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夢魘

樓道上不斷地傳來鞋子與地面急促的撞擊聲,還有一陣陣的喘氣聲。

突然,聲音停止了。

沙耶加氣喘吁吁地拉開了病房的木門。

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房間裡,掃除了一切陰暗,窗戶邊的那張牀上此時卻空無一人,牀邊凌亂的擺了幾張椅子和一個牀頭櫃便別無它物。

除了那被風吹的不停擺動的窗簾,整個房間裡連個能活動的東西都沒有。

顯然,主人並不在這裡。

沙耶加的神情略顯失落,並沒有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心上人。

“啊拉,是來看望上條君的嗎?”

路過的一個護士詢問道。

“額...嗯。”

沙耶加轉過頭看着護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抱歉了,檢查的預定提前了,現在正好在康復室裡呢。”

護士略帶抱歉的語氣向沙耶加解釋道。

“這樣啊,多謝了。”

沙耶加說完後轉頭走了。

“那個孩子好像經常來呢。”

“多虧了她啊,患者的病情很複雜的呢,如果能鼓勵到他的話就好了。”

“在遭遇事故前據說是小提琴的天才少年呢。”

“就算能走路了,手指也...”

“要再拉樂器是不可能了吧。”

聽着身後的護士交談聲,沙耶加的心卻格外沉重,一言不發的坐着電梯往下走。

“爲什麼偏偏是恭介啊,我的手指就算再怎麼能動也派不上任何用場啊。”

“爲什麼不是我而是恭介呢?”

沙耶加凝視着自己的手,低沉的說道。

“如果我的願望能讓恭介的身體恢復的話...那恭介又會怎麼想?會說謝謝,僅此而已?”

“還是說...期望他說些別的什麼?”

“我...真是壞孩子啊。”

“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我真是一無所知,祈求奇蹟的含義也好,它的代價也好...”

沙耶加心情低落的自語着,顯示了她內心的掙扎。

見識過巴麻美上次的悲慘下場,她又如何不會明白祈求奇蹟的昂貴代價。如果說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後,所得到的只是恭介一聲輕飄飄的謝謝,然後就沒了。無論是誰都沒法接受吧?都會覺得不甘心吧?

我真是自私呢?

沙耶加自嘲的笑道。

所以說在爲他人許願的時候纔要更加弄清楚自身的願望啊。

中午的午休時間,聽取了巴麻美髮自內心的肺腑之言,沙耶加對“魔法少女”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祈求奇蹟的本身就是要付出代價的,“魔法少女”的末路只有悲慘的死亡和無盡的寂寞。

沒有人會記住你,沒有人會知道你的努力,更沒有人理解你的悲傷。

只能孤獨的、寂寞的獨子一人前行下去。

這就是“魔法少女”。

這就是渴求奇蹟的代價。

本來已經有所決定的心再次動搖了。

恭介,我究竟應不應該爲你付出所有。

………………

旁晚。

在見瀧原市立第一醫院上條恭介的病房中。

依舊是那麼空曠的房間,輕微的晚風吹動細沙般的窗簾掠過牀邊的一對年輕男女們,給這個空洞的房間增添了一份色彩。

並沒有交談的聲音,少年在靜靜的聽着cd,而少女只是靜靜的望着他,目光溫柔,沉浸在一種溫馨的氣氛中。

少女的思緒飄飛到遠方,放下了心中的惶恐和害怕。只要能在這個少年身邊,她就不會害怕一切,只有他...

但是顯然此刻少年的心情卻並非那麼愉悅,聽着音樂的他板着一張臉,彷彿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憋在心裡。

“你在聽什麼?”

沙耶加想和恭介聊聊天,排解一下他此刻鬱悶的心情。

“亞麻色頭髮的少女。”

恭介平淡的吐出一個名字,對沙耶加的關心顯得不是那麼熱情。

“啊,德彪西?這首歌非常的好聽呢。”

沙耶加努力的想調動周圍沉默的氣氛,可惜恭介並無興趣答話。

“我呢你看,這個樣子大家好像都會覺得我不是會聽古典音樂的那塊料。偶爾我說出曲名的時候他們都會非常驚奇,因爲太意外而開始尊敬我了。”

看到恭介沒興趣不答話,沙耶加立馬換了一個話題,嘻嘻哈哈的說着一些愉快的事情想引恭介發笑,可惜恭介都沒有理睬。

“因爲都是恭介教我的,不然這些音樂我這輩子都沒有好好聽的機會吧。”

沙耶加有些害羞的說道。

“沙耶加啊。”

躺在病牀上的恭介喊了她一聲,沙耶加愣了一下。

“什麼事?”

沙耶加立刻回道,她仔細的聽着恭介接下來的話。

“沙耶加是在玩弄我嗎?”

恭介冷酷殘忍的說出最傷人的話慢慢摘下耳塞,沙耶加被恭介的話給驚住了。

“爲什麼事到如今還讓我聽什麼音樂?是故意想讓我難過嗎?”

