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卑下已查明綠萍之死因……”
劉宜抱拳施禮,旋即冷冷向着院門外頭喝道:“押進來!”
便見兩個守衛押着一個少年進來,他約莫十六七的年紀,臉色煞白煞白,可不正是雲順!
雲素素面無表情,漠然道:“說!”
劉宜恭敬應下,便對着那個格外醒目的俗婦客氣地說:“大嫂子,請將你看到的一切都說出來,不用任何顧忌,在下保證你絕對安全!”
雲順絕望地發現,這個俗婦正是他家隔壁醬油鋪的老闆娘,他的眼神流露出哀求。
“今日約莫申時許,城內罕見下了大雨,我恰將鋪子收拾停當……”
俗婦猶疑幾分,想到綠萍那一張慘白的臉,她終是避開雲順的眼神,將當時所見娓娓說來。
其實並不長,不過寥寥幾言,末了她又猶疑片刻,不確定地說着:“雖我午時才見過綠萍,不過卻不敢肯定與順子有關……”
花音臉色一變,怒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拼了命救你,暗算我便罷了,還親手將生你養你的孃親殺害,像你這樣禽獸不如的狗東西,留之何用?”
小姑娘動了殺機,臉上閃過狠色,就要下殺手。
雲順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他拼命搖着頭:“不,我沒有殺我娘……我沒有……”
花音是真的動了殺心,她冷冷說道:“你以爲我還會信你?”
“花音姑娘且慢動手,這小子雖是混賬東西,不過他說得沒有錯,人確不是他所殺!”
聞了此言,花音怔了一怔,她冷冷哼了一聲,便抱着膀子等着他的下文。
劉宜向着雲素素恭敬地拱了拱手,稟道:“好教家主知道,小的在現場勘查,發覺有活殺堂之人留下的痕跡,便去探問了幾個朋友,他們告訴我,動手之人乃是‘賭坊’所屬……”
花音冷冷打斷他,道:“你的什麼朋友,居然敢得罪活殺堂,活得不耐煩了?”
劉宜苦笑一聲,應道:“在下朋友的身份自然無法與花音姑娘相較,都只是一些散修而已,不過‘賭坊’業已被剷平,是以他們並不懼……”
玉溪生心念電轉,他記着北邙宗有一個曾入過歸墟喚作孫仲謀的弟子便駐於活殺堂,誰有這麼大本事剷平賭坊?
有着疑問,他驚訝地說:“誰動的手?”
劉宜有些敬畏地望向蘇伏,欽佩道:“小的聽我那散修朋友說,此事乃是浮塵公子一人所爲,便連動手取了綠萍性命,賭坊的頂級殺手凌遠寒都是死在浮塵公子手中……”
玉溪生聞言不禁恍然,笑着說:“原來是浮塵公子,難怪……”
雲素素向着蘇伏微微欠身施禮,檀口輕開,說着:“今夜一再爲浮塵公子救助,不勝感激,今後浮塵公子但有所命,雲氏上下無所不從……”
蘇伏面上不動聲色,心頭卻是起伏難定,這個玉溪生顯然對自己身份有所懷疑,雲素素之言更是令他驚訝,即便是救命之恩,亦不必如此鄭重其事,這反而令他感到不解。
“素素小姐言重了,沒有甚麼大不了,不必如此!”
花音斜睨了他一眼,哼道:“你這傢伙真是可惡,功勞都被你搶去了,救雲二爺,本姑娘可是首功……”
雲素素莞爾一笑,說道:“自然不會忘記花音姑娘,花音姑娘往後在雲記消費,無須支付任何玉石,本店但有新品,將會提前知會花音姑娘,倘另有條件,皆可提出,素素定會全力滿足。”
花音微微欣喜,卻捏足了姿態,輕咳兩聲,才淡聲道:“這還差不多。”
“劉宜,遣人備宴,三位貴客一夜辛勞,定已疲累,帶他們下去休息……”
雲素素說着,又轉向青衣,柔聲說道:“姐姐助我解開心結,亦是辛苦了,來日必要好好謝謝姐姐,還請先行一步,素素稍後便來作陪。”
劉宜躬身應是,便對着蘇伏三人虛引道:“三位請隨我來。”
蘇伏與花音便行去,青衣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說道:“你做得不錯。”
玉溪生望着蘇伏遠去背影,蹙眉暗忖:倘他是蘇伏,爲何要隱姓埋名在此?看着樣子是有些像,可總覺哪兒不一樣。退一萬步說,他便是蘇伏,劍齋是否亦覬覦太淵秘境,遣他前來探查?其聲名如今廣爲人知,恐難成事,便以其因魔劫而亡爲藉口,使其淡出真界耳目……
他搖了搖首,總覺這一番忖測有着問題,卻不知問題在哪兒,尚有一個他更爲難解之事,那便是絡羽的指令,指令中說護持蘇伏安危爲首要,太淵令都要次之,此子究竟是甚麼來歷?
