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倫清清嗓子,彙報到:
“公子……呸,萊諾兄在鍊金上還是比較有天賦的。對於材料的選擇十分獨到,元素力的把控也不錯,凝合時的操作現在也已經十分流暢了……”
“缺點呢?”拉依娜雙肘撐在腿上,兩手疊在一起託着下巴,保持聆聽的樣子。
“說實話,沒有什麼特別大的缺點。”茲倫搖搖頭。“而且萊諾也沒跟着我學多久,這種缺點需要長時間才能暴露。”
“我已經能煉製出五級鍊金道具了。”萊諾爲自己的實力更進一步,能夠更快地幫到拉依娜而開心。他看了看拉依娜,十分自豪地炫耀到。
如果沒出雙陽教派的那檔子破事,拉依娜估計會好好地誇讚一下萊諾。但她現在實在是心情不佳,於是只是向着萊諾點點頭。
見兩人沒什麼還要說的,她直立起腰板,雙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十分嚴肅地問道:
“萊諾,你覺得茲倫可靠嗎?”
茲倫的心裡咯噔一下。他擡頭看了一眼拉依娜,又很快把頭低下去。萊諾毫不猶豫地回答到:
“當然可靠了。我相信茲倫兄。”
“你們的遇見是‘巧合’嗎?”拉依娜在巧合二字上重重用力。
萊諾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想了想說到:“這不好定義。如果說我和茲倫兄的相遇是巧合,那我們倆的相遇也是巧合。”
拉依娜表示明白。她右手一伸,水蹤術所產生的媒介水珠從萊諾的衣縫中來到她的手上。萊諾疑惑地看着拉依娜,而茲倫微微愣了一下。拉依娜看向茲倫:
“不震驚一下?我是魔法師哦。”
茲倫乾笑了幾聲。拉依娜向兩人介紹到:“這是水蹤術。你們這幾天的對話都在這裡面。我希望你們有什麼瞞着的早點老實托出。”她指向茲倫,“如果有人不安好心,我勸他也儘早交代。”
聽到拉依娜是將“這幾天”的對話都收錄在裡面,萊諾吃了一驚。他和茲倫鍊金時的對話除了聊聊天扯扯淡以外,都是有關於鍊金的話題,這倒沒什麼。但前幾天他們可是打牌認識的,要是讓拉依娜知道自己小小的賭了幾把……
茲倫倒是覺得沒什麼。反正他本來就不打算害了兩人,反倒是有求於他們。他正準備解釋自己接觸二人的具體過程與緣由的時候,萊諾直接一個自爆:
“我和茲倫兄是打牌認識的。”
“嗯。”拉依娜面色不變,“賭錢了對吧?”
“……啊……”
“你是故意投其所好,然後輸錢給他一步步拉近關係對吧?”拉依娜看向茲倫。
“對。”茲倫的頭上冒出顆顆冷汗。
拉依娜在原有的靜音屏障上再加一層,將茲倫隔離在外,然後訓斥萊諾到:
“你身爲一國的王子,少乾點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人家茲倫是故意輸錢給你,你才能打的這麼盡興。如果之後被想騙你錢的人遇到,你不是得被騙個一乾二淨?”
“在島上的時候多好,養養花種種草,也算是高雅情趣。你現在跑到大陸上來,就開始搞這些東西……”
拉依娜罵了萊諾大概有五分鐘,隨後才撤銷了隔音屏障。茲倫雖然聽不到裡面的聲音,但也能大致猜到拉依娜是在罵萊諾。他有些害怕自己會是下一個。
拉依娜看向茲倫,語氣平和了些。她撥了撥頭髮:
“動機不純,但是不壞。講講你的來歷與目的。”
茲倫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和萊諾的關係也處得不錯,想來自己應該不至於被兩位魔法師排斥。
於是他老老實實地說明自己是克羅尼亞一位地方領主的兒子,而洛爾康基斯這裡正處於這位領主的管轄區。自己尋找魔法師是想解決有關於天賦的問題。
拉依娜皺了皺眉,問道:“你從哪聽說魔法師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天賦?”
