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逃跑

重生之郡主威武

無憂牽着莊煜的手,將笑的象個傻子的莊煜帶到不遠處的一座青廬之中。舒愨鵡琻這座青廬是無憂昨兒就遣人在出城搭建起來的,就算這會兒與莊煜相會的時間不會很長,可也不能就在野地裡站着吧,大人吃的消,無憂準備的特別驚喜,三個都能熟練叫“爹……”的小寶貝兒可吃不消。

莊煜被無憂拉進青廬之中,他正想將無憂緊緊抱入懷中一解相思之苦,不想卻看到三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原來莊旭莊曦莊曉三個小傢伙坐在一張嬰戲圖紅木圍榻上,好奇的看着這個渾身上下都灰突突的,又有種特別熟悉感覺的男人。

“無憂,你怎麼把孩子也帶來了?”莊煜又驚又喜又有點兒小失落的叫了起來。驚喜的是竟然能見到三個小寶貝兒,失落的便是這會兒沒機會一親芳澤了。

無憂薄怒含嗔的白了莊煜一眼,嗔道:“這是什麼話,難道你不想孩子們?”

“想想,當然想!可我更想孩子們的娘!”莊煜仗着三個兒女還小不懂事,而他自己心中的渴望又極熱切,便長臂一伸飛快的將無憂攬入懷中,向那紅菱雙脣吻去。

無憂被莊煜這飛來一手羞的滿臉通紅,她可不莊煜這個沒臉沒皮的賴皮傢伙,哪裡能在孩子們面前親熱了。她趕緊用力將莊煜推開,氣惱的低聲叫道:“五哥你胡鬧什麼!當着孩子們呢!

莊煜知道無憂是羞惱了,所以完全不介意,只嘿嘿笑道:”沒事沒事,孩子們還不……“莊煜邊說邊看向三個孩子,這一看,他的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原來莊旭莊曦莊曉三爲個小傢伙居然都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爪子,可捂的卻不是自己的眼。坐在左邊的老二莊曦緊緊捂住坐在中間的妹妹莊曉的眼睛,而莊曉捂的是坐在自己右邊的大哥的眼睛,後知後覺反應慢半拍的莊旭則正在向左側胡亂伸手,也不知道是想捂妹妹還是弟弟的眼睛。

莊煜的話說到一半,看到這番百年難得一遇的情景,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險些兒笑的岔了氣。無憂原本正羞惱着,聽莊煜大笑,她定睛一看,不由也笑彎了腰。她家這三個活寶貝真是聰明可愛到家了! WWW⊙тт kΛn⊙¢ ○

被三個小傢伙打斷了親熱的莊煜也惱不起來,立刻牽了無憂的手快步來到榻前,莊煜左右一抄,將兩個兒子抱到懷中。而無憂則抱起了體重最輕的女兒莊曉。

莊煜狠狠在兩個兒子臉上親了兩下,泛青的鬍子碴兒扎的兩個孩子咯咯直笑。無憂抱着女兒在一旁笑着說道:”五哥,他們兩個極爲怕癢的!“

莊煜哈哈一樂,立刻將兩個兒子放回榻上,伸出兩手的食指起勁兒的咯吱兩個兒子,逗的兩個小傢伙笑的渾身蜷成一團,眼淚都笑出來了。莊煜這才丟開手去逗女兒。

無憂好整以暇的將女兒遞給莊煜,莊煜正想如法炮製,不想小丫頭卻酷酷的開口說道:”寶兒不怕癢,爹爹好臭!“

莊煜伸出的手立刻停在半空,看着無憂尷尬的說道:”無憂,寶兒她……“

無憂這才笑着將寶兒抱了過來,笑着嗔道:”五哥,寶兒叫你你也不應着!“

莊煜這才傻乎乎的”哦“了起來,對上聰慧促狹的妻子和古靈精怪的女兒,莊煜那顆在戰場上極爲靈光的腦子可就沒那麼好使了。

笑鬧一回,無憂將寶兒放回榻上,讓她和兩個哥哥一起玩耍,然後和莊煜坐在一處邊看着他們邊說話兒,無憂見莊煜臉上身上都灰撲撲的好髒,便命人打水想服侍莊煜盥洗一番。可是莊煜卻搖頭笑道:”不用洗啦!“

無憂嗔道:”回頭大軍進城,你這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可不行呢!總不能讓人家指着大軍說,喂,你看那個最髒的就睿郡王爺……“說到這裡,無憂撐不住先笑了起來。

