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灰色儒袍,白玉髮簪,手中一柄摺扇。
立時,書卷氣便多了幾分。
韓嘯推開門,卻見林筱兒和玉娘立在外面。
一個穿了青衣小帽,一幅小廝打扮,只是誰家的小廝如此脣紅齒白,俏麗嬌羞?
另一個穿了一身改小的儒衫,沒有大袖,頭上包了點青色頭巾,一幅小書童模樣。
可這書童,只有書案高。
“你們這是也要去書院?在家修行不好嗎?”
韓嘯笑着開口道。
林筱兒在家裡,許玉娘一直拉着做事,並不寂寞。
芸娘也有爺爺在院子裡。
陪着他去書院,說實話,那纔是遭罪。
讀書這種事情,真正喜歡的,不多。
“公子去哪,我自然是去哪的。”林筱兒將一個能壓住她的大書箱背了,仰頭說道。
“嗯,我也是。”
芸娘攥着拳頭,小臉漲紅。
“好,那就一塊去。”
聽到韓嘯的話,兩人臉上立時掛滿笑意。
既然芸娘他們去,韓嘯便叫上胡柄去趕馬車。
又吩咐徐福去唐遲那邊,指導如何煉製靈藥,然後便登上馬車,一路往書院去。
昌寧書院。
大楚是以儒道鎮壓國運的。
書院,每一處郡縣州府都有。
其中學子一層層選拔,資質心性絕佳,或者表現出衆,最終會進入皇城書院深造。
皇城書院,天下儒道聖地。
天下第一儒修陶浩然任院長。
據說陶浩然一身玄黃氣,已經能代天罰罪。
韓嘯對於儒道的認識,不少還是來到此世後惡補的。
後世,儒道早絕了傳承。
天道不昌的年代,儒道自然絕跡。
“公子,到了。”
馬車停下,胡柄的聲音傳來。
韓嘯點點頭,林筱兒已經起身掀開車簾。
走下馬車,入眼是一片參天古樹。
據說但凡書院有學子學成,離開書院時,就會種一顆綠柳。
這面前一片古樹參天,顯然是昌寧書院已經在此傳道授業無數年。
哪怕已經是隆冬時節,這柳林依然蔥鬱,柳枝輕撫。
高柳下,可見月白儒袍的學子三三兩兩的,沿着青石階往前去。
前方不遠,一座三丈樓牌。
樓牌上,隱約可見是“昌寧書院”。
韓嘯下車時,並無人在意。
如他這般驅車而來的也不少。
但等他舉步前行,立時便引來一片矚目。
倒不是他哪裡吸引人。
蓋因書院學子,沒有一個是帶書童小廝的。
“此子不知宋院長最恨四體不勤之人?來書院還敢帶書童小廝?”
“明顯是世家子,看那衣着,咦,那小廝倒是俊俏……”
……
沒辦法,如林筱兒這般小廝,哪裡都不多見。
韓嘯手持摺扇,大袖輕袍,目不斜視,一步步往前走。
此刻,他真把自己當做了來求學的學子。
不遠處的樓牌上,淡淡的玄黃之氣無聲無息的向他身上籠罩過來,然後與他體內的玄黃氣相交融。
書院後方庭院中,正在對弈的兩位老者神情一動,站起身來。
“院長,掌學,不知有何事?”
站在左側老者身後的青袍黑鬚中年文士忙拱手道。
“周升,去前院看看,是不是你家那小子又在惡作劇。”對面老者微一沉吟,向着中年文士道。
中年文士一驚,忙一躬身,快步往外走去。
自己孩子不會又要惹出什麼事情吧?
“感覺不像是那臭小子。”左側的老者伸手捋着白鬚道。
“但願吧,若是我昌寧書院又有大才出,也是你我之幸。”對面老者點點頭,目中露出希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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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牌樓前是一片青白廣場,其上此時熙熙攘攘不少人在。
“果然是韓十六!”
一側拐角處,許建生咬牙低呼。
“哼,這做派,以爲書院是他家開的不成?”許明生不滿的冷哼一聲,眼睛倒是在俊俏小廝身上多轉了一圈。
其他人聞言都是點頭。
“此乃昌寧書院,豈是此等世家子撒野之地?”有人不忿低喝,然後大步上前,攔在韓嘯面前。
“是沈真昌沈兄,沈兄出身微寒,最見不到此等世家子做派。”
“書院是我等唯一出頭之地,豈容這些無才無德之人玷污?”
“沈兄持身清正,說不定一句話就能讓這人進不了書院的門庭。”
……
昌寧書院中,十八世家子弟不多,便是那些官宦之家,入書院的也不多。
其實只要有機會的,誰家子弟不是先在修行之路上走一遭,何苦來書院尋什麼玄黃之氣?
便是玄黃之氣再煌煌大勢,也不能讓人長生久視啊!
只有貧寒之家,無踏入仙途機緣的,纔會來書院,搏一個未來。
而書院從院長宋濂以下,掌學、教習數十人,基本上都能做到一視同仁,絕無嫌貧愛富之心。
韓嘯離着書院牌樓十丈外,被人攔下。
面前之人身量不低,只是面色略顯蒼白,顴骨高聳,穿的衣衫也洗的泛白,顯然是平日生活清苦。
“不知兄臺何故攔我去路?”韓嘯面上神色坦然,擡手作揖道。
別的不說,這做派,單是謙遜溫和,頗有風範。
攔路之人面上本是一幅不忿狀,聽到韓嘯的話,面色微微一僵,擡手還禮,然後朗聲道:“昌寧書院有規矩,入書院不得帶隨從侍者。”
說着,他伸手一指韓嘯身後的芸娘,強壓怒氣道:“何況如此稚子,你也忍心差遣?”
聽着他的話,韓嘯心中發笑。
這閒事,是不是管的太寬?
別說差使書童,修行界中,便是煉製些人傀、魔傀的都不鮮見。
有那精通五鬼搬運的,就是拿六七歲孩童修煉秘術。
果然,儒道就這份迂腐,是最得天道垂青。
就眼前這人,在韓嘯看來,若是入了修行界,絕活不過三五月。
可此人身上,韓嘯已經覺察到一絲玄黃之氣的引子。
這還真是得到天道的認可,三五年內就能修出玄黃之氣了。
搖搖頭,韓嘯面上神色坦然:“不知兄臺所說的規矩,是何人所定?”
“自然是宋濂院長所定。”沈真昌朗聲道。
“就是,宋院長立此規矩已經有數十年了,昌寧城何人不知?”
“估計是個外來的,裝什麼大尾巴狼?”
……
不遠處學子面露嘲諷,連院長的規矩都不知道,怕只是個銀樣鑞槍頭,穿着儒衫的草包不成?
“哦?院長所定,不知成文何處?有無皇城書院批令?可曾撰碑立記?”韓嘯目光掃向四周,淡淡開口。
話音落下,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