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號。
天氣晴。
氣溫9到20度。
自入秋以來。
溫度逐漸下降。
校園裡的梧桐也愈發的枯黃。
隨着秋風吹過。
一地的金黃。
很有深秋的味道。
而姜姑娘也慢慢適應了封校的生活。
每天基本就是上課，吃飯，刷題，睡覺。
以及睡前電話粥。
這樣的日子。
有的時候想想，其實還挺舒服的。
因爲不用關心外面的世界變化，也不用擔心可能出現的病毒。
怡然。
舒坦。
但唯一讓姜姑娘有着不太舒服的。
就是每週六的家長接待日。
一堆戴着口罩的家長，被分批次帶進學校的實驗樓。
然後按照班級的順序。
進到那間被提前設置好透明隔板的教室裡。
學生和家長，面對面，訴說思念。
雖說這事情初衷是好的。
可這一系列的安排。
讓姜姑娘總是生出一種鐵窗淚的錯覺。
也不知道是哪個機靈鬼老師想出的這個點子。
怕不是在裡面蹲過吧…
“高三三班…”
“201教室！”
聽到呼喚。
姜姑娘便跟着班上的同學一起。
一羣人熙熙攘攘的走進了指定的教室裡。
剛進去。
她就看到了自己的老孃。
正坐在幾個家長的中間。
眉飛色舞的不知道在說着什麼。
不過。
根據周圍那些家長的表情來看。
大概率是在推銷她的田氏教育學。
而這會。
家長那邊也看到了學生們的魚貫般入內。
然後。
就見老孃意猶未盡的動了動嘴。
轉過身來。
一眼就對上了姜姑娘的身影。
頓時就招了招手。
“寧寧！”
“這裡！”
廢話。
我看的到。
姜姑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在宿舍娘們的暗笑中。
走到了和老孃面對面的隔板前。
坐了下來。
“寧寧。”
“你是不是胖了點？”
“看你的臉好像…”
…
“玻璃折射問題。”
“我體重沒變。”
“還是95斤。”
…
“最近學習怎麼樣？”
“有沒有再拿個什麼獎狀回來？”
獎狀？
老孃你是不是以爲這玩意是大白菜。
隨便去哪都能撿的？
“文明標兵算不算？”
………
就這樣。
姜姑娘和老孃又聊了好一會。
從家裡的現狀，說到了大侄子的發育情況。
當姜姑娘聽到老孃還是借給了隔壁黃阿姨一萬塊錢以後。
忍不住的調侃道：
“田老闆。”
“家底子看來挺殷實啊。”
“要不要存點給你閨女未來多做準備？”
結果話音剛落。
老孃就沒好氣的輕哼一聲。
“放心吧。”
“該有的嫁妝不會少。”
“保證把你嫁得風風光光的。”
？？？
什麼玩意。
由於老孃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壓低聲音。
頓時就吸引了周圍許多學生和家長的目光集中了過來。
眼看一個個眼光曖昧。
老孃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
輕咳兩句。
“在學校不許和男孩子走太近。”
“聽到沒有。”
一句話。
差點讓姜某人的血繼限界都快翻出來了。
片刻。
等老孃丟下一碗糖醋排骨，離開後。
姜姑娘從教室裡走了出來。
接着。
門外等了許久的齊小雯，忽然湊了上來。
笑盈盈道：
“姜姜。”
“阿姨的性格很直爽哎…”
直爽？
聞着那鋪面而來的少女清香。
姜姑娘別了彆嘴。
就老孃那個性格…
等等。
她赫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回過頭。
看着面前這隻宛如蝴蝶的嬌憨少女。
臉上的表情有些玩味。
“你叫我媽什麼？”
“阿姨啊。”
齊小雯下意識的愣了愣。
可下一秒。
她就反應過來了什麼。
小臉微紅。
擡起手就照着姜某人的胳膊錘了一拳。
“想什麼呢！”
“不叫阿姨叫什麼？”
嘿嘿嘿嘿…
這副嬌羞的模樣。
着實看樂的姜姑娘。
“可以叫婆婆吖。”
“反正…”
“嘿嘿嘿嘿…”
…
“笑什麼笑！”
“不可能！”
齊小雯昂着脖子。
一臉傲嬌。
