這是他的母親爲他親手繡的,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洛寧”......

洛寧心神迴歸現實,口中緩緩吐出一股濁氣,這是他每日的第一步修行。自從突破聚靈境後,他每日四更就起來,去到家族後山中,吸納天地靈氣,每日不曾懈怠,只爲修煉速度強上一分。

只休息了不到十個呼吸,洛寧便不再停留,蹬地從草地上起身,帶起旁邊的長劍,拔劍出鞘,一招一式地練起洛家族傳劍法,“清風劍訣”。

洛寧所修行的功法,無法長時間吸納靈氣,一次最多兩個時辰,所以洛寧選擇和練劍交換着來修行。

清風劍訣,是三百年前洛家家祖洛河所創,在當年也是名震一方,但是在洛河之後,洛家再也無人將此劍訣發揮出其巔峰的威力,漸漸地,淪爲了扔給家族底層子弟的基礎入門劍法。

刺劍,劈劍,撩劍,掛劍,雲劍,點劍,崩劍,截劍。劍術的基本動作不多,但是在高階的劍訣中,通過精妙的組合與創造,就可以發揮遠超其本身的威力。

劍乃百兵之首,想要成爲一名強大的劍修,即便是天才,也需要不停的,殘忍的練習。

......

從日升。

到日落。

洛寧不曾懈怠過,除了中途補充一些乾糧解決飽腹以外的時間裡,他一直在修煉劍法和吸納靈氣,彷彿一個機關銅人一般,不知道苦,不知道累。

夕陽西下,斜陽灑落。

微風徐徐,吹散了少年臉上的汗水。

洛寧的整個身體都累得在不停顫抖,除了他那緊握長劍的右手。

讓人看上去,彷彿會覺得,就算此刻有歹人將他右手砍下,握緊的手指也絕不會鬆開。

然而,整整一天都沉浸在修行中,不曾懈怠,不曾困惑,此刻回到現實當中,看着眼前動人的斜陽美景,那雙青澀但卻堅毅的眼睛裡,卻浮現出一絲迷茫。

觸景生情,難以掩蓋,愈演愈烈,直至爆發,仰天長嘯,一聲嘶吼……

“唉,人生何其難啊!”

……

如果這個月末,他還未能突破聚靈二重境,就要被驅離洛家,回到他來的地方,下丘縣洛家支脈,看守藥園子去了。

沒有洛家的資源支持,他的修行之路也將宣告結束。

父親的病,再也沒有機會治了。

何其難,何其悲。

……

他名爲洛寧,雲昌城下丘縣洛家支脈弟子,從知事開始便有志於修行,八歲開始淬體,下丘縣條件艱苦,他付出了常人不可想象的努力,成爲了下丘縣當年唯一一個在十二歲達到淬體九重的孩童,再加上他的父親洛海,曾經在爲家族摘採靈草時,被兇獸襲擊,受過重創,憑着這個路子,他得以來到雲昌城主家,被賜下開脈丹,開啓靈脈,突破聚靈境。

靈脈,是人族體內獨有的一條特殊脈絡,是一道溝通外界天地靈氣與人體丹田的橋樑。

但是這條靈脈一般後天無法顯現,只有最頂級的絕世天才才能出生時就顯現靈脈。

這種情況,會被稱之爲“靈脈天顯”,百萬中無一,不說整個青陽郡,即便是在整個乾呂國內,也是史書中有寥寥數筆的記載,在整個大陸南域,亦是少有聽聞。

而大部分人,都需要在後天經過淬體九重的打磨,再加上一顆開脈丹,纔可以開啓靈脈。

總而言之,靈脈是關乎修煉者最重要的一個條件,靈脈的品階可分爲一至九階,一階最低,九階最高。

品階的高低可以直接影響到修煉者吸納天地靈氣的速度,以及他的前途。

比如說如果是一階靈脈,那麼大概那麼這個人恐怕窮盡一生也是無法突破修行之途的第二個境界,靈元境的。

一般來說,體內靈脈品階越高,即便是沒有靈脈天顯,也會在後天有所表現,他淬體的進境是會比常人快上一些的。

所以洛寧十二歲突破淬體九重,對於洛家來說,是有培養價值的,雖然沒有人知道,他在背後付出了什麼樣的努力……

雲昌城主家,是洛寧的夢想,是他人生的第一步,在過去那些年的無數個夜晚裡,少年也曾想象過,自己會進入主家,得到修行功法,從此開啓修行之路,再把父母接過來,把父親的舊疾治好,讓他們享福。

甚至考入傳說的雲陽武府,尋求另一片更高的天地……

然而,人生是現實的,殘酷的。

那些少年時的幻想,終究會隨着現實一起破碎掉。

今年年初,他進入主家,很快就被賜下開脈丹,開啓體內的靈脈,突破聚靈境,這是修行之途的第一個境界。

但是,命運和他開了個玩笑。

經過家族長老的檢驗,洛寧開啓的靈脈,只是一條一階靈脈!

那一天,洛寧整個人都是冰涼的,無助的。

望着洛家族人或是冷漠,嫌棄的,或是惋惜的眼神,他不知何去何從。

他很快恢復了鬥志,但是隻有鬥志是不夠的。

修行之路,洛寧缺失了重要的一環。

即便他每日四更就起來到後山修行,吸取天地間最精純的靈氣,但是一階靈脈吸收效率實在太差,洛家也不可能給他什麼額外的修煉資源,如今將近一年過去,他還是卡在聚靈境一重天無法突破。

洛寧知道,如果這個月末他還是無法突破聚靈境二重天,洛家人肯定不會讓他繼續待在這裡了。

少年第一次生出了放棄的想法。

他實在是太累了。

每日從日升到日落,苦苦修煉卻所得寥寥。

小小年紀,離開爹孃,背井離鄉,在大城裡日日遭受冷眼……

從肉體,到精神,重重打擊。

他實在是不堪重負。

“不如,就此放棄吧……”

洛寧喃喃道,神色稍稍渙散,披上一層朦霧……

然而,下一刻,幾乎是下意識!

身隨心動,手隨身動……

他從地上跳起,身軀挺直,拔劍出鞘,對着前方虛空一道直刺!

“不到最後一刻,怎麼可以輕言放棄呢!”

洛寧爲自己的荒謬想法感到羞愧。

未到窮途,不肯輸!

已到窮途,未必輸!

半途而棄,絕不是他所追求的道。

少年一劍刺出,不傷一物,但是雙眼已經恢復清明,其中的朦霧與雜念被他一劍斬斷!

同時,一絲靈感在他腦海中孕育而出,洛寧彷彿感悟到了一式劍招的雛形,但是轉瞬即逝……

一陣無形浩渺的波動在洛寧身上,緩緩展現。

劍意雛形!

同時洛寧察覺到,自己腰邊從無存在感的玉佩,也與之產生共鳴,發出一道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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