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一聽這話,頗爲不滿,但出於職責還是耐着性子勸道:“阿姨,讓您術前簽字並不是我們院方爲了逃避責任,我們只是爲了告知患者及家屬手術中可能出現的風險及後果,如果患者或家屬知道了存在這些風險仍執意要做,ok,那我們就可以往下進行,您說您不簽字,那這場手術就沒辦法繼續下去了呀。”
“你這叫什麼話,我們現在手術費用已經全都交了,你不給我們做手術,你這不是擺明了訛人嘛?”錢小芳氣的連連跳腳,“我不管,反正這個字我是不會籤的,至於手術你們趕緊給做,錢都交了你們還磨嘰什麼啊?”
“還有剛剛醫生不還說了嗎?萬一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效果就不好了嘛,那還耽誤什麼啊,你趕緊進去讓醫生做手術啊。”說話之際,錢小芳伸手不斷的推搡着那名護士。
“阿姨,您先別激動啊,做手術可以,但是您必須先把這字兒給簽了,不然不符合規定,這手術我們是做不了的,您要是真心爲病人好,那您就趕緊把字簽了,也免得浪費不必要的時間啊。”遇上錢小芳這樣胡攪蠻纏的人,護士是既急迫卻又無奈。
“小姑娘你說這話是威脅我嗎?什麼叫不簽字就不能做手術?什麼又叫我不是真心爲病人好?”錢小芳極其敗壞的瞪視着那名女護士,咬牙切齒的道:“還有啊,裡面那人是我老伴,什麼叫我不是真心爲他好,他是我老伴我還能害他不成。哼!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醫院玩的這些小把戲,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嘛,你們不就是怕擔責任嘛,所以才讓家屬籤什麼手術前告知書,嘴裡說的是冠冕堂皇,什麼不是爲了推卸責任,是爲了讓家屬們知道手術中可能出現的風險,我呸,根本就是胡扯,我看你們就是爲了推卸責任。”
“阿姨,您別這麼激動,冷靜一點行嗎?”護士看着錢小芳耍橫,都覺得無語了,但又不能直接掉頭就走,只好耐心性子勸說道:“阿姨,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糾結責任不責任的問題,而是這份手術告知書你選擇籤還不籤,如果您籤,手術立馬進行,如果您執意不籤,那我們也只好把病人重新送回病房了。而這件事的選擇權在您的手裡,我們也不會逼您要去選什麼,您現在怎麼選我們就怎麼做。”
“哎呀,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個小姑娘夠牙尖嘴利的啊,你這還叫沒逼我呢?不簽字就不給我們家老蘇做手術,還不叫逼我呢?”錢小芳不依不撓,而蘇東旭也只是在後面勸阻着錢小芳不要這麼激動,其他的也沒什麼實質性意義。
局勢僵持不下,手術室的門從裡面被打開了,接着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後,頗爲不滿地道:“吵什麼呢?不知道這裡是手術室門口嗎?病人還在裡面你們吵什麼啊?”
見大家都靜默不語,醫生轉眼看向了那名護士,開口問道:“小李你怎麼回事?怎麼能跟病人家屬吵起來呢?”
那名女護士朝着錢小芳瞥了一眼後,將手裡的手術告知書向着醫生面前一攤,帶着強烈委屈的語調道:“戴醫生,不是我要跟她吵,是她非揪着我不放啊,您看我拿這個告知書給她們看,讓她們簽字來着,可這位???阿姨不願意籤也就算了,還說什麼這是我們醫院爲了推卸責任的手段。”
聽到這裡,醫生向着錢小芳耐心解釋道:“阿姨,我想您可能還沒能理解她的意思,其實這個手術告知書只是將手術的風險性用書面的形式告訴家屬,您也知道任何事都存在風險,更別說是手術了是不是,而且這也是醫院必走的一個流程,所以還希望您能配合,而且病人都已經注射了麻醉劑了,這時間拖的越長對病人越不利啊。”
錢小芳壓根就不理睬醫生的好言好語,反而態度更加的決絕:“醫生你也別說那麼多了,反正呢,這字兒我是不會籤的。”
也正是因爲她決然的態度,醫生也失去了耐心,只能重申道:“阿姨,我們不逼您,字兒您不籤沒關係,只不過這手術我們也沒法繼續下去了。”
“誒,你這什麼意思啊?收了錢不辦事兒是吧?信不信我找你們領導投訴你啊?就你這態度還能當醫生呢???誒誒誒,你拉我幹什麼啊?”