“要叫也只能是…”
語氣說到這就頓了頓。
然後。
走着先一步的齊小雯。
回過頭。
眉眼彎彎的念出了那三個字。
“丈母孃…”
好好好。
倒反天罡了是吧！
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小娘們好好治治！
——————
姜姑娘終究也沒有治理到齊小媳婦。
因爲在半路上的時候。
老丈人的電話來了。
一般來說。
這位一把手很少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可每次要打。
也基本上是真的有事的那種。
所以姜姑娘只能臨時和小媳婦擺了擺手。
然後爬到了體育場的看臺上。
坐在一個不起眼的邊上。
把電話接了起來。
“嗯？李叔。”
“有事嗎？”
片刻。
電話裡出現了一個非常和藹的聲音。
“姜丫頭。”
“好久沒聯繫了。”
“最近怎麼樣？”
…
“挺好啊。”
“吃好，喝好，睡好。”
“剛剛見到我媽，她還說我養胖了點呢。”
…
“胖了啊？”
“女孩子胖一點蠻好。”
“嗯…上次叔看你提東西都沒什麼力氣。”
“以後一定要多吃一點…”
“不然以後上大學了容易被人欺負。”
被人欺負？
不是。
這位老丈人。
你是不是對哥的戰鬥力…
等等。
多吃？
養胖？
不是。
哪怕是週六。
一個地級市的一把手，也沒閒到這種拉着人聊家常的地步吧。
所以…
姜姑娘敏銳的感知到了什麼。
和走到自己面前的小媳婦打了個眼色。
讓其坐在旁邊等一下自己。
然後她就對着手機，輕問一句。
“李叔。”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我聽着呢…”
話音落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才沉聲一句。
“光耀集團昨天給大院捐了大量的物質。”
光耀？
哦。
是顛婆。
等等。
她之前也捐了不少的物資。
但一次也沒見老丈人和自己說過。
可今天卻提了這個事情。
赫然的。
姜姑娘似有明悟。
“所以大院給了什麼？”
“一張運輸通行證。”
呵。
原來如此。
怪不得。
老丈人今天開口和自己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卻遲遲不提重點。
敢情是不好意思開口。
不過。
姜姑娘並沒有多少生氣的感覺。
因爲她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畢竟大院不是老丈人一個人的大院。
那麼大的院子裡。
幾百上千個人關係錯綜複雜。
不可能把這運輸這一塊，完全交給自己一個家公司長期壟斷的。
而老丈人能讓自己有一個月的發育時間，其實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但是。
“李叔。”
“您不會取消我們的資格證吧…”
…
“不會不會。”
“大院的意思是。”
“江州畢竟是個三百萬人口的城市。”
“都指望你們一家公司承運的話，很容易造成運力上的過載。”
過載？
是個好理由。
因爲剛開始的時候。
明生運輸的確出現了不少缺車的情況。
可後來有了老葉的支援。
這個情況已經解決。
但現在又把這話給提了出來…
姜姑娘別了彆嘴。
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幽幽的嘆了口氣。
唏噓的聲音，好似夾雜着無盡的悲涼一樣。
而電話那頭的李正盛當然能聽出這一聲嘆息的含義。
考慮到這事的確有點不太厚道。
以及姜丫頭的身份。
老李同志的心中終究還是過意不去。
沉思片刻。
沉聲一句：
“這樣吧姜丫頭。”
“你可以提一個合理要求。”
“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都可以想辦法的去幫你解決。”