“我的父親。”茲倫回答道。“你們應該知道的,擁有權勢的貴族們往往也是魔術師,甚至是魔法師出身。他便是魔術師出身,有很多渠道知道這種信息。”
“可惜天賦難以遺傳。”茲倫苦澀到,“我從小就沒有魔術天賦,身上帶的魔術師證還是走後門弄到的。”
拉依娜點點頭。她回答到:“我們對你的能力也比較認可。但是你的要求……”
她瞟了眼萊諾。萊諾明白她的意思,在茲倫渴望的目光中掏出《神秘的空間魔法》,翻到那一頁遞給茲倫。
茲倫顫抖地接過。他看到了那個空間儀式,嘴角立刻不受控制地裂開。但很快他又泄了氣,兩隻眼睛渙散下來,呆滯地癱在了椅子上。
“這個儀式……是必須要空間魔法師才能完成?他們現在都不一定存在了。”他無力地指着這一頁問道。
“沒錯。”萊諾也跟着他一起苦笑,“我現在是空間系學徒,也找不到晉升爲魔法師的路徑。”
“空間系學徒也幾乎沒有。”拉依娜看了眼茲倫暗示到,“最起碼我們這一屆,只有萊諾和另一個。”
茲倫看了眼萊諾,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感嘆到:“萊諾兄,我下半輩子就全靠你了!”
萊諾傻了眼。他回覆到:“我也打算下半輩子靠你了來着。進階空間魔法師太兇險了,準備先練練鍊金另謀出路。”
茲倫沉默了些許。他想了想說到:“也是,一切以活着爲重。”
“不過我還是會繼續教你鍊金……只要萊諾兄你有朝一日能夠進階爲空間魔法師,能幫我一把就行。”茲倫總算是看到了一點希望,儘管未來仍然是如此渺茫,但總好比過沒有吧?
茲倫在鍊金方面可謂是天才,但可惜缺乏能夠煉製秘寶的必備因素。一個人在某種領域明明有所天賦,卻因爲一些不可抗力而不得不放棄,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
茲倫不願意放棄自己鍊金大師的夢想。萊諾和拉依娜這兩人又是魔法師,能搭上邊不太容易,他們倆的人品和性格似乎都也不錯……想到這裡,茲倫咬咬牙,宣誓到:
“我幫定你們了。有什麼需求和我說都行。只要不超過我的底線,比如傷害我家人之類的。”
他甘願自降身份成爲兩人的幫手,而不是同伴。
兩人奇怪地對視一眼。拉依娜笑罵到:
“你說什麼呢?既然我們確定你不是抱着邪惡的心思來結交我們的,那大家就都是朋友了。用這種語氣說話幹嘛?”
“確實啊,茲倫兄。”萊諾拍拍茲倫的肩膀,“都是自己人。”
兩人在島上除了少數幾人外就沒什麼朋友,而最親近的也就是彼此。他們的經歷還是太少,覺得茲倫看起來沒騙他們,便掏出百分之百的真誠來對待他。
茲倫十分感動。他在去大學之前都一直處在一個混沌的環境裡。由於身份特殊,他所處的班級是個個背景深厚的學生組成的“加強班”。從幼時開始,同學們的關係就不太自然。他十分討厭這種感覺。
等到了大學,他就懶得社交,除了打牌結識的幾個酒肉朋友以及搞科研所認識的合作伙伴以外,就再沒有認識的人,自己也沒有能夠達到交心級別的朋友。
看着萊諾與拉依娜如此真誠的對待自己,他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真誠對於茲倫這種人來說,無異於是最好的武器。他看了一眼萊諾和拉依娜的外表,估量着他們大概比自己小十歲的年齡,明白了這份真誠從何而來。
他感動地緊緊握住兩人的手,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夠表達自己此刻這種被信任填充滿的感情。他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會把我的鍊金知識傾囊相授。”
拉依娜此刻的心情略有好轉起來。她點點頭,對茲倫說到:
“那接下來的事情,倒是可以說給你聽聽。”
兩人側耳傾聽拉依娜拋出的重磅炸彈:“我被雙陽教派標記了。”
拉依娜說完這句話看向茲倫。萊諾聽完是一頭霧水,而茲倫明顯對雙陽教派有所瞭解。他嘴裡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感嘆到:“難辦。”
拉依娜將整件事情的全過程細細講給兩人聽。聽完拉依娜的講述,茲倫立馬接話到:
“那個‘死水’說的不錯,雙陽教派的標記機制確實和標點雨魚類似。”
他拍了拍後腦勺,回憶到:“我倒是聽我父親講過,這個雙陽教派是從莫特蘭傳過來的。”他說完看了兩人一眼,示意先讓自己把話說完。“他們的標記很不好解除,據我所知也確實只有莫伊斯蒂說的幾個辦法。”
“莫伊斯蒂就是‘死水’,算是比較有名的魔術師。”茲倫補充到。
“你說這邪教是從莫特蘭傳過來的?”萊諾聽到這種消息比誰都急。
“我也是聽我父親所說。他管轄的領地離莫特蘭遠的很,對於莫特蘭的信息很少提及,這個雙陽教派也只是提了一嘴就再無下文。”
“你們都先不用緊張。”茲倫安撫了一下兩人的情緒,“雙陽教派算是個規模比較大的邪教了,在莫特蘭也有是正常的。同時被雙陽教派標記的人肯定也不少,拉依娜小姐你也不要太擔心。莫伊斯蒂的死亡警告完全是誇大其詞。”
拉依娜點點頭。萊諾緊張地搓了搓手,暗想着等自己一回到莫特蘭,就一定要和父王母后好好提提這件事。得讓他們和教會說說,着力打壓一下雙陽教派,同時也要給自己的子民們普及相關知識,不要被邪教所迷惑。
拉依娜懸着的一顆心稍微放鬆了些許。她掏出“死水”莫伊斯蒂給她的字條遞給兩人,疑惑到:
“幫我看看那傢伙都寫了什麼?”
