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意識到林月已經中招了,他連忙把手放在契約者印記上,準備掏出清神魔藥,試圖喚醒林月。
但,一切都晚了。
就在查爾斯的手離契約者印記還有三釐米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眼前的一切場景開始扭曲,變幻——他也中了拇指姑娘的幻術!
林月的身體在查爾斯眼中正慢慢變着形,眉毛變得更細,皮膚變得更白皙,眼角變得更翹,脣峰變得更挺……成熟穩重的林月變成了一個青春飛揚的少女,那少女外貌與林月有八分相似,那就是查爾斯的未婚妻劉羅拉。
他胯下的蘿拉也變小了,變成一隻普通大小的大白熊犬,乖乖臥在草地上。
小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花園,花園的背後是一座經過現代建材加工過的古堡,那是查爾斯祖上傳下來的房產。
劉羅拉穿着潔白的婚紗,站在查爾斯面前,她曼妙的曲線被魚尾婚紗完美的襯托出來,那美麗的身姿令人充滿遐想。
這正是查爾斯在現實中和劉羅拉結婚當天的場景。
查爾斯腦袋裡面非常清楚自己中了幻術,他試圖去想些別的,用意志力將這些幻覺從腦中驅逐,但他卻無法抵抗,顯然,拇指姑娘的魔力比他還要高!
而且,當查爾斯發現林月變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妻子後,他也無力反抗了,因爲他是那麼那麼的思念她。
明明知道是幻覺,明明知道沉溺下去會有危險,查爾斯還是因爲自己的感情無法控制,無能爲力擺脫這種幻境。
而他也明白,拇指姑娘的幻術這麼強大,也就代表着她只能靠幻境來殺人,利用幻境催眠兩個以上的人,讓他們自相殘殺,這是幻覺術慣有的殺人手段,相對的,拇指姑娘本體並沒有什麼殺傷力。
只要小心處理,不做什麼太大的動作,這幻境也沒有危險,而且他還有可能從幻境世界中找到漏洞,破解這幻覺!
冷靜下來之後,查爾斯不再焦急,他望着那個虛假的劉羅拉,百感交集,他將幻覺中的她當做了自己那份感情傾訴的對象,萬分柔情的讚美劉羅拉:
“寶貝,你今天真美。”
劉羅拉嬌笑如花,眉眼中流轉着林月所沒有的風情:
“親愛的,你今天也很英俊。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點趕去教堂吧!”
說着,劉羅拉在查爾斯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並牽起了查爾斯的手,把他拉向花園外停着的那輛白色婚車。
當看到那輛白色婚車,那一年那一天的回憶忽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查爾斯心中頓時如同被大錘重重錘了一下!
他最後一次見到活着的劉羅拉,就是在那輛婚車裡。
當時,她在車窗裡對自己露出那麼幸福溫柔的笑容,那笑容讓查爾斯現在還銘記在心,這場景時常出現在查爾斯的夢中,每一次回想都讓他懊悔的心如刀割!
當年此時,劉羅拉先獨自上了那輛白色婚車等待查爾斯,就在查爾斯即將坐上駕駛位的時候,一個電話不合時宜的響起。那個電話是來自查爾斯摯友的,原本查爾斯想要給妻子準備一個驚喜,那個驚喜卻出了點小問題,所以他的摯友打電話來和他商量怎麼補救。
當時的查爾斯讓劉羅拉先坐在副駕駛位等待,他則回到花園裡,背對着劉羅拉和摯友聊那個驚喜的細節問題。
聊了不到一分鐘,一聲震撼的巨響從那輛白色婚車的方向響起!
當查爾斯驚慌望去,他只見一輛失控的重型卡車已經碾過了那輛載着劉羅拉的白色婚車,白色婚車連同劉羅拉都被那卡車碾平,壓扁。
扭曲的車窗裡伸出了一隻戴着白色長手套的纖細胳膊,那手套已經被鮮血染的通紅。
那張如花的笑顏……那隻沾滿血的胳膊……這兩個畫面成爲了查爾斯久久無法揮去的噩夢!
