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頂層閣樓上,換了乾淨衣衫的蘭花娘低頭來到韓嘯和紫萱面前。
“柳蘭香多謝公子、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她輕聲垂首,向着韓嘯和紫萱下拜。
“好了,起來吧。”
紫萱看着收拾一下,眉眼間相貌還不錯的蘭花娘,然後道:“你琴藝不錯,爲何淪落至此?”
蘭花娘擡眼看看韓嘯,再看看紫萱,低聲道:“家道不幸。”
說到這,蘭花娘止住話頭,不再言語。
紫萱點點頭。
她知道,蘭花娘是應爲與自己和韓嘯不熟,不敢坦誠。
有防備之心是對的。
“這位紫萱小姐可是京中來,或許能幫你一些忙。”韓嘯輕笑一聲,擡手指指紫萱:“她準備回皇城爭花仙子之位。”
花仙子之位?
蘭花娘出身皇城,自然知道,能爭花仙子的,絕不是普通人。
她輕嘆一聲,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她本名柳蘭香,出身皇城。
不過沒有紫萱那樣的顯赫身份,她出身只是小吏家。
本來哪怕是京城小官吏人家出生,也是衣食無憂的。
可沒想到,在她十六歲時候,父親因病而亡,家中頓時沒有着落。
兄長將她嫁給一家頗爲富足的城中行商家。
雖然這商人比她大很多,但兄長安排,她也做不了主。
本以爲這商人家雖然沒有什麼身份地位,但還算富足。
可沒想到,纔不過兩年,這商人家生意破落,最終不得不散盡家財。
柳蘭香最終落得個賣唱秦樓的下場。
好在她琴藝精湛,能得到很多人的追捧。
但好景不長,知道她能掙錢後,那商人家又要將她贖回去。
還是路過皇城的方一三見到,花高價將她買下,帶回玉流縣。
至於後面的事情,紫萱已經知道。
方一三家也是被人算計,家道整個散盡了。
“這世上,還有這般悽慘之事嗎?”
看着面前的蘭花娘,紫萱低聲說道。
“呵呵,天下女子,有多少能如小姐一般生來富貴,一身無憂?”
蘭花娘苦笑一聲,低聲說道。
“其實,大多數的百姓家中,都與柳小姐家一樣,平日還好,一旦天災人禍,便沒有了翻身之地。”
韓嘯開口道。
“哼,天災也就罷了,這人禍,實在是可惡。”
想到今日在那花船上所見,紫萱冷哼一聲。
“若不是我當時沒帶護衛,我必要將那一船齷齪之人都——”
說到這,紫萱狠狠一揮手臂。
“你能殺一船人,你能殺天下人?”
韓嘯轉頭看向她。
“天下百姓怎麼可能如那一船人一樣?”
紫萱驚呼道。
“世人都是渾渾噩噩,很多都是隨波逐流,你看到的都是道貌盎然,卻不知,與那一船人並無什麼區別。”
韓嘯搖搖頭,淡淡道:“不過,那些人更真實。”
聽到韓嘯的話,紫萱瞪大眼睛,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說什麼。
世上人,真的都這般?
“小姐你沒有經歷紅塵,不知世上百姓並無善惡,有些時候,都是不得已。”
蘭花娘輕嘆一聲,開口道。
聽到蘭花娘和韓嘯的話,紫萱一時間陷入沉思。
許久之後,她神情一動,轉首看向韓嘯。
“韓先生,紫萱雖然愚鈍,但不傻。”
她目中帶笑,看着韓嘯。
“韓先生這樣的人,所作所爲,怕是都有深意吧?”
韓嘯輕笑一聲道:“哦?我有何深意?”
“不管是我,還是柳姐姐,你既然幫了就幫到底。”
紫萱說完,轉過頭,看向一旁的蘭花娘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各領風騷數百年’的學子韓嘯。”
她指着韓嘯道:“就是他。”
蘭花娘瞪大眼睛,看着韓嘯,渾身戰慄。
“求公子,求公子救我相公一家!”
“我相公他不是壞人,他真的沒有做過壞事!”
……
蘭花娘趴在地上,將額頭磕青。
韓嘯轉頭沒好氣的瞪了紫萱一眼,然後道:“要我幫你也行,跟我們去皇城。”
“我願意。”蘭花娘連忙道。
“還有,爲她撫琴。”
韓嘯指指一旁的紫萱。
撫琴。
區區撫琴算得了什麼?做任何事情蘭花娘也無悔啊。
她擦擦眼淚,低聲道:“我願爲小姐撫琴。”
紫萱有些愕然的看向韓嘯道:“韓先生,這,我需要嗎?”
“需要。”
韓嘯開口道。
“拿紙筆來。”
聽到韓嘯要紙筆,紫萱忙準備好。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絃。
……
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爲霓裳後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
十三學得七絃成,名屬教坊第一部。
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
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
詩句很長,韓嘯寫一句,紫萱念一句。
一旁的蘭花娘聽着聽着,不覺眼淚流下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當紫萱唸到這一句,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一遍一遍的唸叨,一時間已是癡了。
“轟——”
一股勃然的玄黃之氣沖天而起。
韓嘯不在壓制自身的儒道修爲,任其與天上的雲層相合。
“宗師——”
往來船上,有人驚呼出聲。
蘭花娘坐到琴臺前,輕輕將琴絃點撥幾下,張口吟唱起來。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絃。
……
同是天涯淪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識。
……”
一道道金色的玄黃氣沿着大江瀰漫開來,縱橫百里不散。
那些大儒都將目光神念投過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大江之上,一位落魄修行者坐在船頭,聽着這歌聲,手中的酒壺不禁顫抖起來。
“相逢何必曾相識!好一句相逢何必曾相識!羅九生前來拜見宗師——”
他將酒壺一扔,身上的靈力沖天而起。
元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