蘇旭東將錢小芳往身後一拉,皺眉道:“媽您能不能別鬧了。”呵斥完後,他轉眼看向了醫生,抱歉道:“醫生不好意思啊,那個字我來籤吧。”
聽到這,醫生緊鎖的眉頭總算鬆了些許,只是誰曾想蘇旭東還沒從醫生的手裡接過告知書,就被錢小芳給攔住了。
“媽,你幹什麼啊?”
“你問我幹什麼我還想問問你想幹什麼呢?這字兒是能隨便籤的嗎?萬一他們就仗着您籤的這個什麼什麼書,不對你爸負責任了,到時候你爸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負責啊?”錢小芳怒眼狠瞪着蘇旭東。
看着大家僵持不下,我實在是忍不了了,蘇然現在在手術裡等着救命,可錢小芳卻在這兒胡攪蠻纏,在這樣糾纏下去,遭殃的怕是隻有蘇然了。
鬆開了厲晏城的手後,我走到了醫生的面前,伸手從醫生的手裡拿過那張手術告知書,簽完我的名字後,又遞迴到醫生的手裡,“醫生,麻煩您了。”
“不麻煩,只是您是病人的?”估計是之前錢小芳說我跟蘇然沒有任何關係,所以醫生在拿到簽字完的告知書後還稍有狐疑。
這次沒等錢小芳說話,蘇旭東搶先開口道:“醫生請您去準備手術吧,她是我的妹妹,是病人的女兒,她的意見也代表了我們的。”
得到蘇旭東肯定的回答後,醫生連忙點頭應允,“好的。”隨即醫生把告知書交給了那名護士後,就返回了手術室。
“什麼叫她的意見就代表了我們的?”錢小芳咬牙切齒的怒瞪着蘇旭東,氣得渾身都在發抖,隨後又將矛頭對着了我,惡狠狠地道:“還有你,你都已經把名字從我們蘇家的戶口本上銷掉了,憑什麼代表我們來籤這個字,你當你是誰呢?”
正在錢小芳喋喋不休的時候,蘇旭東站出來替我抱不平道:“媽你別鬧了行嗎?爸現在還在做手術,你能不能消停點,再說了剛剛你沒聽到醫生說的話嗎?爸已經注射了麻醉劑,而因爲簽字的事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萬一爸要是因爲手術遲疑而出現什麼問題,那該怎麼辦?”
“好好好,以前你爸幫着她,現在你也幫着她,我看在這個家我纔是那個多餘的人。”錢小芳說着說着情不自已的哭了起來,一邊抹着眼淚嘴裡一邊嘀嘀咕咕的,“一個是跟我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伴,另一個是我辛苦懷了十個月生下來的兒子,可一遇到事兒你們就站在她那邊,我真是命苦啊,啊???苦命啊???”
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錢小芳一個人在自導自演,忽然肩膀一重,側目看過去之後,入眼的便是厲晏城的手,緊接着他把我擁入了懷裡,指腹輕輕地摩擦着我的肩膀。
微微輕扯了下嘴角,示意我沒什麼事,他低頭怔怔地看着我,眉頭也稍許的舒展開來,脣邊盪漾出一絲淺淺地笑意後,把我擁的更緊了些。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漫長煎熬,手術室的門終於重新打開了,醫生走出來後,我們一起擁了過去,錢小芳率先着急的問道:“醫生,我老伴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後,朝着我們看了一眼後,開口道:“手術很成功,只要最近病人保持心情舒暢,之後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聽到這個大好消息,我們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而我在感到慶幸之外,那塊堵在胸口上的千金大石也終於是落地了,瞬間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蘇然被送往了病房,醫生說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所以我也就在門外遠遠地觀望了一眼,再加上錢小芳看我不順眼,我怕待久了,她又要跟我吵架。
本以爲蘇然這次手術成功後,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只是生活總是這樣,喜歡在你喜出望外的時候,狠狠地給你一個響亮的耳光。
讓你清楚的體會到什麼是從天堂掉落地獄的那種落差感。
因爲擔心蘇然,所以我一直守在病房外,而厲晏城因爲放心不下我,也跟着我守在外面,凌晨一點多,我還迷迷糊糊的靠在厲晏城的懷裡的時候,病房裡突然傳來了錢小芳的嚎啕聲。
“老蘇???啊老蘇???救命啊???救命啊???”
聽到她求救的聲音後,我一個機靈從厲晏城的懷裡跳了起來,擡手用力的撓了下自己頭頂發,想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來不及多遲疑,我推門而入,錢小芳和蘇旭東滿臉焦急的圍在蘇然的病牀前,而等我定睛一看,蘇然竟然口吐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