冷淡而又無禮的話語,將自己內心的憤怒和焦躁都向眼前這位最關心自己的少女發泄着,深深地戳傷了沙耶加的心。

“因爲恭介喜歡音樂啊...”

儘管內心很傷心但沙耶加還是明白恭介那顆痛苦的心。

“我已經不再想聽了,只能聽而不能自己演奏曲子。我...我...”

恭介大聲對沙耶加吼道,像是要把內心所有的痛苦都吼出來。說着說着便突然間用受傷的左手狠狠地打壞cd播放器,鮮血染紅了一片。

沙耶加驚恐的將絕望的恭介牢牢按住在牀上,不讓他自殘。

“動不了了,已經連痛感都沒有了。這樣的手...”

恭介絕望傷心到極點。

“沒關係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只要不放棄一定會有一天...”

沙耶加安慰道,雙眼死死的憋住將要溢出的淚水。

“說叫我放棄了啊!叫我放棄了演奏。醫生親口和我說的,以現在的醫療水平是治不好的,我的手已經不能再動了。”

恭介痛苦的說着,讓沙耶加驚呆了的話語。

“只要沒有魔法和奇蹟的存在是治不好的。”

“存在的。”

沙耶加大聲對恭介說道,讓恭介愣了一下。

“奇蹟和魔法是存在的。”

沙耶加堅定的說道。

是的,已經不需要再考慮了。

突然她看到了窗戶上出現了丘比,這隻白色淫獸正用它那雙害了紅眼病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

冰冷黑暗的空間,這裡空無一人。

好害怕。

有人嗎?拜託請回答我一聲。

周圍傳來陰森恐怖的怪笑聲,如潛藏在黑暗中的咒怨幽魂,又像是來自地獄的妖魔鬼怪,叫人心顫。

突然間一個巨大的黑影襲來,宛若小丑般的面孔張開巨大鋒利的鋸齒朝猝不及防的自己狠狠地咬下去。

鮮血飛濺。

“啊!!!!!!”

巴麻美陡然驚醒,神情驚恐的喘着粗氣。

“又是這個夢,爲什麼,爲什麼總是會夢見這幅場景,爲什麼無法擺脫它的陰影!”

巴麻美痛苦的捲縮着身體,自言自語的哭泣。絲毫不見以往那副淡定從容,總是帶着微笑的大姐姐風度,更像是個被嚇壞的孩子。

自從那天晚上以後每次都是同一個夢,夢裡的自己都會不斷重複夢到同一個存在,發生同一件事。

零食魔女夏洛特(charlotte)已經成了她無法擺脫的夢魘。

巴麻美那顆並不算堅強的心,徹底崩潰了。

肩膀輕輕地抖動,雙手遮蓋住臉上那洶涌不住的淚水,卸下了一切僞裝和逞強的她,只是一個尋求不到依靠的小女孩而已。

會感覺到害怕。

會傷心痛苦。

會疼會哭。

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巴麻美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至於紅茶?那東西你認爲她還敢再喝嗎?

“又快到晚上了,今晚貌似是輪到我了。”

巴麻美仰望窗外黯淡下去的天色,神情說不出是喜是悲。

“不...能逃啊。”

………………

小圓今天心情很沉重。

中午自己可恥的向巴麻美學姐反悔了,因爲害怕而不敢面對的拋下了學姐獨自面對可怕的“魔女”。

這對於心腸柔弱的小圓來說,是不能原諒自己的。

但是,她實在是不敢面對那種可怕的怪物,害怕自己會落得和巴麻美一樣的下場。

她還有許多關心她的和她關心的人,不能那麼自私任性的輕率導致自己丟掉性命,要不然那是對他們的不負責任。

其實說到底她還是害怕自己也會迎來和巴麻美一樣的死亡。

所以她更是不能原諒自己,更加的自責和痛苦。

她只能不停地哭泣,將內心的一切化作淚水涌現出來。

之後,她遇到了曉美炎。

和曉美炎的交談中她感受到了這個女孩冰冷的外表下對自己那強烈的關切之情。

讓她更加堅信曉美炎不是一個壞孩子,冰冷的外表只是她的一種僞裝,不知爲何她就是如此相信着。

語氣雖然有點冷漠,但小圓還是懂得她想表達的感情,以及她痛苦的過去。

小圓試着想去包容她,撫慰她的傷痛。

可惜,曉美炎卻對她的溫柔感到擔憂,給予小圓提醒的話語便離去了。

小炎的情緒有點不對勁,是我哪裡說錯什麼了嗎?

小圓帶着疑問往回走着,不停的回想着曉美炎的種種表現。

突然,她看到自己的好友仁美。小圓很高興的想上前打招呼時,卻她正眼神空洞的往前走去,脖頸處還有着一個特別的東西,那是——

——魔女的吻痕

她突然意識到不對勁,急忙跑過去阻攔好友的步伐。

“喂,仁美,仁美醬,你怎麼呢?”

