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羽愣住了。
她沒聽說過血色都市裡的人還會有壽命啊!
大家進入血色都市之後,所有人的年齡都被凍結了,怎麼可能還會死?!
似乎早就預料到白飛羽會一臉震驚,白峰搖頭微笑:
“在上一個戰場結束之後,我的‘守護天使’告訴我的。我也很意外,但是因爲種種我無法說出來的原因,我的確是快要死了。”
雖然對白峰沒有太多的瞭解,但這一路上,白峰一直都很照顧白飛羽,聽到白峰即將壽終正寢這個消息,白飛羽胸口如同塞了一團棉花,哽的難受。
白峰顯得很豁達,他笑道:
“人早晚都是會死的,只不過死的方式不一樣。血色都市給了我選擇死亡方法的機會,我很感激。我最不想被喪屍吃了,這種死法有點噁心。”
看到白峰這麼看得開,白飛羽反而覺得更加不舒服了,她不知該如何回話,抱着“聖光伯萊塔M501”靜靜坐在副駕駛位上。
白峰倒是樂觀多了,他認真地考慮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死之前想找個人來跟我玩一局俄羅斯輪盤,死在自己的左輪槍下,應該也不錯吧。”
白飛羽聽的難受:
“爺爺,別說了……就沒有辦法不死嗎?爲什麼血色都市會讓你去死呢?”
白峰苦笑着搖搖頭:
“說不出來啊……血色都市不允許我說出來。你應該也發現了吧,現在血色戰場裡的劇情都被篡改了,加上現在我這種老頭有了壽命,這肯定是血色都市裡要開始有什麼大動作了。這個戰場的時間太長,身爲大工會的會長,這次回到血色都市後很可能有很多變故在等着你,到時候你可要堅強面對。”
白飛羽黯然,輕輕點點頭。
……
牧馬人行駛了三分之二的路途,白飛羽和白峰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途中,白飛羽還殺夠了1000只喪屍,解鎖了“技能”這一項契約者能力,在沒有法杖的前提下能夠使用出一些小型魔法了。
這些小魔法足夠讓她護身,不再懼怕普通喪屍。
一切看似順利。
在只差幾裡地就到達中央公園的時候,二人卻出現了意外。
三十幾只普通喪屍攔在路中央,其中還摻雜了三隻二級喪屍。
如果只有一隻二級喪屍,白飛羽他們還能憑藉“聖光伯萊塔M501”逃走,三隻二級喪屍卻會互相配合,他們連逃都沒法逃。
在喪屍發現他們之前,白峰就及時踩下了剎車,就在他準備掛上倒檔離開時,他卻忘了——自己已經失去了換擋的那隻手臂。
這讓他的動作遲鈍了兩秒,等他指揮白飛羽換好檔時,已經有一隻速度較快的二級喪屍衝到他們車頭前了!
白飛羽慌亂地對着那隻二級喪屍開了一槍,聖光彈讓二級喪屍遲緩了兩秒,卻沒辦法完全阻止它的動作,終究,汽車後退的速度還是比它的動作慢了一些。
喪屍的利爪****車前蓋,它嘶吼着跳上車蓋,瘋狂撕抓着前擋風玻璃。
眼看玻璃就要被撕碎了,一直在努力操縱汽車的白峰忽然嘆了口氣。
另兩隻二級喪屍已經追上來了,從造型上能夠看出,一隻是力量型的,還有一隻是刃甲型的。
沒辦法了,他們運氣太差,這輛破爛的牧馬人根本沒辦法同時甩掉三隻二級喪屍,這樣拖下去兩個人都會死。
白峰一臉疲憊之色,對白飛羽微笑道:
“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白飛羽杏眼圓瞪:
“不!”