莊煜哪裡是不想洗,而是不敢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虞大夫配的藥酒效果並不好,如今他的臉上灰黑色的痕跡仍在,只是面積略小了點,看上去沒有最初那麼顯眼。莊煜知道這會兒與無憂相聚的時間有限,他可不想浪費這寶貴的相聚時刻。

無憂說着站了起來爲莊煜除去冠帶攏好頭髮,還要拿大帕子給莊煜掩上前襟,莊煜忙抓住無憂的手笑道:”無憂,你把我當娘們兒啦,哪裡用這樣,我自己去洗就是了。“

說罷,莊煜用青鹽擦牙漱口之後,就在跪在地上的丫鬟高高舉起的銅盆中撩水潑了潑臉,伸手在丫鬟捧着的香胰盒子裡挖了點子香胰在臉上胡亂搓了兩把,用清水洗淨也就算了。

無憂在一旁看的直皺眉頭,什麼額際耳根下頜莊煜可都沒洗,這也太糊弄了吧。無憂搖了搖頭,拿着帕子上前給莊煜擦臉。這一擦便發現莊煜臉上的青黑,無憂立刻驚問道:”五哥,你的臉怎麼了,不是說你沒有受傷麼?“

莊煜趕緊笑道:”沒事沒事,無憂你別緊張,不過是被毒物舔了一下,並不要緊的。你知道我是百毒不侵的,等回到京城請石院判配點兒藥抹上幾天就消了。“

無憂秀眉蹙起,雙眸攏上一層憂色,可她沒有再追問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用帕子蘸了水仔細給莊煜擦拭他沒有洗到的地方,然後輕輕理好頭髮正了冠帶,方纔低聲說道:”真希望天下永遠太平,再不要有戰事。“莊煜摟住無憂,輕輕點了點頭。

相聚的時間過的總的特別的快,莊煜和無憂都覺得他們纔剛剛見面,春草便進來回稟,”回王爺王妃,大軍已經到了十里之外。“

無憂輕輕推開莊煜,對他笑着說道:”五哥,快迎上去吧,我帶着孩子們在家裡等你。“一個”家“字,說的莊煜懷中如同揣了一隻暖爐,整個心都暖洋洋的洋溢着溫暖的幸福。他親了親無憂的額頭,低低囈語道:”我很快就回家。“說罷,莊煜用了最大的毅力逼自己放開無憂,轉身疾步飛奔出青廬,倘若腳步再慢一慢他就捨不得離開了。

無憂身邊驀的一空,她心裡也着實閃的慌。好在三個鬼精鬼靈的小寶貝爬到無憂的身邊,抓着無憂的衣袖,一聲聲的叫着”娘娘……娘娘……“奶聲奶氣的呼喚立刻讓無憂回了神,她回眸看着三個小傢伙,溫柔的笑道:”旭兒曦兒寶兒,咱們回家等爹爹嘍!“

睿郡王府的下人都是極素訓練有素的,片刻功夫便將青廬拆解完畢,將所有的東西裝上大車,一行車隊進了得勝門,很快便回到了睿郡王府。

隆興帝果然親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凱旋而歸的大燕鐵騎。而嚴信也果如從前所說,真的讓立下擒賊首功的無忌走在了大軍的最前面。

無忌知道這是師傅擡舉自己,可他絕對不會妄自尊大,狂傲到目空一切的程度,他原本是騎馬的,可是當目光所及能遠遠看到隆興帝一行的時候,無忌立刻跳下馬快步疾行。看到這一幕,嚴信真的徹底放心了,他知道自己對無忌的精心栽培得到了最徹底的成功。

隆興帝到底有了年紀,眼神並不是特別好,他遠遠看到彷彿有人從馬上跳下來步行,便問陸柄道:”那是誰啊?怎麼還步行?“因爲歷來迎接凱旋之師的時候,得勝歸來的將士們是可以騎馬直至御前再下馬的。