一聽這話。
電話這頭的姜姑娘，差點沒把‘娶你女兒做老婆’這句給說出來。
可話都到嘴邊了。
還是被她給硬嚥了下去。
時機還沒到啊。
她深吸一口氣。
“李叔。”
“要不這樣吧…”
………
與此同時。
葉文忠坐在家中的辦公室裡。
審批着桌上的幾份文件。
正入神着。
門外傳來的輕輕的敲門聲。
“咚咚咚…”
聞聲。
葉文忠頭也沒擡的說了一句。
“進來。”
而後。
得到允許。
一道纖瘦的身影。
踩着輕巧的步子。
來到了葉文忠的辦公桌旁。
把手中的瓷碗輕輕放下。
“爸爸。”
“吃點葡萄吧。”
“剛洗的。”
聽到這個聲音。
葉文忠擡起頭。
目光在那燦爛的笑容上停了停。
“薇薇。”
“練功結束了？”
…
“嗯。”
“剛結束的。”
說着。
女孩剝下手腕上的繩子，一邊扎着頭髮一邊輕吟道：
“爸爸。”
“你今天大概忙到什麼時候呢？”
…
“怎麼了？”
葉文忠低着頭，一邊審閱着手中的文件，一邊疑惑的問出了聲。
眼見如此。
葉薇薇隨有些不開心。
但她也知道自己父親最近的工作繁忙。
依舊笑盈盈的出言一句：
“我新學了一支舞。”
“想跳給爸爸看。”
“行不行呀？”
一聽是女兒跳舞。
葉文忠也沒有拒絕。
嘴角勾勒了一個笑容。
“好啊。”
“給爸爸半小時，不，二十分鐘就好…”
結果話剛音剛落。
他就感覺到桌上手機的震動。
拿起來低頭一看。
頓時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這讓葉薇薇有些疑惑。
下意識的問道：
“怎麼啦爸爸？”
聞言。
葉文忠的沒有第一時間迴應。
而是沉思的片刻。
隨即擡起頭。
看着自己的女兒。
“薇薇。”
“你想不想籤一個娛樂公司？”
——————
另一邊。
光耀集團駐江州辦公地點內。
此刻正舉行着一個小型的慶功宴。
在會議室裡。
聚集着光耀集團以及福樂超市的一共十幾個高層。
一個個笑容滿面。
你一眼我一語的在暢談着。
“徐總。”
“您是不知道，前段時間我們倉儲部吃的苦頭真是無法用言語形容。”
“缺車就不提了。”
“就算有車，那也從來都沒準時過。”
“甚至上個禮拜的週一的那趟。”
“凌晨三點了才把貨給送來。”
聽着這話。
徐凱擺了擺手，示意那個有些哽咽的倉儲部主管先等一下。
“王主任。”
“其實倉儲部的事情我都知道。”
“甚至你說凌晨三點的那一次，我也沒睡，一直等到貨送到以後纔敢放心。”
說着。
徐凱忽然站起來，舉起了手中的香檳。
目光掃視一圈整個會議室。
沉聲道：
“現在。”
“我們也拿到了【江州貨運通行證】。”
“意思就是從今天開始。”
“在做的兄弟姐妹們，就再也不用爲了貨運而犯愁。”
“再也不用去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
說完。
整個會議室氣氛瞬間達到了高潮。
但就在這個時候。
坐在徐凱身旁，一直安安靜靜，臉上掛着淡笑的段莎莎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本能的低頭點開一看。
下一秒。
段莎莎臉上的笑容沒了。
皺着眉頭思索了一下。
還是拉了拉徐凱的衣角。
“出來一下。”
“我有事和你說。”
聽到這話。
徐凱一口把杯中香檳喝完。
臉色微紅的舉起酒杯。
“兄弟們。”
“福樂加油！”
說完。
就跟着段莎莎的腳步，從會議室走了出去。
……
兩分鐘後。
段莎莎的辦公室裡。
徐凱一臉陰沉的看着手機上的內容。
“李正盛啊李正盛。”
“我們前腳投了那麼多的物資，才換到了一張通行證。”
“你後腳就直接送了一張給三木集團。”
“好！好！好！”
眼看徐凱的情緒越來越有激動的態勢。
一旁的段莎莎出聲了。
“徐凱哥。”
“我感覺這事不太像一把手的做的。”
“畢竟以集團對他的性格刻畫上來看。”
“這種權衡利弊的手法。”
“嗯…有點奇怪。”
聽到這話。
