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長夜,亂風刺骨。然而,風再冷,卻冷不過魔女手中那一把長劍。
長劍飛斬而出,鏘鏘鏘出劍收劍乾淨利落,劍光跳躍之間,人頭已經凌亂了一地。魔女已經將南門夜守的衛兵全部斬首。
然而,離眼前自由還有一步之遙,因爲南門守城將金槍獨眼,職責不受地位約束,任何出城之人都要經過他的嚴查和上報。這就是魔女一定要殺出去的原因。
殺聲驚動高處哨崗,一道金光從崗哨飛閃過來,一個人影縱跳之間已經在魔女身前穩穩站定。以槍尾猛震地面,金槍獨眼驚疑一聲:“大小姐這是爲何?”
混沌城由於受到了變異影響,城中處於統治階級的曾經的神造大多已變異獨眼魔的身份存在。
魔女把暴君輕輕放下,轉身就向那金槍獨眼發起突襲,趁其不備,一陣猛攻。但魔女哪裡是那金槍的對手,才十幾招的瞬間,魔女已經被金槍獨眼一個橫槍猛掃震退十幾步。
金槍獨眼槍頭一挺,驚疑道:“大小姐不分青紅大開殺戒,難道是想救這狗奴隸出城?”
“要你管!”這魔女可真是奇怪得很,在暴君面對還有那麼幾分溫順,但一面對那些就變得凌厲暴躁。“你纔是狗奴隸,看姑奶奶不割下你的舌頭!”姑奶奶大罵着忽然變換身形,腰-臀扭動之間如游龍引鳳一般美妙,在曼妙身姿的引動下,手中神速劍法忽然加快了十幾倍,劍招連成一片如一陣劍鋒狂潮。
這一陣忽然爆發着實出人意料,令金槍獨眼大吃一驚。
“看劍!”嬌滴滴威凜凜呵斥一聲,纖腰一扭,劍鋒狂潮猛然朝金槍席捲過去。金槍獨眼猛轉金槍防禦,頓時火花四濺,一陣金屬交接的聲音響成一片。
魔女爆發的攻勢非常洶涌,似乎這就是她的絕招,大片的劍光將金槍完全壓制住,再是一聲嬌喝,同時半聲慘叫,一截血淋淋的舌頭果真飛了起來!接着是身體撕裂的聲音,這魔女殺起獨眼魔來竟無半絲憐憫和膽怯!
扭動的腰-臀,顫動的酥胸,美妙的身姿和殘酷的殺戮交疊在一起,看得暴君頓時傻了眼!這女人太特別!
南門之外,月光鋪滿一地,魔女踏出南門一步,沐浴在月光之下,那身姿竟比月光還美。
大概是魔女的藥丸真有奇效,暴君雖然渾身劇痛難耐,卻有了幾分力氣,他甚至已經可以顫巍巍站起來,拖着斷腿瘸拐向前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吧?”
魔女反問道:“你叫暴君?”
暴君點頭。
“我聽過你的故事,那是……”魔女正要講述,暴君打斷道:“你還沒有回答的問題!”
魔女低頭,滿目傷懷。“我是火眼的女兒。”
不出所料,卻又大出所料。
確實是火眼的女兒,但火眼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奇怪的女兒?
魔女見暴君起身行動,趕緊跑過去抱着他的腰,扶着他慢慢走出南門,邊走邊解釋道:“我叫萌媚,母親曾是殺神大陸裡一個南方城市的城主夫人,一次火眼帶隊出去獵捕活人,將那小城覆滅了,我母親被火焰擄回混沌城中強佔,後來……後來……便生下了我!”屈辱和仇恨讓這個叫做萌媚的魔女聲音顫抖。
暴君長嘆一聲,原來也是一個悲情之人啊!
萌媚神情哀然道:“十年前母親受盡折磨含恨而死,我便發誓,將來誰能殺了火眼爲母親報仇,萌媚便是誰的人……”萌媚終究是個少女,說這樣的話依然害臊得很,她低下頭略作停頓,接着又變得鄭重其事起來:“萌媚願終生伺候在恩人左右,或爲妻爲妾,或爲奴爲婢……”
暴君頗爲吃驚,急忙打斷道:“千萬別這麼說,我暴君殺那火眼完全是爲了給我的妹妹報仇,而且你也救了我的命,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你用不着報恩的!”
這萌媚長得又萌又媚,但偏偏一副姑奶奶的脾氣,暴君話未說完,只見她忽然後退幾步,拔出劍來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與暴君對視而立,激動道:“哼!我萌媚在母親骨灰前立下的死誓,豈能不算數!恩人要是嫌棄萌媚,那萌媚只好以死來報答恩人了,省得活在世上礙眼!”
這急脾氣的女人說着,揮劍就真往自己的脖子抹去,逼得暴君大叫一聲:“萌媚住手!我要!我要啊!”
