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徐昭,就連梅老帶的那些弟子們也是一個個瞠目結舌,臺上唱戲之人都停了下來,齊刷刷地盯着梅老。
似乎被這麼多人盯着很不適應,梅老將煙槍在一旁的桌子上敲了敲,“都幹嘛?!唱戲哪有唱到一半就停下來的道理?”
一聲訓斥,戲班中人如夢初醒,連忙繼續唱這一出還未唱完的戲。
梅老幽幽回頭,看着不知所措的徐昭,“呵,讓你這個懂戲之人看笑話了。”
徐昭擺擺手,將這壇酒雙手奉上,擺在了梅老的面前,他笑道:“今兒個我聽完戲之後,就算是死我也覺得值了。”
在徐昭暢快大笑聲中,梅老又抽了一口煙,“年輕人別說這些晦氣話。”
徐昭止住了笑意,耐心地等待臺上之人演出完畢,不料梅老居然又問道:“那位白衣公子沒跟着你一起來嗎?”
白衣公子?徐昭一聽就知道梅老值得是葉連城,“沒有,我本打算挽留他在我家做客一陣子,哪知他似乎有急事,提前走了。”
說完徐昭突然一樂呵,不忘補充道:“我到現在還牽着他好幾個銅幣呢。”
梅老猛吸一大口煙,看得徐昭一驚,還以爲這老頭子要一下子抽過去了,好在有驚無險,梅老挺了過來。
“那還真是可惜了...”
聽聞此話,徐昭瞳孔一說,看樣子梅老並不只是爲了自己才於今日決定要重歸臺上唱戲,得知內幕的徐昭未免有些失落。
“對了,那小子姓甚名啥呀?”梅老不經意間將這個埋藏在心裡已久的問題拋給了徐昭。
感情都是爲了葉連城纔給自己說這麼多話的唄,徐昭無奈道:“他叫葉連城,我也剛纔認識不久,不過確實是一個只得深交的人。”
“姓葉嗎...”梅老喃喃道,這個姓氏在柴桑城內可不普通啊。
兩人交談就此結束,沒過片刻,戲臺之上的曲也被唱完,戲班子之人紛紛圍繞在梅老身邊,期許着這位久未登臺的師傅能夠上臺唱上兩句。
梅老也沒有辜負衆人的期望,緩緩起身的他一步一頓地走到了戲臺之上。
當他上臺的那一刻,臺下之人神情恍惚,上一次見到梅老唱戲到底是多久之前了?他們都有些不記得了...
柴桑城這邊的戲曲沒有過多的舞臺表演,更加偏向於對唱腔聲調的追求,作爲戲班子當之無愧的老一派,梅老也有着他獨特的見解。
微微一清嗓,梅老便開始唱曲,此曲名爲《落陽山》,乃是邊關曲,與大周開國之初所創,講的就是邊關戰死將士親人的苦痛。
曲子是好曲,不過有些過於哀轉淒涼,所以多爲女性唱此曲,好在梅老功底深厚,在他的演繹下也毫無違和感。
記得梅老上一回唱的曲子便是這首,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那熟悉的味道,美中不足的就是梅老的嗓子已經不似從前了。
唱戲之人看家本領就是他們的嗓子,有些人爲了一隻保持良好的狀態,甚至從不會去碰烈酒與葷腥,每日早起都會弔嗓。
而梅老自從不唱戲之後,每日都在吞雲吐霧,如今再次唱戲沒有嘶啞難聽已經算的上是好的了。
《落陽山》此曲不過四五分鐘,但是極爲考驗唱曲之人的功底,在戲班之中弟子能否登臺唱戲的標準就是能否將此曲完全演繹。
梅老如今身形佝僂不復從前,但臺上的他還是光芒四射,恍惚間讓衆人以爲回到了到處戲班最鼎盛的時候。那個時候,根本就不用寄人籬下過得這麼窩囊,每日前來聽曲之人不知道要排好久的隊才能聽上一段曲子。
臺下戲班中人有不少都在偷偷抹眼淚,甚至有些女弟子都嗚咽了起來,這麼多年來,戲班不似從前,好多弟子都脫離齣戲班出去自謀生路。
這些留下來的人爲了啥,還不是爲了期翼着能夠找回從前的榮光,重振戲班,今日再次聽到梅老唱戲,這麼多年的委屈頓時煙消雲散,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勾欄之中或許只有此處沒有沾染上世俗的煙火氣,戲臺上下除了戲班的人便只有徐昭一人。
許久未開嗓的梅老在唱完《落陽山》後顯然是還沒盡興,接着一連唱了不少的曲子,到了最後的時候,臺下衆人肚子都餓的咕咕叫了。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梅老才從臺上走了下來。
梅老拿起煙槍,斜了徐昭一眼,對他招招手便自兒個走向了旁邊無人之處。
徐昭眼神機敏,此刻剛從曲子之中脫離出來,還有些迷茫,下意識地跟着梅老走了過去。
梅老在徐昭還未遠遊之前,便已經是武林盟的長老,據說年輕之時,還是盟主的有力競爭者之一,這也不難解釋爲何他能單憑一顆花生米就擋下了沙彌生的攻擊。
徐昭仍是武林盟中的一員,這麼多年來武林盟別的人都忘記了梅老這一號人物了,只有徐昭他常來聽曲,所以他也是梅老唯一願給好臉色看得人之一。
見到徐昭已經跟了過來,梅老有些陶醉的抽了一口煙,“年輕的時候啊,爲了唱戲,這煙可碰不得。要我說啊,還是現在舒服,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徐昭不再多勸,如今他也和戲班弟子一般心滿意足,只是開口道:“菸草不是好東西,梅老你還是少抽爲好。”
梅老難得的沒有反駁,只是將話題悄然間轉移,“我知道你與白雲堂有恩怨,但是白雲堂堂主曾有恩與我,所以我便出手救下了他那不爭氣的兒子。”
徐昭淡漠搖頭,“那種廢物,無論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
梅老一愣,“今後你該怎麼辦?黑牢那邊多半是背後的人動的手腳。”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一定會爲我自己討回公道的。”徐昭沉聲開口,他嫉惡如仇,見不慣自己和別人遭受無妄之災。
梅老看向徐昭的眼神複雜,何曾幾時,自己也像是這般意氣風發。
“徐昭,你還是沒有看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