幻覺中的劉羅拉重複着查爾斯記憶中的那些動作,她跑向婚車,每一個腳步的落點,每一根髮絲飛揚的角度,都跟當年的場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看着跑向白色婚車的劉羅拉,查爾斯抑制不住心中的衝動,他想要衝上去,拉住她,抱緊她,把她從那輛該死的死亡之車旁拖走!
他不想第二次親眼目睹劉羅拉的死亡,哪怕這些只是拇指姑娘製造出來的幻覺。
但,心中掙扎了一番之後,查爾斯還是忍住了那種衝動。
他了解幻覺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亂了心神,幻覺中的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殺死他,他唯一的應對方法就是——站在原地什麼也不做。
哪怕是世界末日來了,他也要一動不動,這樣,幻覺就無法傷害他的身體。
查爾斯目送幻覺世界中的劉羅拉坐上婚車。
當再一次看到劉羅拉的笑容,他微笑着向車裡的劉羅拉揮了揮手,眼角卻忍不住滑出一滴淚。
半分鐘後,一輛重卡從街的一頭飛馳而來,狠狠從劉羅拉身上碾過!
查爾斯盯着變形的婚車,絕望的看着蘿拉從車窗裡伸出的那隻沾滿鮮血的手。
他閉上了眼睛,久久的閉上眼睛,不肯再看一眼那殘忍的畫面。
即便不睜開雙眼,幻覺也依舊繼續在作祟。
查爾斯聽見了耳邊充斥着劉羅拉淒厲的哭聲、痛苦的求救聲、憤怒的罵聲……而對於這些,查爾斯只能繼續假裝聽不見,不停抑制着睜眼的衝動。
查爾斯知道自己必須努力做到心靜,靜到不被那些幻覺動搖一絲一毫,當幻覺一點都無法影響到自己時,幻覺就自然會被完全破解。
不知度過了多久的煎熬,查爾斯閉上眼睛彷彿是經過了整整幾個小時,他的耳邊突然沒有了一切聲音。
小河的流水聲再度恢復,查爾斯知道自己的意識重新回到了夢遊童話的戰場裡。
……
林月提着行李箱站在父母家那棟樓的樓下,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汗滴。
七月的正午,陽光毒辣的讓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冰淇淋,馬上就要被這高溫給融化了。
不過,一想到父母在家中肯定開足了冷氣,還給自己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午餐,林月就感到動力十足。
身爲法醫,她平時的工作很不穩定,也實在太忙了,難得請到假抽出空回一次家,林月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飛到六樓的父母家中。
進入到沒有被陽光照射的樓道里後,她感到渾身清涼,頭腦也清醒了不少,她哼着小曲兒,腳步輕快地踏上一節節樓梯,向六樓的家中走去。
但不知爲什麼,林月走着走着,心裡卻感到十分不對勁。
難得和父母團聚,她原本很是開心,但當她一步步靠近家中,她心底卻不知爲何生出一種極大的恐懼感來。
這恐懼感拖住了她的雙腿,讓她腳步變得越來越緩慢,她也說不清自己爲什麼會感到恐懼,但她就是本能的不想回家。
就好像……家裡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待着她。
但這感覺沒持續多久,當林月隱約聽到樓下傳來一個小女孩的嬌弱歌聲後,她就忽然感覺到渾身輕鬆,忘記了那份恐懼。
繼續邁着輕鬆的步伐上樓。
走到六樓左側的父母家門口,林月按下門鈴。
沒有人響應。
林月感覺很是疑惑,明明大前天就提前跟父母說好了呀!雖然之後因爲工作繁忙,他們並沒有再聯繫過,但她瞭解父母,父母肯定記得今天中午她要回家,怎麼現在還不給自己開門?
難道是準備了什麼驚喜?
