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的春天，陰雨綿綿，淅淅瀝瀝的雨聲裡最適合睡懶覺。肖天又睡到了中午，但卻是被冷醒的。他摸一摸自己的臉頰，冷冰冰的，溼漉漉的。原來昨晚沒關窗，外面細細的春雨飄了進來，淋溼了肖天。他趕緊爬起來，從揹包裡抽出一件衣服披上。往窗外望去，外面的一切被籠罩在白茫茫的雨霧之中，最近一棟樓也看不清了，更加看不清遠處那扇紅色窗戶。
肖天朝着紅色窗戶的方向努力望去， 隱隱約約又能看到一點紅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一陣風吹來，居然帶着絲絲腐朽木頭的氣味，但認真嗅一下，這氣味又消失了。
肖天提上揹包，走到街口吃了個快餐，掃了一部共享單車，就往紅色窗戶那棟樓的方向笨去。昨晚那個房間的熟悉感，讓他覺得很不安，巴不得快點去到那棟樓進入那個房間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平時騎車外出，肖天都會打開地圖輸入目的地，按照導航生成路線過去。這次他不知道那棟樓的名稱，更不知道具體地址，只能憑着自己的感覺的方向和距離去找，但這樣真的很難。這裡是市中心高樓林立的區域，每一棟樓從地面望上去都差不多一樣的形狀，從地面根本沒辦法辨認上面的窗戶。
廣州三四月的春雨像霧水，感覺淋不溼人，行人都覺得沒必要打傘。但肖天在雨中騎行沒多久，就覺得滿頭溼漉漉的，水珠順着頭髮不斷滴了下來。身上衣服也溼了，被風一吹，一股冷意就直接鑽進身體裡，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讓自行車一歪，差點撞上路邊的花基，幸好肖天的腿夠長，雙腿趕緊鬆開踏板往地上一撐，人和車就都停定下來了。轉頭看看周圍，非常熟悉的地方啊，居然來到舊公司辦公室所在的大廈下面。
肖天以前的辦公室在這座大廈的36層，現在從地面望上去，只是一片煙雨朦朧，根本看不到那個樓層。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上去了，只能苦笑一下，準備調轉車頭離開。這時身後卻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肖天，你回來了呀？”
“李文兵，現在上班，你小子溜號了呀？”肖天大喜，趕緊扔下自行車轉過身去，握住一個高個子的手臂。這是和肖天同一個時期進入公司，又在一個部門的關係很好的同事，也是公司里人見人愛的大帥哥。
李文兵見肖天身上溼漉漉的，一副落魄的樣子，趕緊把他拉進樓下商場的一間咖啡廳，這是他們以前經常來討論設計問題和發呆的地方。李文兵端了一杯熱咖啡給肖天，很快就說起了公司的近況。
李文兵說，肖天才走了沒幾天，鄔大鵬得到老闆的器重，開始對他們這些技術骨幹指手畫腳。大家都覺得沒好日子過了，心灰意冷，也有人萌生了退意。這樣的情形下去，陰險小人上位，公司的前景也顯得悲觀。
聽到這，肖天充滿懊悔，沒想到自己酒後犯冒犯了老闆的小蜜，居然連累了一幫好同事。李文兵看出肖天的心思，拉着肖天的手說：“這事也不能怪你，只怪那鄔大鵬陰險毒辣，用了下三濫手段爭取上位。大家都知道他是要有預謀的，都知道你是受害者。”
肖天苦笑，把面前的糖包全部倒進的咖啡攪拌均勻，然後一飲而盡，說：“等老闆的氣消了，我再想辦法跟他談一談，看事情有沒有轉機吧。”
李文兵搖搖頭，正想說什麼。這時又一個女人進了咖啡廳，她看見肖天，滿臉驚喜跑了過來：“肖天，你怎麼在這？”這是公司銷售部的白曉霞，可能因爲擁有迷人的身材和一張網紅瓜子臉，爲公司簽下了不少合同。
肖天很開心，但又搖搖頭說：“今天怎麼了，你們都在上班時間偷懶？”
“現在上班，一點意思都沒有！”李文兵和白曉霞異口同聲地說。
白曉霞看着肖天落魄的樣子，有點心疼，但又惱怒地說：”你是怎麼回事，甩手不幹之後，居然不接電話不復信息，知道大家多擔心你嗎！“
”是你最擔心肖天吧，哈哈……“李文兵斜了白曉霞一眼，打趣地說，”再見不到肖天，你白頭髮都愁出來了吧。“
畢竟是上班時間不能呆太久，也怕鄔大鵬知道了對李文兵和白曉霞不利，三個人聊了一會，肖天就催促他們回辦公室了。
臨走前李文兵拍拍肖天的肩膀說：“肖天，我們是好兄弟，有什麼困難一定要找我啊！”
白曉霞則拉着肖天來到大廈消防梯沒人的轉角處，突然大力把肖天按在牆上，湊上臉來低聲問：“你老實告訴我，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真的把那女人睡了？”
肖天愣住了，沒想到白曉霞會來這一出，只覺得臉頰有點發燙，居然說不出話來。白曉霞有點急了，繼續追問。
和白曉霞靠的很近，肖天像被觸電一樣，全身不由得緊繃起來，一動也不敢動，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就嘟囔出一句：“你說呢…”
這句話顯然不是白曉霞要的答案，她氣得滿臉通紅，狠狠地盯了肖天一眼，突然轉身跑出去了。
肖天長吁一口氣，兩腳發軟，靠着牆癱坐在地上。這個時候，大腦反而更清晰了，才記起剛纔白曉霞身上淡淡的幽香，才聽到她微微的喘息，才感受到她身子貼上來的溫柔，不知道什麼時候背脊都發熱起來，把身上的雨水潤溼的衣服都烘乾了。
慢慢地，白曉霞的幽香消失了，鑽進肖天大腦的是熟悉的腐朽木頭的味道，夾雜着溼潤的爛泥臭味。更讓人絕望的是，肖天清晰感覺背靠的牆壁也變化了，變成一塊紅色的腐朽木板，自己背上的肉也慢慢腐爛了，和木板融合在一起。周圍起了一片紅色的迷霧，又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紅色。耳朵裡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但腦子裡卻接收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如千百年來都是這樣，不會有任何變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經過了千百年的沉睡，肖天突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依然靠着牆坐在地上，周圍沒發生任何變化。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居然只過了幾分鐘而已。
肖天想起了白曉霞，剛纔的情景依然清晰印在腦裡，卻已經沒了那種心跳的感覺，似乎一轉眼間，一個少年就衰老成一個老翁。
終於平靜下來了，那趕緊離開這棟大廈吧。肖天走出咖啡廳，天已經黑了下來，但雨還沒有停，都市五彩繽紛的各種燈光在煙雨中閃爍着，讓人眼花繚亂，找不到回家的路。不過，肖天卻知道前面要拐彎走到馬路上去，因爲他又聞到那腐朽木頭和
廣州的下班高峰期，汽車都堵在馬路上緩慢前行，比步行的速度還慢。肖天漫無目的走在馬路邊，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一輛黑色小跑車的車牌很熟悉。哦，那是老闆的座駕了，肖天忍不住快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