大小姐脾氣也就罷了,這萌媚偏偏是大小姐加姑奶奶的集合體,說什麼便一定要實現,立即要實現。她還沒鬧夠,不但不停手,那手中長劍還真把自己的脖子抹出一道血痕,她以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進一步逼問道:“我說了,要麼爲妻爲妾,要麼爲奴爲婢,你選吧!”
“我!我!我……”其實,當姑奶奶遇上了冷酷男,一場花火在所難免。
“不選?”長劍又抹一分。
大小姐雷厲風行,她卻不知道,暴君奴隸出身,在殘酷中磨練出一種殘忍陰冷的性格,他能說已經“我要”已經是天高地厚的讓步,如此逼問下去,只怕他翻臉大怒!
“我選!我選姑奶奶行不行?”暴君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冰冷和殘忍。奴隸不能選,妻子也不能選,因爲那是沉甸甸的責任,殺戮亂世,談何夫妻?
沒想到那萌媚理都不理,長劍猛地一抹,只差分毫便真的要割斷自己的喉嚨了!
要知道,在這個混沌世界裡是沒有任何復活的機會的。
暴君果然雷霆大發,他忽然激動起來,一把將萌媚推開,殘酷:“那你就去死吧!”
一個激烈,另一個更激烈。
或許是他真的殘酷得無人性,也或許是他很瞭解對付這種大小姐的方法。
果然,這種大小姐,你越是給他好臉色,她就越是要跟你胡鬧,暴君改變成殘酷的態度,她反而反過來媚搖着暴君的胳膊道:“萌媚錯了!萌媚不鬧了!”
哐噹一聲,長劍落地。不愧是大小姐,逼問逼得乾脆,棄劍也棄得如此乾脆。
哇的一聲,熱淚滿面。不愧是大小姐,棄劍棄得利落,哭鬧也哭得如此利落。
暴君一聲嘆息,這可是一個脾氣十足的大小姐啊!
“你又哭什麼了?”暴君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大小姐撒嬌起來,小聲小氣道:“逃出來了!人家高興嘛!”
暴君心中一酸,活在這個世界的可憐人,每天都在生死邊緣度過,能手刃仇人,踏足自由,這奇蹟偶爾會讓人悵然若失,不知所措。
暴君將這名副其實的大小姐順勢用獨臂將她抱住,冷冷道:“一切都過去了!”
讓她哭夠鬧夠,暴君望向前方道:“再不走追兵可要來了!”
大小姐終於收斂,攙扶着暴君朝月光指引的方向而去。
何去何從?他們也不知道,總之先逃得遠遠的再說。
月光灑滿一地,灑在他和她的身上,卻如同黯然失色,區區月光的美,怎能沒得過如此一對亡命的鴛鴦?
萌媚扶着暴君走出一段,來到一片稀疏的樹林裡。暴君受傷太重又吐了幾口血,昏昏沉沉起來,萌媚只好扶他坐下,休息片刻。
暴君坐在石頭上,看着萌媚在身邊小心翼翼地照顧自己的傷口,心裡暗生暖意。“那些獨眼魔好像很怕你的樣子?”暴君問道,他忽然想多瞭解一點這個大小姐脾氣的魔女。
萌媚嘟着嘴咒罵起來:“都是那該死的火眼造的孽!萌媚小時候經常被他虐待折磨,但後來長大了,那火眼看我越來越漂亮,竟然色心病狂,想……想……”那種事情,她說不出口。
“那後來呢?”暴君擔心地追問道。
“母親早有防備,她請了一位導師從小傳授我天意劍法和烈女奇毒。”又萌又媚的大小姐解釋道:“天意劍法,以殺氣御劍快出快收,就是我對付那些獨眼魔所用的劍法。雖然攻擊力不高,卻有一殺招:天意萬劫!消耗全身殺氣瞬間爆發出五六倍威力,只能支持五六秒,五六秒後,數小時內我都無法施展任何招式了。”
暴君道:“就是你斬殺南門守將的那一招?”
大小姐點點頭。所以現在要是追兵追來,他們全無反抗之力!
大小姐又道:“我的戰鬥力大概是人類的十餘倍,火眼那樣的精英,戰鬥力是常人的百倍有餘,所以即便我使用天意萬劫,也還是殺不了他!”
“那烈女奇毒又是什麼功夫?”暴君好奇道。
萌媚羞赧起來,斷斷續續道:“一種……一種讓男人不敢接近的秘術。就是因爲這種秘術,才讓萌媚免遭火眼摧殘。那火眼豬狗不如,色心病狂,他碰不了我,纔對我百依百順。我殺不了他,便在要塞裡天天搗亂,大發脾氣,亂打亂鬧……”
難怪練就了這麼一身大小姐脾氣!
