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矛盾。
在談少寧和阮沐沐案如此保密的情況下,如果網絡上忽然出現了這個案子的細節,並且帶節奏引導輿論攻擊談少寧和阮沐沐,那麼就毫無疑問地能夠確定,的確有一個幕後推手存在,那個幕後推手極有可能就是兇手。
這樣一來,警方就會把這個案子重新定性,也會順藤摸瓜找到真兇。
這如此一來,談少寧要承受的輿論攻擊就會很大。
但是呢,如果一直都風平浪靜,兇手什麼動作都沒有的話,警方就很難懷疑還有什麼真兇的存在……
就是這麼矛盾。
又想網絡輿論爆炸,又怕談少寧承受輿論攻擊。
各有好處,各有壞處。
雲畫除了嘆息之外,還是嘆息,但無論如何,都要做好準備。
晚上九點鐘的時候,顧淮一才帶隊回來。
一個個累得跟狗似的,又開始互相招呼着泡麪。
雲畫打包的時候,多打包了一些菜。
雖然她因爲今天看了人彘的卷宗實在吃不下去肉,不過不妨礙她帶回來了很多肉菜。畢竟這幫警察們大都是男人,都是肉食動物。
而且吧,他們早就已經吐夠了,早就已經能夠做到面不改色地一邊談案子一邊吃肉。
“哇,這才叫飯!”
“泡麪見鬼去吧,我這倆月吃得自己都快要變成泡麪了,以後誰再跟我說泡麪我就吐給他看!”
“少廢話,紅燒肉給我一塊,這麼漂亮的紅燒肉我可好長時間沒吃過了。”
“我要排骨,排骨!”
“你們這羣禽獣,搶吃的最有一手,給我留一塊豬手,我要豬手!”
一羣人嘻嘻哈哈地搶東西吃。
顧淮一一個人舒舒服度地坐在辦公室裡,雲畫打包的時候單獨給他打包了一份,給他同事們打包的則是大份的。
顧淮一一邊吃着一邊感慨,“你說說我這過的是什麼日子,瞧見沒,我都瘦了,瘦了!”
一邊摸着自己那皮包骨頭的臉,顧淮一一邊大口吃飯,“真香啊,真好吃啊,忙碌之後能吃一頓好的,這才叫人生,不然忙忙碌碌有什麼意思!”
等顧淮一吃完了,雲畫才說起談少寧案子的事情。
“北謙哥說他已經跟你說了。”雲畫說道,“網監那邊,其實想要追蹤特別難的,對吧。”
顧淮一擦了擦嘴巴,自己手腳麻利地收拾飯盒,“的確很難,對方完全可以利用海外IP發佈,甚至可以隱藏IP,有很多種技術手段,可以讓人無法追蹤到發佈者的。”
雲畫沉默,早知道是這樣的。
“不過通過網絡手段找到對方雖然不太現實,但我們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通過網絡找到他,而是如果對方真的在網絡上散步案子信息,並且引導輿論的話,那就可以確定,這個案子的確是另有真兇。”顧淮一說,“這纔是最重要的,這樣即便是目前的證據鏈完整,也可以申請繼續調查,當然了,還差談少寧的口供。談少寧雖然承認了他殺人,但是他沒說更多的東西,作案動機、作案過程都沒有說,證據鏈就還不夠完整。”
雲畫點點頭。
顧淮一又說,“待會兒我帶你去見談少寧,如果你能說服他開口,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雲畫並不敢確定。
一個小時之後,顧淮一安排雲畫去見談少寧。
從她出國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談少寧了,這會兒再見到,雲畫簡直不敢認……
且不說他有多瘦,就他的樣子,只看一眼就讓雲畫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那種陰沉和絕望,就好像是……好像是已經處在深淵的邊緣一般……
“談少寧。”
雲畫坐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談少寧也擡頭看她,微微皺眉,“你怎麼來了。”
他終於開口了,嗓音嘶啞難聽。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雲畫沒有耽誤時間,直截了當地說。
談少寧看着她,動了動脣角,眼神幾度變幻,可是最終他還是搖搖頭,“沐沐是我殺的。”
“我不相信。”雲畫的聲音斬釘截鐵。
“是真的。”談少寧閉上了眼睛,一臉疲憊。
雲畫猛地站了起來,“談少寧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說過我不相信沐沐是你殺的!**殺人?談少寧你以爲我很蠢嗎?你以爲你承認了我就會相信?”
談少寧嘴脣緊抿,輕輕地搖頭。
雲畫深吸口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你爲什麼要承認是你殺了沐沐?因爲沐沐心口那一刀是你刺的?可你告訴我,你侵犯沐沐了嗎?”
