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小女人,還有心情和時間來安慰他。
他沒有時間再去傷心,他要救她。
梨子的壽命,越來越短了……
只要兩樣寶物還在她體內,她就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梨子,我要救冰族和殿下。憑我之力,即使很微小,我也要使他們能在百年之後復活。也許不能成功,但我願意一試!當然……還有你……”
梨子還想說什麼。可是錦洛擺了下手,說道:“我們走吧,明天,也許就像你所說的還是一個很好的天氣。太陽每天都是新的……可是,如果……”
如果你不在身邊,那太陽的升起又有什麼意義?
他停住笑了笑,不再說話。
次日凌晨,梨子醒來的時候,只看見錦洛倒在一片的血泊中……
她完全慌住,爬起來把他扶起來,臉上全是驚慌失措的表情:“爲什麼會這樣,錦洛,你不要嚇我……”
“因爲白虎……沒有白虎,我無法救活他們……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雖然我試過了……”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
“梨子,你知道嗎?我成年的時候發過誓,如果安德烈在哪一天,發現了我打了漂亮的耳洞就決定生爲女子,嫁給他。如果,他能再像六歲那年那樣再抱我一次,那我就是死也無憾了。可是,直到我們成年的以後的以後,好久的以後,即使我沒事找事的,一直去找他,他也沒發現我藏在心底的願望,這種如飢似渴的願望,每晚都折磨着我的神經。直到你的突然出現,你發現了我耳洞的秘密,在我說要殺死你的時候,你卻又跑過來抱我。那一刻,我的心就這樣停止了——心死如止水。我想也許我跟安德烈是有緣無份的。謝謝你抱我……謝謝你……你的懷抱很溫暖,所以我決定化身爲男性。因爲我曾經發過的誓言,是不能違改的。有時候,我總是把你和安德烈作比較,看我更喜歡哪一個。到最後,我竟然比較不出來。梨子……”
錦洛把手伸得長長的,伸向梨子。
他口吐鮮血,臉色如紙蒼白,可是他的眸子卻亮麗如晝,裡面透着炙熱的祈求。
四周的白蓮,朵朵的綻放,如煙似夢。
“我在這裡,你不要再說話了……錦洛,請你不要再說話了,你一定能活下來的!求求你不要再說話了……”
淚從梨子白嫩的臉上滑落下來。
淚珠,晶瑩如漣,顆顆崩裂,滴滴破碎……
可是,錦洛的眸子聚焦的光,已經定格住了,他張了張漂白若雪的嘴角,抖嗦地說:“梨子,你……你能……能再……最後抱我一次嗎?”
“好,好的!”
梨子滿臉糊着淚,用力地抱緊他。
緊緊的,緊緊地抱着,她雙手全勒紅了。
可是,再怎麼緊也沒用。
錦洛的心跳停止了,他把最後一口氣,全身的力氣都用在回抱梨子的手臂上了。
他眼眸中,出現一幅畫面,夜色下的美麗皎月,百花旖旎,在繁花落盡的時候,一位眉睫清麗的少女,正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那一剎間,月華的皎朗全流瀲在她的雙瞳間。
她向他奔過來,大大的伸開着雙臂,用力地抱緊他。
與其它人不同的是,其它的人,包括安德烈的懷抱都是冰冷的——只有,只有她的懷抱是純香而溫暖的。
那一刻,他在冰族長年被冰凍的心終於有了絲裂縫。
那是冰層下的種子奮力發芽的聲音!
他把眸光裡的畫面,用盡力氣的斂緊,再斂緊,他要永遠留住這幅畫面——在那些穿過黑夜的繁花和月光下……有一位少女……她衝着他咧嘴笑着……她張開雙臂用力地抱着他!
有滴淚,從他的眼角溢出……緩緩的滑落在他峭瘦而蒼悚的臉龐……
他羽衣般的雪裳,如碎片一般,一點點的消盡殆失……
“你的懷抱好溫暖……真的好溫暖……謝謝……謝謝你……我出生在冰族,必要與它同在的……”
他掏出胸口的雪蓮,緩緩的送進她的體內,聲音越發氣如遊絲:“我要你活着……活下去……”
雪色的蝶衣,翩然的身姿,如水的消逝。
瑩光傾盡,水月也流盡了所有的情思。
梨子慢慢收緊空無一物的臂膀,放聲痛哭……
到最後,她只能自己抱住自己,在暗夜之下,悲傷痛慟!
夜風,疾馳,吹來打着卷兒的枯葉。
夜風,嗚咽……聲聲泣泣,如幻跌落……
白蓮,朵朵的碎裂,朵朵的煙消……
白蓮,如夢的蝶裳,如夢的雲散……
梨子執起枝枝在地上寫着什麼——
風是誰的琵琶,我不小心一彈,卻彈起濃情滿天。
雨又是誰的畫筆,我呵氣塗鴉,卻驚起濤天駭浪。
她的淚水,滴到雪地上的字,字跡就全變模糊了……
她好沒用,所有人都死了,就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活下來了——可是這有什麼意義?
如果可以……她寧願死掉的是自己!
如果可以,她想不要再這樣自私下去了!
她不想再做普通的平凡的人類了。
如果可以,請讓她變得強大起來吧,只有強大起來,她才能保護他們!
可是,一切都晚了。
她固執地一直想當人類,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間接害死了這麼多人……
他們全不在了,她一個人獨自站立在雪花崩落的冰族。
“親愛的梨子……你還好嗎?”
一道藍色的光圈,現身在她的旁邊。
梨子一愣,聽着這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稱呼,讓她覺得恍如隔世。
她的眸子裡映着銀星霧的臉。
他就站在不遠處,藍眸深邃地望着她,他衝着她張開雙臂……
梨子的熱淚涌了上來,衝上前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起來:“星霧……我真的太沒用了,我好笨,我是個禍水,我把他們全害死了……他們都死掉了……我心裡好難受……好難受!我寧願死的是我!”
星霧的臉傷心而揪緊,他安慰着她說道:“你怎麼可以說這麼傻的話呢?他們從來沒怪過你……你能活下來,就要努力的活下去。因爲,只有你快樂了,他們纔會跟着快樂。你要知道,他們從來沒後悔去救你……因爲你值得他們救!因爲你身上有他們所沒有的優點,你身上有他們所寄託的希望,所以他們救你!他們是希望溫暖的陽光每一天都能升起。你懂嗎?他們並不懼怕死亡,他們最懼怕的是從此失去了陽光,失去了去努力愛人的機會……所以,親愛的梨子……你要堅強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