說着,白飛羽就要去抓白峰的胳膊。
這一抓,卻抓了個空,白峰已經先一步打開車門跳下車去,她的手只抓到了一把空氣。
跳下車的同時,白峰大聲提醒白飛羽:
“一直向前開,你就能看到中央公園。你不是信仰聖光的嗎?聖光之神會保護你的!好好活下去。”
說完,白峰單手持槍,對着那隻正在抓玻璃的二級喪屍開出一槍。
成功吸引到了那隻喪屍的注意,白峰將它從車前蓋上引誘下來。
然後,白峰引誘着這隻喪屍,衝向了另外兩隻二級喪屍。
以白峰的速度,本來他是可以很靈敏的周旋在三隻喪屍之間的,但他爲了給白飛羽爭取到逃跑的機會,故意往一條沒有活路的死衚衕跑去。
而那裡,已經遠離了“聖光伯萊塔M501”所保護的範圍,那羣普通喪屍也圍向白峰身邊。
瘦弱的獨臂老頭在屍羣的包圍中,顯得是那麼的脆弱。
當白峰徹底被喪屍圍在中央時,白飛羽聽到一聲果斷而清脆的槍響。
隔着屍羣,白飛羽看到老人倒在了地上——白峰自殺了。
白飛羽攥緊了拳頭,眼淚奪眶而出。
白飛羽知道自己情商低,她一直都知道。
她也想過改變,但她卻無能爲力,因爲這一切都源於她兒時經受過的心理創傷,那種創傷對她來說根本就無法修復。
看到白峰在自己面前倒下,兒時一幕幕刻骨銘心的畫面涌入白飛羽腦中!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是一個優秀的女人,她遊走於上層社會,有着各種各樣的面孔。
面對高官時,母親是能說會道幽默沉穩的社交能手;面對富商時,母親是優雅美麗富有經濟頭腦的名媛;面對平民時,母親是溫和有禮不高傲的貴族小姐。
面對父親時,母親卻是一個狂躁瘋癲的母獅,永遠只會吵架和摔東西。
面對女兒時,母親卻是一個慈愛溫柔的媽媽。
面對****時,母親卻是浪蕩****的****。
白飛羽甚至都不知道哪一張臉纔是最真實的母親。
白飛羽十二歲那年,她的親生母親把她灌醉後送給自己的****玩弄,當被性侵過後,白飛羽才知道——啊,原來****纔是母親的真面目。
從那以後,白飛羽這個從未受過挫折的富家少女的感情觀徹底崩潰了。
母親的表情是那麼多變,讓她找不出真實的母親是什麼樣。
世人的表情也都是同樣多變,那他們的表情肯定不是真實的,都是一羣虛僞的傢伙。
一切表情在她眼裡都變得複雜化了。
有人對她笑,她分不清笑容是冷笑、嘲笑、諷笑、苦笑、同情的笑、善意的笑……她只能隨機去猜測。
她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情緒才能讓人感到高興,因爲她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高興……在重重矛盾之中,白飛羽徹底放棄去取悅別人了,選擇孑然而活。
直到來到這個血色都市,她終於發現,自己其實根本沒必要去揣測別人的想法。
只要足夠強大,在這個血色戰場裡,她自然而然就能得到一大羣的追隨者。
但現在……
白峰爲了救她而死在了她的面前,這對白飛羽的心靈再次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這次的衝擊,卻顯然偏向於正面。
她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一直以來所沒有感受過的溫暖,而且白峰的死讓她第一次在血色都市中產生了愧疚的情緒,她愧對金青和白夜。
白峰明明說過,他很慶幸自己能夠決定自己的死亡方式,現在卻爲了她,最終還是沒能按照他的想法死去。
雖然白飛羽覺得自己還是不擅長揣摩別人的情緒,也不知道該怎麼正確地表達自己的情緒,但此刻,她已經下定決心——今後她會用最真誠的態度來報答白峰的救命之恩,對金青和白夜二人最大限度的付出。
白飛羽滿臉淚水,用力踩下油門,越過屍羣,疾馳而去。
身後,白峰的屍體早已淹沒在了屍羣當中,被喪屍殘忍分食。
……
白飛羽還是沒能順利到達L博士那裡。
向前只開了兩條街,她就不得不再次停了下來。
這次,阻攔她的不再是喪屍,而是一架停在路中央的紅色小型直升機。
直升機前,查爾斯正帶着溫暖的笑容站在那裡,法袍隨風輕擺,看上去淡泊自若。
在白飛羽心情最低落動盪的時候,她日夜思念的面孔突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這輕易就擊碎了她的心理防線。
她忘記了去質問查爾斯爲何脫隊,又爲何出現在這裡,她從牧馬人上跳下,直奔向查爾斯,緊緊的抱住查爾斯,失聲痛哭起來。
查爾斯面上帶着不耐煩和厭惡的神色,語氣卻溫柔的安慰着懷中的少女:
“不用再怕喪屍了,到我這邊來吧!”
白飛羽沒有應聲,在查爾斯懷裡哭了許久,她纔不舍的擡起頭,離開查爾斯的懷抱。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查爾斯:
“到‘你那邊’?你那邊是哪邊?”
查爾斯瞥了一眼身後的直升機,溫柔笑道:
“當然是軍方陣營了。你跟着林月他們太浪費資源了,到我這裡來,很快就能解鎖全部契約者能力。”
白飛羽望向查爾斯身後的直升機,在機艙裡,她瞥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面孔。
她不禁脫口而出——
“林……啊……是劉羅拉嗎?!”
機艙裡的劉羅拉對白飛羽笑笑,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白飛羽愣住了。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劉羅拉,又哀傷的看了一眼查爾斯。
她似乎在思考着很多東西,並猶豫着什麼。
沉默了足有半分鐘後,白飛羽帶着苦澀的笑容,對查爾斯點了點頭:
“我願意加入你們!就算你找回了劉羅拉,我也一樣愛你,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但是,能不能先幫我取一件東西呢?在兩條街外的地方,我掉了一件很寶貴的東西。”
查爾斯有些不耐煩:
“什麼東西?很重要嗎?”
白飛羽認真回答:
“一把銀色的左輪手槍,它對我有特殊的紀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