徐凱皺了皺眉頭。
目光在段莎莎那文靜的小臉上停了停。
“怎麼個奇怪法？”
…
“就是…”
“感覺不像是在權衡。”
“像是在防着我們一樣。”
說着。
段莎莎忽然轉身。
腳步很慢的向着窗戶走去。
同時口中的話語還一直沒停。
“徐凱哥。”
“當時我們決定拿下一張通行證的時候不是也計算過。”
“以我們兩家的能力。”
“拿下整個江州七成的貨運市場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要是帶着三木一起進來的話…”
段莎莎後面的話沒說明白。
但徐凱也不是傻子。
一聽便知道她想表達什麼意思。
見狀。
徐凱的氣憤再次勇氣。
一巴掌拍在桌上。
冷冷的說了一句。
“憑什麼？！”
——————
“就憑大院裡沒有傻子。”
南山芳汀莊園內。
葉文忠站在院子裡的水池旁。
一邊給池裡的金魚喂着食。
一邊搖了搖頭，道：
“一個月前。”
“明生集團成功拿下了江州市裡唯一一張資源貨運通行證。”
“然後通過這一個月的運營。”
“讓整個江州的絕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跑得快’這個牌子。”
“甚至還誕生了一句‘要想快，跑得快’的口頭禪。”
說到這。
葉文忠輕笑了一聲。
扶着旁邊的石頭，想要站起來。
但忽然一個手就提前一步攙到了他的胳膊上。
對此。
葉文忠並沒有多少什麼。
只是跟着這雙手的主人。
也就是他的夫人董淑潔。
來到了躺椅上，坐好後，感嘆了一聲。
“哎。”
“終究是到年紀了。”
而一旁剛坐下來的董淑潔，也沒有接這話。
反而是就着剛剛的問題。
出聲問道：
“大院的意思我能明白。”
“就是不想明生運輸一家獨大。”
“可按你這個說法。”
“楚漢風雲似乎也不是他們想要，因爲明生集團的底子太弱，爭不過光耀和福樂的聯手。”
“所以現在才帶着我們一起？”
對此。
葉文忠放下了手中的茶水杯。
搖了搖頭道：
“是，也不是。”
“因爲這個三足鼎立的場面。”
“不是大院提的。”
“而是那丫頭想看到的。”
這下子。
董淑潔徹底意外了。
畢竟在她的理解中。
整個江州的蛋糕就這麼大。
原本被分成兩份。
就已經少了很多。
現在還要拉着三木一起吃。
那豈不是更少？
然而。
面對自己夫人的疑慮。
葉文忠笑了笑。
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
“因爲這丫頭的視野，已經不僅僅侷限在江州這片地域上了。”
——————
2002年。
11月25號。
週一。
看着窗外的白雲悠悠。
感受着入冬以來的寒風凜冽。
姜姑娘解開了頭上的頭繩。
讓那一頭烏黑的長髮，自然散落在肩膀。
然後。
她從抽屜裡拿出了一臺專用的收音機。
插上耳機。
打開開關。
一點一點的調節頻道。
“滋滋…”
“…調頻94.9，潤州音樂廣播…”
“…滋滋…”
“…開始了嗎？哦，已經結束了…寧州無痛x流…電話…”
“…滋滋滋…”
“…爲了保障民生，解決人民羣衆最基本的生活問題…”
“根絕【國家傳染病防控管理條例】第三十七條中規定，寧州大院將開放一批，服務於全省民生的企業…”
“…食品類，負責企業，陵州揚子集團…寧州河水藥業…”
好一會。
眼看着大燕子捧着一本教案。
風風火火的走到前臺。
在黑板上清晰的寫下。
【lesson 15】
然後。
當大燕子把粉筆放在黑板槽中，拍了拍手。
轉身過來時。
姜姑娘的耳朵裡，聽到了她等待已久的聲音。
“…交通運輸類，負責企業…江州明生集團…”
“負責全省13個城市間的所有運輸工作…”
下一秒。
大燕子的聲音赫然乍現。
“class begins!”
隨即。
姜姑娘脫口而出。
“Stand up!”
“Good morning teach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