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霸勒住了繮繩,打量着兩旁陡峻險絕的山勢,心中暗暗思索了一會。
任福提醒道:“將軍,小心有詐!”
段昭不以爲然的笑道:“有什麼好擔心的,現在南陽絕大多數的地盤都歸我們所有,如果劉循真的帶領大隊人馬出現在方城,他豈能避開我軍的耳目,依我看,沒什麼大不了的,劉循一定是在故弄玄虛,身邊根本沒有多少兵馬。”
夏侯霸想了想,點點頭,“段昭言之有理,若是大隊人馬,絕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的方城,衆將士,隨我繼續追擊。”
剛剛耽誤了一會時間,生怕劉循跑遠了,夏侯霸用力的舉起皮鞭,狠狠的在馬身上抽了一下。
戰馬一聲長嘶,放開四蹄,一陣風的往前面跑去,其他曹兵也緊緊跟隨,再次加快了速度。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終於追上了劉循,夏侯霸剛要下令出擊,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
劉循的隊伍不僅原地停下,而且還把身子全部轉向了曹兵,下一刻,那些益州兵全都不緊不慢的亮出了兵刃。
劉循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隊伍的後面,此刻益州兵集體掉頭,劉循便自然而然的出現在最前面。
不經意間一擡頭,夏侯霸在一旁的山坡樹叢中隱隱發現了一抹光亮,心頭頓時一沉。
仔細觀察,兩側山嶺上的確閃耀着一些不自然的光亮,那絕不是鎧甲或者兵刃反射的陽光,光亮範圍非常大,這應該是來自某種金屬物體。
緊接着,從光芒的方向傳來了一陣低沉而緩慢的鏗鏘聲,這些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被逐漸繃緊的弓弦發出的,出於一名軍人的直覺,他本能的嗅出了一絲不祥的味道。
夏侯霸頓時意識到不妙,可是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兩側的山坡上突然喊聲四起,緊跟着,密集的羽箭暴風驟雨般傾瀉而至。
在這個時候,益州兵的伏兵已經沒必要繼續再躲藏了。
“不好,有埋伏!”
夏侯霸剛喊了一聲,身邊的將士便倒下了十幾個。
箭如飛蝗,密集而來,谷中的曹兵毫無準備,一時都傻愣在原地,任憑奪命的羽箭無情的射向他們,頃刻間奪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放箭!給我瞄準一點。”
左邊山坡上負責指揮的是狐篤,右邊是王平。
狐篤天生不喜歡安靜,翹着腳,在一塊大石頭上大喊大叫,“你看看你們,浪費了多少支箭,給我認真一點,反正這些曹兵又跑不了,都是現成的活靶子,都他孃的認真一點。”
大夥心裡暗暗抱怨,這麼多的曹軍擺在大夥眼前,目標太多,大夥都有些興奮過頭。
就像打獵的獵人,一下子遇到好多獵物,不知道應該先從哪一個下手。
兩旁山坡上,劉循足足安排了六千名弓箭手,一邊是三千人。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也就是說,在同一時間,會有五六千支羽箭,毫不留情的射向山谷中的曹兵,即便他們的準星很差,哪怕十支箭才射死一名曹兵,一輪的箭雨,也能射殺五六百人。
弓箭手一波又一波,不停的往山下射箭,射完一波,馬上裝填新的箭矢,速度又快又麻利。
谷中的曹兵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死亡巨浪嚇懵了,許多人來不及取下綁在背上的木盾,直接就被射成了刺蝟。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震撼着同伴的心神,一些騎兵甚至被連人帶馬釘死在山壁之上,手腳還不停的顫抖着。
山谷中響起一陣陣噗噗聲,那是箭頭射入肉體發出的可怕聲音。
夏侯霸此刻懊悔不迭,急忙掉轉馬頭,拼命的往後撤,想順着原路衝出山谷。
密集的箭矢不停的在耳邊響起,身前身後不時的有人中箭倒地,夏侯霸一邊拼命的逃命,一邊揮舞長槍撥打射向自己的羽箭,還不忘扯着嗓子,連聲大喊:“速速掉頭,馬上撤離此地!”
可是現在的局面,將士們全都亂了套,死的死,逃的逃,有的甚至徹底嚇傻了,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直到無情的箭矢貫穿自己的喉嚨和心口,身子纔會動一下,不過那已經太遲了,身體一旦倒地,也預示着生命就此終結。
山谷狹窄,此刻地上又躺滿了人和戰馬的屍體,大夥亂糟糟的擠在一起,如果都能往一個方向跑,興許還好點。
有往前跑的,有往後跑,還有不少四處亂跑的,場面異常混亂,你擁我擠,彼此互相推搡,哪怕夏侯霸喊破了喉嚨,也沒人理會。
夏侯霸情知自己的命令不可能得到迴應,索性不管不顧,拼命的把身子伏在馬背上,玩命的往谷外突圍,身後也跟了不少曹兵。
倒不是那些曹兵對夏侯霸非常忠心,人在處於絕境中,自然而然的就會產生一種盲從的依賴心理。
當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對別人的做法,很容易就會產生模仿的心理。
跑了一段路,終於頭頂上不再有冷箭射下來,身後也沒有跟來劉循的追兵,夏侯霸長出了一口氣。
轉身仔細的看了看,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只剩下千餘人,一個個丟盔卸甲,狼狽不堪,不少人身上還插着箭,帶着傷,滿身血污。
從他們的臉上,夏侯霸看到的是驚恐不安的沮喪和絕望。
來的時候是五千人,結果逃出來才一千人,如此沉痛的打擊,誰也接受不了。
“走,先回宛城再說。”
眼看不遠處就到谷口了,夏侯霸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可是剛帶人來到谷口,眼前的景象卻讓夏侯霸驚得目瞪口呆,整個人登時傻眼了。
谷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隊人馬,爲首一人,胯下馬,手中槍,端的是儀表堂堂,氣概不凡。
夏侯霸上次沒跟着曹操一起去漢中,並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勒住絲繮,好奇的問道:“汝是何人?”
“西涼馬超是也!”
白袍武將嘴角微微翹起,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孤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