小圓拼命的搖動着仁美的肩膀,想把她喚醒。

“啊拉,啊拉,是小圓啊。”

仁美一副親切友好的向小圓打招呼。

“怎...怎麼了?你,要去哪裡?”

小圓很驚慌很急切的問道。

“要去哪裡?這個嘛,是比這裡好很多的地方。”

仁美很開心很高興的說道。

“仁美...”

顯然自己的好友已經被魔女控制了。

“對了,鹿目同學也一起來好了!對,這實在是太棒了!”

志築仁美雙手一拍好像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然後急切的從小圓身邊跑開了。手舞足蹈的繼續前進着。

“怎麼辦?這難道是...”

小圓擔憂的跟着好友繼續走下去,雖然明知有危險但還是不能放任好友呆在危險中獨自一人逃走。

走着走着小圓發現周圍有無數人也朝着那個方向走,臉上的神情都很怪異。

最終他們都停留在一個廠房裡。

有一些大人坐在地上自言自語,自暴自棄的說着什麼,還有一些大人則往桶裡面倒着什麼液體。

小圓看到瓶子上的標籤,突然想起來媽媽和她說過的一種可以讓她們全家領便當的危險化學物品。

“那個不行!”

小圓焦急的想衝過去阻止,結果卻被志築仁美阻攔了下來。

“仁美放開我,那個東西很危險,大家都會死的!”

小圓勸解道,希望仁美能放開她,理解她的行爲。

“危險品?不,那是能讓我們所有人都通往美好世界旅途的好東西啊。你不知道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嗎?活着的軀體只是個累贅,鹿目同學你馬上就會明白的。”

志築仁美神情滿足的微笑說道。

小圓一臉震驚的望着這個好友,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周圍的人們聽到志築仁美的話,贊同的鼓掌彷彿她說的是多麼有哲理的話語。

“放開我!”

小圓掙脫了志築仁美的手,拼命往前跑去。一把搶走了裝滿危險液體的水桶,用力將其扔出屋子外。

“呯!”

隨着玻璃被撞壞的聲音,水桶終於被扔出去了,小圓好不容易鬆了口氣。

但是當她注意周圍時發現很不對勁。

所有被“魔女”吻過的人搖搖晃晃的向她走來把她圍住,然後一起撲了過來。

“啊!!!”

小圓閉上眼睛雙手抱頭,不敢面對這種情況。

“刷!刷!刷!”

隨着布帶條滑動的聲音,這些人都被牢牢地捆起來,掙脫不開。

“唉!爲什麼你老是要扯進麻煩裡,不是說不想當‘魔法少女’的嗎?”

隨着一聲熟悉的抱怨聲傳來,小圓驚訝的發現眼前站了一位熟人。

沒錯,魔法少女巴麻美,颯爽登場。

“學姐...麻美學姐!”

小圓激動地撲入了巴麻美的懷中,剛剛她真的有點被嚇到了。

只有堅強可靠的巴麻美才能給予她溫暖安全的懷抱和港灣,沒錯,只要有堅強的學姐做後盾沒什麼好怕的。

“麻美學姐,仁美她...她被魔女吸引了,救救她!”

小圓想到了自己還未脫離控制的好友志築仁美,焦急的向巴麻美求救。

“這樣啊,放心吧。無論是誰我都會把他們從魔女手中救出的。”

巴麻美給予了小圓一個安心的微笑。

這時,突然間一個結界張開了。

潛藏在暗處的“魔女”終於動手了,將毫無防備的兩人拉入了結界中。

光怪陸離的世界,奇異的色彩,像是平常電視裡的廣告特效片,又好像是一個用蠟筆勾勒出的世界。

無數個身材造型奇特的天使,嗯,有點像是《驅魔少年》上的4級惡魔,將巴麻美和小圓在這個世界不停的拉扯移動着。

周圍的一切則是數不清的電視機和電影膠捲組成,上面迴盪着無數的畫面。

巴麻美正想用能力擺脫這些惡魔的糾纏,但是她眼睛的餘光突然看到周圍膠捲上的一副畫面,那正是她心中的夢魘——“零食魔女”夏洛特。

“啊!!!”

巴麻美陷入了驚恐痛苦的回憶中,不能對身邊的一切做出反抗,無論小圓怎麼叫喊,任由,小惡魔把她們送往“箱之魔女”的身邊。

顯然,巴麻美已經被“箱之魔女”營造的世界中的景象迷惑住了,沉淪於內心的最大恐懼。

“學姐,麻美學姐,醒醒啊!”

小圓只能焦急的吶喊,希望能把她喚醒。

“我...”

巴麻美茫然的擡起頭,周圍無數的電視機裡回放着那天的一幕幕,咬頭,鮮血,屍體...

“不要!!!”

巴麻美徹底陷入崩潰狀態。

眼看兩人就要被撕扯拉斷,被魔女控制的人們給五馬分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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