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寺，東院。
陰沉的天，灰濛濛的，黑雲近距離地壓下地面，帶着一絲來自大自然的威壓，使得任何鳥獸都沒有出現。
零零落落的葉子從數棵大樹上凋落，像是紛舞的雪花，飄飄揚揚，灑落在這片土地，隨風而舞，因風而動。
其中，一間頗大的院落中，有一座較之其餘殿宇龐大許多的大殿內，隱隱有金光閃動，雖在白日顯得比較黯淡，卻仍能夠吸引人的目光。
這間殿宇氣宇軒昂，四處透露着絲絲威嚴，從外表上來看雖然看不出什麼，但無法否認這絕對是普天寺內的重要建築物。
殿宇內，一尊大佛極其明顯地擺在中間位置，暗金的光澤閃動，顯然質地不凡。除此之外，殿宇其他位置亦是明燭燃燒，蒲團堆積，一切都和普通的佛寺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此刻，大佛之下，一道白色的身影誠心叩拜，面對着大佛面色茫然，口中喃喃說着什麼。
此人赫然是清清，她回到普天寺後，對敖凡的問題想了許久，幾乎日夜都在想這個問題，但結果卻是如故，始終不明白到底該如何是好。她的心裡萬分矛盾，不知是否該答應敖凡，人也變得有些憔悴。
直至今日，她感覺選擇的時間花得太多了，不想再拖下去。於是，她來到了這座祈佛殿，希望自己的祈禱，能夠讓大佛聽到。她知道大佛不會回答，只是希望傾訴心中所想，使自己能夠安定，從而幫助自己更好地想着選擇。
“我的心中真的好苦惱。這本是一個十分簡單的答案，不過是從二者中選擇其一罷了，我卻是如此難以抉擇。兩位爺爺對我恩重如山，有養育之恩，不可不報，我如何能違逆他們而離開周圍呢？但是……但我也真的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我不想待在這麼一個小地方。”清清低聲地述說着，話語中顯得頗爲猶豫。
“如果過上幾年，等我修爲再度增加，我提出要去往外面的話，想來兩位爺爺是不會不答應的。但是到那個時候，我就不能陪着他一起走了。”清清說着，面色微帶羞意，低下了腦袋。
“不知從何處起，也許是那夜在西湖船舫上他欺負我的時候吧。我的心裡，他已佔據了一個很大的位置，牽動了我的心緒。當他讓我跟隨他走時，我真的很驚訝，不想他能說出這樣的話，莫非我在他心裡也佔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清清對佛自語道。
“他是誰，若是你真的對他有情意，又能確定他對你的真心不假，你可以考慮他。”一道厚重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源在大佛之上，似乎就是大佛所說。
清清一驚，向大佛看去。暗金的大佛身上，如往昔一般，連那嚴肅的面孔，亦是毫無變化，原先是如何的現在便是如何。
她又鎮定下來，表面略有波動，道：“我對他的感覺有些模糊，像是雲中霧裡而看不清。而他對我的情意，我也琢磨不透，他同樣像是被一層霧所包圍，但他卻願意帶我遠赴他鄉而得罪兩位爺爺，心中應該也有我一點位置。”
“一點是多少，你能確定自己在他內心佔據的位置究竟有多少麼？”沉厚的聲音再次響起，道：“如若你真的能確定下來，知道他無論在何樣的境況下都能保護你，你隨他走纔有保障。但若是不能確定，就不要冒險。有時候，一步走錯，步步皆錯，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清清身體一震，低聲說道：“或許我們對彼此都還不熟悉，但那又如何？與其日後一人獨自孤單地去外面世界，不如現在衝動一場，隨他一起走，同去遊覽世間。只是，我捨不得兩位待我如己出的爺爺。”
沉厚的聲音靜止了一會，隨即道：“如此一來，你的內心便無比矛盾。你的開心，纔是你兩位爺爺最希望所看到的。但是，這樣難以選擇的結果，卻讓你無論選擇誰，都不會開心，你的爺爺會很難辦。若是你走了，你兩位爺爺該如何生活，沒了你的笑音，他們的生活會失去許多色彩。而且你走了，他們會擔心，同樣不會開心的。”
清清怔了怔，眼中水光流轉，晶瑩溢滿了眼眶，她道：“我知道，這種情況我也想得到。所以我若是真走，也不會不告而別，至少會讓兩位爺爺知道，以他們的高深修爲，左右情緒很簡單，一定可以不擔憂，不會不開心的。何況，我還不知道是否要走。”
“不，他們最疼你了，怎會讓修爲來左右對你的情感。他們會擔憂，會不開心的。”沉厚的聲音徐徐地道：“而且，你也得考慮考慮自己。這一步無論如何也不能踏錯，否則將是萬丈深淵。”
清清低頭道：“我相信他，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從未騙過人。至於兩位爺爺，我實在放不下。我真的真的很想去外面的世界，和他一起去。但是我不能爲此離開兩位爺爺，十幾年的感情不是這麼好割捨的。”
“你能如此去想，你的兩位爺爺定然十分欣慰。”沉厚的聲音透露着一絲高興，復又道：“他是誰，爲什麼值得你如此付出。”
清清擡起頭，對視着大佛的眼睛，儘管在此述說了許久，目中仍是一片矛盾，遲疑地道：“我無法定下決定，兩邊都不想割捨。”
“他是誰。”沉厚的聲音再次問道。
清清目光流轉，道：“他叫敖凡。”
殿宇內沉寂了片刻，唯有燭火閃動，映照着周圍壁牆顫抖。
“原來是他。”沉厚的聲音頓了一頓後，問道：“他表面看來的確不錯，但真的值得你爲他而走嗎？”
“我佛告訴我，值得。”清清緩緩說道。
一陣陣腳步聲突然響起，由遠而近，迅速地清晰。從殿宇外，走進了數名和尚，約有十餘人，其中有本身便是普天寺的僧人，亦有身穿華天寺僧袍的人。他們走在一起，來到殿宇面向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