要說是他西都魔門放於劍齋的暗子,打死他也不信。像蘇伏這個年紀便獲得別號的修士,西都魔門只會將其當做寶貝一般藏起來,怎會放任做暗子。
這時場內只剩了雲順,俗婦,幾個護衛,雲素素同他,天麟閣所在便安靜下來,雲順喘息的聲音便顯得極爲刺耳。
雲素素淡淡笑着說:“多謝大娘仗義出口,還請於鄙宅盤桓幾日,讓素素好好感謝大娘。”
她正欲令護衛帶她去休息,豈料這大娘搖了搖首,望着雲順說道:“素素姑娘,我仗義出口,是爲綠萍,絕非爲了貪圖享樂,而況家中鋪子需要打理,倘盤桓幾日,便會有人買不到我家醬油,所以多謝素素姑娘好意……”
“我只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饒過雲順……”
雲素素頗感意外,她柔柔地笑了笑,卻不置可否,對着護衛吩咐道:“去賬房取五十枚白玉給她。”
那護衛應下,便帶着微微嘆氣的俗婦去了。
雲順這時終於知道自己難以倖免,他慘然一笑,臉上掛着如釋重負,他雙膝着地,擡首直視雲素素絕麗的容顏,說道:“他們告訴我,只要能將您拉下家主位,便能許我一個掌櫃,我年紀還輕,只要有這個掌櫃,我便能爬得更高……”
玉溪生冷冷道:“所以你放任活殺堂之人殺了你親孃?如此說來,你仍是死不足惜。”
“花音姑娘拼死救我,我卻在最後關頭下手暗算他……我不是人……我猜到他們要對我孃親動手,卻故作不知,我罪孽深重,我罪該萬死……最後,我不奢望求得小姐原諒,只有一個卑微的請求……”雲順說着,將頭顱深深地伏下。
“我希望小姐將我葬在孃親旁邊,生前未能好好盡孝,惟願死後做補償……”
雲素素凝望着細絲一般的雨幕,難辨悲喜,語聲淡漠:“我欠萍媽甚多,是以纔對你多有縱容,無論你犯下何錯,耍一些小聰明我便能原諒你,可唯一令我難以釋懷的是,你居然害死萍媽,害死一個對你恩重如山的女人。”
“你死之後,我會給你家三代設靈位,以雲氏附家待遇……”
雲順慘笑一聲,原來雲素素早已定了他的結局,或許他心裡其實已經有數,下一息,他伏下的頭顱再也未能擡起。
‘五方元氣神’憑空而現,其中一隻大手狠狠地按落。
玉溪生眸子充斥着讚賞,身爲一個家族的掌舵人,倘性子柔弱,優柔寡斷,那便休提崛起,能守住家業便不錯了。
餘下的幾個護衛心頭凜然生寒,他們都有感覺,家主今日之後,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家主了。
“將他帶下去罷,隨便葬一個地方,莫要跟萍媽一處……”
直到雲素素的聲音響在耳邊,他們纔回過神,急忙應下,擡着雲順的屍體退了下去。
待他們走遠,雲素素才衝着玉溪生溫婉一笑:“大總管,今日之後請你多多費心囖!”
玉溪生心裡一動,微微笑道:“只是暫代而已,在下會做好分內之事,小姐有事便請吩咐罷!”
雲素素也不客氣,淡淡地說着:“即刻起,我會將一小部分的雷殛部交給你,替我盯着旁支與附家的動向,我這個二叔公不是個安分的人。”
玉溪生笑着應下,忽然莫名道:“倘有異動,如何是好?”
“殺!”雲素素冰冷冷道。
……
太淵令落在尹玄素手裡的消息令整個太淵城徹底沸騰,各大勢力當真是悔不迭矣,邊又遣人搜遍了全城,幾乎將太淵城翻了一個遍,最後沒有尋到尹玄素,便氣勢洶洶地涌到雲氏商行興師問罪。
當然,罪名是莫須有的,不過,卻在其後不了了之,有青衣小姐出面作證,現任家主雲素素對太淵令一事絲毫不知。
各大勢力未必便是給青衣面子,不過是尋個臺階下罷了,倒是‘賭坊’事件的主角,在雲氏商行被奉爲座上賓,此事一時成爲熱議。
各大勢力亦皆探出橄欖枝,欲招攬蘇伏這位來太淵城半載多,卻仍然‘低調’的高手,蘇伏婉拒,自然是沒有了下文。
此後數日,雲氏大刀闊斧地對商行進行了一系列的改整,能者上位,在雲氏得到了充分的顯現,所有沒有能力,通不過雲素素設下的考覈的雲氏子弟盡皆被剝奪了職司,雲太甫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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