兩人好奇地揭開紙條。上面只寫了短短兩行字。
“湮式體質,魔法師?”
“……來找我,來我的研究室,你明白我要什麼。我等到今晚。”
“拉依娜小姐是水湮體?”
茲倫很是吃驚地看向拉依娜。一個水湮體,一個空間系的學徒,兩人都不是簡單的魔法師。湮式體質擁有鉅額濃度的阿,自身就是一個元素吸收器。雖然強大,但在進階成爲魔法師的時候會成爲一大阻力。
“這是怎麼被看出來的……”拉依娜惱怒起來。她根本就沒動用過湮式體質。
“我想應該是‘死水’對於水元素的感知很深。”茲倫猜測到,“普通的水元素魔術師在看到你的時候,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吧?”
拉依娜點點頭,茲倫更加斷定了他的猜測。“看來拉依娜小姐你平時得注意了,遇到一些水魔術師最好避而遠之。”
“那這封信怎麼辦?”萊諾指了指“來我研究室”幾個大字。“我們現在是前有雙陽教派,後有莫伊斯蒂作爲追兵……處境不太妙啊。”
拉依娜一把抓過字條撕碎,以表明她的態度。她掏出奈法利亞給的信,對萊諾說:“大不了這次行考就不及格算了,我們實在遇到危險的處境,就把師父搖過來。”
“莫伊斯蒂他爲人有些陰狠,擅長使用詭計,除了幾個和他接觸的比較久的魔術師對他的看法還行,在其他人的口中皆是風評不佳。”茲倫已然徹底將自己融入這個羣體,爲二人積極出謀劃策,分享自己所獲的情報。
“或者……實在不行我們就直接離開洛爾康基斯。”拉依娜有些不耐地揮舞了下右手,她心裡還在糾結是否要對一些人揮出利刃。自己真的有資格隨意支配別人的生命嗎?
她的母親從小就教她要尊重生命。她還能記得,母親的偉岸身影曾經制止過不尊重生命的自己。這場偉大而又平凡的教育,徹底影響了拉依娜對於生命的態度。最後一次見到母親是在什麼時候?6歲那年,母親莫名失蹤……
拉依娜又想到那個詛咒她的婦人。如果自己果斷地出刀,是不是現在就沒有這麼多麻煩事?她心中的道德天秤在不斷隨着回憶沉浮。
越是思考,就越是煩惱。她意識到自己恐怕以後遇到危險,還是難以逾越自己心中的底線。於是問向兩人:“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有不得不殺人的時候,你們準備怎麼辦?”
萊諾愣住了,他從未思考過要和他人大動干戈甚至打出人命。茲倫嘴角咧了咧,有點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我,應該……”
看着兩人的反應,拉依娜嘆了口氣,吩咐茲倫到:
“備兩張前往莫特蘭的船票吧,我們躲着點莫伊斯蒂。”
“三張吧。”茲倫拍拍胸脯,“我跟你們一起去。”
拉依娜和萊諾同時用擔憂的目光看了茲倫一眼。後者有點不服地問到:
“你們不會覺得我沒有自保能力吧?”
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茲倫的鼻孔出氣,指着身上的機械齒輪:
“我可是一名機械工程師。首都大學畢業,並且還在國際優秀青年設計大賽上獲得過一等獎,在國際機械應用與科學比賽項目上獲得過二等獎,在……目前收到過克諾尼亞皇家研究學院的邀請函,但是我沒去。”
兩人聽的一頭霧水。茲倫無奈地表示:“等見到我的裝備你們就明白了。我乘快班回去收拾下行李,明天就能帶你們離開。莫伊斯蒂應該不會那麼快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