林月微微一笑,從包裡翻出鑰匙,****鎖孔,轉動。
“咔噠”一聲,門被打開,林月拉開大門,躡手躡腳的走進家裡,準備偷偷看看父母在做什麼。
但,不知爲何,當她走了三步之後,一股熟悉的臭味就從最裡側的臥室裡傳了出來。
那臭味瀰漫了整個房子,味道如腐魚爛蛋攪合在一起發酵了三天似的,臭不可聞!
這味道這麼刺鼻,林月有些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走在樓道里的時候沒聞到這味道。
但當她聞到這味道的瞬間,她就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眼淚也止不住地從雙眼裡淌了出來。
這是……屍體的味道。
恐懼、絕望、不願相信。
林月坐在冰涼的地上很久,很久,才終於鼓足勇氣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向最裡面的那間臥室。
每走一步,林月都要提起自己所有的勇氣。
如果不用上所有的勇氣,她就會忍不住轉身狂奔,奪門而逃!
越接近那道門,臭味就越來越濃,那濃烈的味道讓林月一步步步入絕望。
當她流着淚,鼓足勇氣推開門時,即便身爲法醫,已經見慣了屍體,她還是被眼前的慘狀嚇得尖叫不止!
牆上、地毯上、**上……滿屋子都是黑褐色的血跡。
與血跡同在的,是大大小小的屍塊,至少有四五十塊,大概能拼湊成兩個人。
在最近連日的高溫之下,這些屍塊已經開始腐爛,呈黑紫色,上面爬滿了蛆蟲,根據林月的經驗來推斷,這兩具屍體死了應該有兩天左右了。
林月心中還有最後一絲幻想,她希望這些屍塊並不是自己父母的,而是其他人的。
她剋制着自己的悲傷,撿起一塊塊屍塊辨認起來,期待這最後的幻想可以得到實現。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讓她徹底陷入絕望的東西——一塊頸部的屍塊皮膚上,隱隱還能看出有一個飛鳥形狀的胎記。
是媽媽的胎記。
林月徹底崩潰了,她逃出這間房間,顫抖着雙手掏出手機,準備撥打110。
而就在她剛按下一個“1”的時候,她發現自家客廳裡忽然出現了五個人,她撥打電話的手也隨之停了下來。
出現在她家客廳的五個人她都認得,最中央的微胖中年男子是王立,站在他身後拿着槍的四個黑衣男子是他的保鏢。
王立對林月露出猙獰至極的笑容:
“是我殺的他們,你能把我怎麼樣?你知不知道,你的父母掌握了我很多秘密,我必須殺了他們。現在,連你也一起去死吧。”
林月憤怒的大吼了一聲,她第一反應是衝上去殺死王立,她掏出契約者印記裡的“科里亞·血刃”,作勢就要殺上去,把王立千刀萬剮。
但她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林月愕然停下了腳步,望着自己手中的血色月牙形匕首。
這是什麼?
她又看了看右手手背上的契約者印記,迷惑了起來——
這又是什麼?!
她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許多很重要的事情。
她閉上眼睛,不再理會王立的叫囂,回憶起那些被她遺忘的東西。
如同打開了一道閘門一般,林月頓時回憶起了所有的事情。
她早就死了,王立也早就死了,她死後進入了血色都市裡,此刻爲了復活父母而努力在戰場中廝殺,她應該在夢遊童話的戰場裡面,和查爾斯一起渡河。
而現在的一切,都是幻覺!
之前一些不合理的感覺終於得到了解釋,林月原本迷茫的雙目登時變得清明澄澈!
隨着林月清醒過來,父母家的場景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似乎馬上就要消失,而林月也隱隱看到了夢遊童話戰場中的場景。
她冷笑,看向那個正在逐漸消失的王立:
“如果有機會,還真想再殺你一次。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場景變換,林月又回到了蘿拉的背上。
而查爾斯此刻正緊緊握着她的手,查爾斯臉色看起來十分蒼白,他關切的看着林月的眼睛:
“你剛纔一直想跳進河裡,還好我們銬在一起,我拉住了你。你沒事吧?”
