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這裡……”
安格瑪的聲音斷斷續續,氣若游絲。
體內兩股能量的暴亂不知什麼時候纔會結束,稍有差池,哪怕爆發出一絲一毫,也足以殺死這對熱心善良的熊貓人父女了。他並不想看到這樣的後果。
在極度的痛苦中,他早已滿臉冷汗,渾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皮膚上的焦黑血痂不時剝落幾塊,露出下面嫩紅崩裂的血肉,鮮血從每一道裂口中泌出,不一會就變成了一個血人,觸目驚心。
“你說什麼?”
中年熊貓人沒聽清,低下圓滾滾的身子,側頭貼近安格瑪的臉龐,豎起一隻耳朵問道。手上動作卻不停,繼續撩起安格瑪的衣袖,仔細查看他的傷勢。
結果這麼一弄,不小心把和衣服燒結在一起的皮膚也撕了下來,嚇得熊貓人女孩尖叫了一聲,阻止道:“爸爸,快停手!”
中年熊貓人這才注意到自己給安格瑪造成的傷害,急忙放下衣袖,歉然地看了一眼安格瑪,轉頭對女兒說道:“他的傷太嚴重了,再這樣下去會沒命的。我們得把他帶回去,上次的燒傷藥應該還剩下不少。”
熊貓人女孩深深點頭,蹲在了安格瑪身旁,看着他這副悽慘的樣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擔憂。
中年熊貓人說完又看向安格瑪,“喂,你能聽懂我們的語言嗎?”
安格瑪當然不懂熊貓人的語言,但他的精神力可以直接捕捉對方說話時的思維波動、面目表情和細微的肢體語言,進而將話語裡的意思領會的七七八八。現在看這個憨態可掬的中年熊貓人的舉止,應該是在問自己能不能聽懂他的話。
他很想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警告對方自己很危險不要靠近。
可強烈的痛苦非但讓他口不能說,精神力也很難集中,要是貿然用以往的方式進行溝通,用精神力直接把所需表達的內容灌輸進對方的腦海,但凡沒控制住力度,自己磅礴的精神力就有可能直接摧毀這個熊貓人的心智……他可不想發生這樣的狀況。
見他沒有迴應,中年熊貓人不由焦急了起來。指指自己,又指指安格瑪,用左手的兩根手指模仿行走的小人,在攤開的右手手掌上走了起來。而後左手呈碗狀,右手虛握什麼事物搗個不停。
看熊貓人比劃了半天,安格瑪總算是明白了。對方模仿的是舂搗草藥的石臼,意思是要帶自己回去,用草藥治療自己的傷勢。
安格瑪勉強搖了搖頭。
秩序之力極大強化了他的肉體,體表的燒傷只是看起來嚴重而已,實際上他根本就沒事。可熊貓人父女不明白,還以爲他渾身發抖的樣子,是因爲被閃電劈中的燒傷所致。
終於,藉着體內兩股能量稍有平息的空當,他喘勻了氣,勉強說道:“別管我……離開這裡,危險……”
聽到一口不怎麼流利的熊貓人語從安格瑪口中說出,中年熊貓人楞了一下,臉龐上馬上浮現出喜色,“你會說我們的語言?太好了!你別怕,天都放晴了,不會再打雷了,我馬上把你帶回去……”
“爸爸,他在流血,快一點!”熊貓人女孩焦急地催促道。
中年熊貓人點點頭,伸手來抱安格瑪,安格瑪咬了咬牙,知道對方把自己的話理解成了這裡可能再次遭受雷擊的警告,只得積蓄起渾身力量,口中發出怒吼,擺出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把熱心腸的中年熊貓人推了一個趔趄,寄希望於能嚇走這對善良的熊貓人父女。
他們想救人,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自己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發的定時炸彈,待在自己身邊隨時都會有致命危險。安格瑪絕不想害死他們。
做完這一切,安格瑪撲通一下摔倒在地,再沒了任何餘力。
中年熊貓人沒想到瘦弱的安格瑪能有這麼大勁,拍拍屁股上的土,重新來到安格瑪身邊,一點也沒被嚇到,誠懇地說道:“我沒有任何惡意,你別怕,再耽誤下去你就沒命了。”
說罷他見安格瑪不再反抗,直接把他攔腰抱起,招呼女兒一聲,向着來路飛奔了起來。跑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急忙說道:“對了,別忘了魚簍!今天說好給要你媽做糖醋鯉魚的。”
“我知道,我知道。”熊貓人女孩無奈地揚了揚手裡的魚簍。
熊貓人的皮毛十分柔順,被抱在懷裡,安格瑪只覺得兩個柔軟的墊子拖着自己,暖洋洋的舒服至極。
熊貓人兩米多的身高,肥碩的身軀能橫着裝下三個他,看起來笨重,可跑起來卻有着很身體不相稱的敏捷,柔軟的腳墊踩在草地上,沒有絲毫的顛簸感。
很難想象,如此沉重的軀體,在邁過河流淺灘的石頭時,竟有種蜻蜓點水般的感覺,真是違和滿滿。
“真是看不出來,這傢伙看起來瘦弱,不但力氣大,還這麼沉……”跑了沒一會中年熊貓人就氣喘吁吁起來。
在一波波襲來的痛苦中,安格瑪的意識漸漸模糊。不復清晰的視野中,景物飛快向後逝去。抱着自己的中年熊貓人淌過小溪,繞過高峰,跑過金黃的曠野,最終來到了一個炊煙道道的祥和村莊前……
“大夥,快過來!”
中年熊貓人一嗓門驚動了所有村民。
在自家田裡種地的、往門前柴堆搬柴的、推着裝着一人高的巨大胡蘿蔔的手推車的……甚至還有幾個騎着犛牛,來村裡做生意的土地精,全都被響徹雲霄的喊聲嚇了一跳,不一會就烏泱泱地圍了過來,圍着安格瑪打量了起來。
“老李,怎麼回事?這是什麼人?”一個揹着柴火的粗獷男性熊貓人甕聲甕氣的問道。
原來救自己的中年熊貓人叫老李……安格瑪想道。
“不知道,一個被閃電劈中的過路旅人……我們得救救他。”老李回答道。
“渾身上下都沒一塊好肉了,太嚇人了,”一個憨態可掬的老年女性熊貓人在圍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油,走到近處,伸手摸向安格瑪的腦袋,試了下體溫,轉頭對老李的女兒說道:“快把你三奶奶叫來,她給錦魚人治過病,這人和錦魚人長得差不多,治起來肯定都一樣!”
過程中,安格瑪很想再次警告,可卻只發出了“嗯嗯”的聲音。
“瞧瞧,都神志不清了……”老年女性熊貓人憂心地搖了搖頭,柔軟的手掌輕輕撫着安格瑪的頭髮。
老李急的直跳腳,“哎呀,四姑您就別裹亂了,我三嬸早上趕集去了,今天肯定回不來。再說這人怎麼看都和錦魚人不一樣呀!……快,來幾個人搭把手,把他擡我家去,我家還有上回用剩下的燒傷藥……”
衆人七手八腳地接過了安格瑪,呼啦一下往一座簡陋的房屋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