原來事情還有這麼多的緣由曲折。“那火眼真是死有餘辜!”暴君餘憤未消。
“對了,萌媚,我想問你,你知不知道,是不是殺了火眼這個混沌城就會自然消亡呢?”竟然疑心已經完全消除,暴君問及要點。
想不到萌媚的回答是:“當然不是了,暴君,這個混沌城其實有兩個主人,必須將這兩個主人同時消滅,混沌城的力量纔會破除。”
“啊?”這卻是暴君始料未及的。
萌媚大小姐接着解釋道:“火眼只是其中之一,還有另外一個,是離這裡不遠的女王城,挖心女王是另一個極端統治者。”
暴君笑了笑,能殺第一個,他就能殺第二個,幸好聽起來不是很難,因爲又是個女人,而暴君最厲害的殺人手段,都是給女人準備的。
萌媚從暴君的臉上看出了奇怪的自信,便道:“暴君哥哥,你可不要以爲那女王好對付啊,那女王比火眼還厲害呢。”
“無妨,無妨!”
萌媚當然不知道暴君的本事。
“暴君,你要摧毀這個世界?”
暴君點了點頭。“我必須這麼做,否則我的很多朋友就會死。”暴君說着,深深皺眉,接着道:“我不但要毀滅這個混沌世界,我還要滅掉整個神之世界。”
暴君如此驚人的話,萌媚並不覺得奇怪,因爲她是在混沌世界裡出生的,所以那什麼神之世界對她而言,虛無縹緲得很,她既沒有見過,也不感興趣。
可是暴君依然給萌媚大小姐講起了很多很多關於神之世界的事情,暴君甚至將其了地球時代的一切……
兩人聊了很久,只聽遠處樹林裡傳來幾聲奇怪的狼嚎。
暴君嘆息道:“咳!想不到亂世的人類還不及狼羣自由。”
萌媚忽然起身,滿臉冷峻,驚道:“糟了!暴君哥哥!那可不是狼羣,那是百里外的天狼騎兵!”
“啊!?”
“那天狼騎兵就是女王要塞派出來的的夜巡隊,在搜尋逃跑的奴隸和遊蕩的人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萌媚嫩紅的臉色微微泛白,可見情勢之嚴峻!
“那我們快逃吧!”
萌媚搖着頭,眼神空洞,聲音冰冷:“逃不掉,也躲不了,狂神對人類的鮮血非常敏銳!”
暴君表情略微呆滯了瞬間,忽然命令般大聲道:“萌媚,你快逃吧!以你的本領,或許逃得掉的,不要管我!”
萌媚撲通一聲坐倒在地,拉着暴君抽泣道:“暴君哥哥,萌媚是什麼樣的人?萌媚是什麼樣的脾氣?難道你還不清楚?”萌媚越說越激動,她忽然撲進暴君懷裡,緊緊抱着他的腰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暴君心中一熱,鮮血從嘴角滴落下來,他沉沉地咳了幾聲,殘存的右手忍不住把她順勢抱緊。他深深地知道,這一次她不是在任性哭鬧,而是鐵了心與自己同生同死。不知是感動?是虧欠?他心如刀割!
“那我們一起逃吧!不要放棄,能逃多遠逃多遠!”暴君的聲音三分絕望七分堅定。
“嗯!”萌媚點點頭,扶着暴君站起來,朝狼嚎聲相反的方向逃去。
寒風涌動,烏雲蔽月。兩人艱難逃亡,也分不清前方通向何處。
片刻之後,兩人停住了腳步,前方已經無路可走,那是一片懸崖。
天狼聲已經漸漸逼近,兩人又陷入了絕死的境地。
懸崖之下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邊。“我們有希望了,暴君哥哥!”萌媚望着那懸崖忽然叫了起來:“是紅楓湖!我來過這地方!也記得這懸崖,從這裡跳下去可以直接落進水裡,潛入水底或許可以躲過追兵!”
“那太好啦!”暴君說着,眼睛裡忽然閃過一陣詭異的光芒!他很清楚:就算跳下去,躲過追兵的可能也很小,因爲潛入水底無法堅持太長時間,除非……
萌媚扶着暴君走到懸崖邊,正準備一起跳,暴君忽然全力掙脫,然後趁她不備在她背上猛推一把,讓她一個人跳了下去。
“萌媚!你快逃,我留下拖住他們,這樣起碼能活一個!”暴君喊出最後一聲。
“暴君!我恨你!”萌媚哭着大叫一聲。這樣的結局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眼看她已經消失在了懸崖下,一個很小的聲音依稀傳來:“暴君!你給我活下來!你要是敢死!姑奶奶饒不了你……”
然後是一聲微弱的落水聲。
暴君長嘆一聲,苦笑一聲,活下來?難於登天!然後,無盡的狂火在他眼底燃燒起來!他轉身就走,邊走邊瘋狂地喊着:“來吧!來殺我吧!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