林月疲憊的搖搖頭,然後冷冷盯着自己右手上的荷葉,一字一頓質問拇指姑娘:
“都是你乾的?”
荷葉上的拇指姑娘十分驚訝的看着林月,她渾身顫抖,用細小嬌弱的聲音尖叫道:
“不可能!爲什麼你們兩個都不被我控制!魔法師就算了,爲什麼你也可以憑意志力解除幻覺!這不可能!”
吼完,她又開始用那種楚楚可憐的眼神與林月對視,並哼唱起了一段林月聽不懂的舒緩歌曲,試圖再次催眠林月。
而當聽到拇指姑娘唱的歌之後,林月更是怒火上攻!
剛剛在幻覺裡,林月上樓時明明就已經察覺到異常了,她那時原本就有可能脫離幻覺,可就是因爲聽到樓下傳來的小女孩歌聲,她纔會再度被幻覺所迷惑。
幻覺裡的歌聲,不就是拇指姑娘正在唱的歌嗎?!
林月閉上眼睛,不去看拇指姑娘,她掏出“科里亞·血刃”,狠狠一刀劈向拇指姑娘。
拇指姑娘除了幻覺之外沒有別的本事,本體相當脆弱,她很輕易就被林月劈成了兩半,跌落到了水中。
一擊斃命。
當拇指姑娘被殺死之後,它的屍體消失,靈魂騰空,一枚心形的水晶則從水底漂了上來,浮到林月手中。
林月把那心形水晶抓在手心裡,看了一眼物品描述,知道了它似乎是什麼能夠製造幻覺的水晶。
既然不是“夢幻之鑰”,林月也懶得理它了,把它直接扔進了自己的契約者印記裡。
她感覺精神相當疲憊,揉着太陽穴對查爾斯說:
“這是個幻覺水晶,我先放在我這裡,等回到血色都市我們再把它賣了分錢,現在我不想理它。”
查爾斯表示理解,也疲憊的點點頭。
看了一下任務時間,查爾斯發現戰場中的時間只經歷了三分鐘而已,他卻和林月在幻覺中受盡了折磨。
只有蘿拉絲毫沒有被影響,它依舊載着林月和查爾斯專心渡河,此時,已經接近對岸了。
上岸後,查爾斯和林月繼續乘着蘿拉前進,前往下一個小樹林,尋找下一隻怪物。
一路上,兩人默而不語,他們很有默契的不提及絲毫各自幻境中經歷的事情,努力靠自己的能力來平復自己混亂的心情。
蘿拉用鼻子在森林中尋覓了十幾分鍾之後,再次爲林月和查爾斯找到了攻擊目標——
林間小路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正在走着路,她哼着歌,心情似乎很好。
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帶帽紅色斗篷,她把帽子扣在頭上,臂彎裡掛着一隻餐籃。
從她的打扮上,林月和查爾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小紅帽。
之前在血腥狂兔和拇指姑娘身上,林月他們吃盡了苦頭,這次見到小紅帽,查爾斯第一反應是眉頭緊蹙,二話不說擡起法杖,對着小紅帽就使出一個無須吟唱咒文的瞬發魔法——“冰彈”。
一個尖錐狀的冰彈疾速飛向小紅帽,直奔小紅帽後心而去。
查爾斯這一下只是試探性攻擊,他沒指望這一擊能重傷她,他甚至沒指望能夠擊中小紅帽。
但讓他意外的是,這一下不但成功擊中了小紅帽,還一擊就令小紅帽倒地不起,直接死亡!
林月面前頓時彈出一條信息——
【你的隊友查爾斯殺死了無辜的NPC小紅帽,尋找“夢幻之鑰”的時間因此減少30分鐘。】
原本二人的心情就不是很好,這下,林月更怒了:
“該死,這回居然是無辜的?!怎麼不按套路出牌了?”
查爾斯很無奈,爲自己的冒失有點後悔,他不吭聲,拍了拍蘿拉的脖子,示意蘿拉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畢竟,這一下就扣了半個小時,他們本來就緊張的時間就變得更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