談少寧抿脣,沒有吭聲。
“你沒有,對吧。”雲畫冷聲說道,“那麼爲什麼從沐沐體內發現了你的生物信息?你沒有侵犯沐沐,那沐沐體內的生物信息是從哪兒來的?”
談少寧依舊不吭聲。
雲畫的聲音越發冷了,“談少寧,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你沒做就是沒做,爲什麼要承認?爲什麼不敢說出真相?當時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沒有別人知道,如果你不說,我們的調查就沒有方向!”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絕對不會是你。”雲畫說道,“少寧!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好不好?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人冤枉你的,可如果你什麼都不說……”
雲畫深吸口氣,“就算是你什麼都不說,我也會找出真相還你一個清白,只是我們會很難,不,應該說是我會很艱難,因爲沒有人幫我。社會輿論還會說我是在故意徇私枉法,故意找一些不可能存在的證據去給你洗白脫罪。”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放棄,我還是會努力調查還你清白。”
雲畫看着談少寧,目光凜然,“所以,就算你不幫我,我都會徹查到底!只要你願意看着我爲難,願意看着我被萬人唾罵!”
“你別這樣!”談少寧擡頭看她,目光很是難堪,“我不需要你爲我做什麼。”
“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被冤枉。”
“不算冤枉,沐沐確實因我而死……”
“因你而死卻不代表你殺了她!”
“那一刀是我給她的……”
“但你是不得已對不對?你沒想過會殺了她,你原本想要救她的對不對?可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或者是她也想救你,纔會故意自尋死路……”
雲畫緊抿着脣,聲音微微顫抖,“你就算是不心疼我,你也心疼心疼沐沐,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她,她都死得那麼慘,還是爲你而死……你忍心讓真兇逍遙法外嗎?你讓沐沐能死得安生嗎?”
雲畫的每一個字,都如利劍,將談少寧的心刺得血肉模糊。
他猛然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肌肉在無法控制地輕輕抽動,額頭的青筋在暴跳……
“哥。”雲畫忽然放緩了聲音,“哥,雖然不是一個母親,但我們同一個父親,論血緣,你是這個世界上跟我血緣最近的三個人之一。我知道你心疼我,我甚至能猜到你在擔心什麼。你在擔心我的安危對不對?真正的兇手威脅你了?他威脅你什麼?殺我?讓我猜猜,你並不知道他是誰,不然你就可以直接告訴我,讓我提防……”
“畫畫。”談少寧終於看向了她,眼神中帶着愧疚,“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強大,我甚至懷疑,他不是一個人……”
雲畫的臉色變了,“兇手真的威脅你了?”
“你要小心,千萬小心。”談少寧非常緊張,“我一直都自以爲是,自詡聰明,可是我在對方手上卻完全沒有還手之力,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間,到最後,我甚至沒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對方用了迷幻類的藥物?”雲畫問,“你是不是壓根兒就不知道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嗯。”談少寧苦笑,“我很蠢,對吧。”
“有心算無心,你着了人家的道是正常的。”雲畫說道,“你現在能記得多少?”
談少寧的臉色非常難看。
許久之後他才說道,“我去的時候,沐沐就已經……被人傷害了。我當時非常焦急,也瞬間警惕起來,可是我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在房間內放置那些迷幻類的藥物,那些藥物加了酒精後極易揮發,我進去之後聞到了酒味,沒多想,可實際上酒味掩蓋掉了迷幻類藥物原本的味道……”
談少寧一臉懊悔,“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吸入了足以讓我手腳發軟頭昏頭疼的藥物……我開始變得神志不清……”
“對方不知什麼時候在房間裡放了一個擴音設備,他通過設備說話,讓我們必須遵照他的命令才能存活。他讓我和沐沐互相殘殺,說我們兩個只能有一個人活着離開。因爲我中了藥物,沒有力氣,所以對方甚至提前準備了一把匕首放在桌上。”
“我壓根不相信這鬼話。我當時已經非常疲累,大腦昏昏沉沉幾乎撐不住,我努力在房間裡尋找,我知道對方肯定安裝的有攝像頭,能夠看到我們的一舉一動,纔會下命令的。”
“我強撐着去拿匕首,卻拿不穩,不斷脫手,我想借此機會讓對方相信藥物對我作用非常強悍,我甚至都拿不動刀子。在這個過程中我找到了攝像頭,我裝作摔跤的時候拔斷了電源線。這樣,對方若想再操縱我們,就必須親自過來了。”
“趁着對方還沒到來,我強撐着低聲跟阮沐沐說,待會兒對方進來的時候,我們做出一個假象,我拿匕首刺她,看似是刺向她的心臟,實際上我會偏移一下,刺向她的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