陸柄手搭涼棚極目遠望,然後立刻躬身回話道:”回皇上,那是季王爺。“

隆興帝點頭笑道:”對對,無忌擒住敵酋立下首功,原就應該走在頭一個。這孩子真是懂事!“

莫約過了一刻鐘,無忌才走到隆興帝的面前,他並沒自己上前行禮,反而是退到了師傅旁邊,跟着嚴信上前給隆興帝見禮,隆興帝見無忌如此行事,心中越發喜歡了。

”嚴老卿家免禮!“不等嚴信跪下,深知嚴信腿腳有傷的隆興帝立刻上前親自扶住嚴信,不讓他再跪下去。

嚴信被隆興帝拉着,沒法子行跪禮,只能向他行了個軍禮,隆興帝拍拍他的手臂,笑道:”嚴老卿家乃國之幹臣,朕有嚴老卿家,朕之幸,國之幸!“

嚴信立刻躬身道:”皇上言重了,老臣惶恐,此番老臣實實的沒有出力,實是衆將齊心三軍用命,託皇上洪福,這纔不辱使命。“說罷,嚴信便向旁邊讓了讓,閃出跪在他身後的莊煜無忌以及諸位將軍們。

”好!好!好!“隆興帝連說了三個好字,虛擡雙手道:”衆位將軍請起!“

衆將三呼萬歲之後方纔齊刷刷的站了起來,動作整齊的如同一個人似的,絕對能體現出嚴信的治軍之嚴謹。

隆興帝走上前,摸了摸無忌的頭,慈愛的笑道:”真是好孩子!嗯,黑了,瘦了,長高了,也更加英武了,朕的小無忌真的長大了!任安後繼有人,朕心甚慰,任安泉下有知,亦必深感安慰!“在隆興帝的心中,真是一天都沒有忘記過他的生死兄弟季之慎!

”謝皇上誇獎,小臣當更加努力盡忠報國!“無忌擡頭看着隆興帝,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充滿了堅毅,經過了血與火的淬練,無忌年紀雖然小,可已經是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

隆興帝的目光移到兒子莊煜的身上,眼中亦充滿了驕傲,只是在看到莊煜臉上那片青黑,

隆興帝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可也沒有在此時多問什麼,只是拍拍兒子的肩,笑着說道:”煜兒,你也是好樣的!“

莊煜如今沉穩多了,他中含笑躬身說道:”謝父皇誇獎。“神色中絕無一絲立下衛國大功的得意之情。

隆興帝一一接見的每位將軍,親自與每一個人說上一兩句話,這讓那些平日裡並沒有什麼機會見到隆興帝的五品以下的將軍們都激動不已。只要能在皇上心中掛了名,日後還怕沒有升遷之日麼。

檢閱過三軍,隆興帝賜凱旋而歸的每一位將士一盞慶功御酒,君臣仰頭一口飲盡杯中之酒,盡顯軍人之豪邁。

可就在隆興帝將酒杯放回托盤中之時,他的身體突然搖晃了幾下,陸柄心中一緊,立刻不動聲色的貼着隆興帝,悄悄出手穩住了隆興帝的身體。

隆興帝自己太清楚自己的身體,所以當搖晃之時,他已經有意識的向陸柄靠去。將左手悄悄遞給陸柄。陸柄會意,臨時以指甲刺激隆興帝的十宣穴,這才真正讓隆興帝緩過這股勁兒。

隆興帝的搖晃幅度並不很大,可是離他最近的嚴信莊煜和無忌三人都察覺到了。嚴信和莊煜都是能沉住氣的人,無忌與他們相比到底差了一些就在無忌張口欲叫擡腿欲上前之時,莊煜卻先上前一步擋住無忌,對隆興帝笑道:”父皇,這一盞酒萬萬不夠的,兒臣還等着領宴暢飲一番,求父皇成全。“

隆興帝當然明白兒子的意思,一邊暗暗靠着陸柄一邊笑着緩聲說道:”好,朕今日許你大醉,來人,讓出道路迎大軍入城。“

皇帝一聲令下,文武百官立刻分列兩廂,閃出一條五丈寬的官道,嚴信叫了無忌一聲,命他上馬在前頭先行。無忌帶馬走過隆興帝的面前,方纔躍身上馬入城。

隆興帝看着兒郎們的矯健的身影,心中真是欣慰極了。莊煜心裡不放心父皇,一雙眼睛直往陸柄那邊看去,陸柄微微閉眼點了點頭,莊煜會意,才立刻轉身上馬入城。

今日,嚴信特意爲無忌準備了一身亮銀鎖子連環戰甲,這身戰甲的雙肩及胸口處都有摻秘銀鑌鐵打製而成,栩栩如生的三隻極威武的虎頭,一頂簪紅纓亮銀虎頭形戰盔,一雙牛皮包銀虎頭戰靴,一領如烈火一般赤霞錦大氅,直把個忠勇郡王季無忌襯的如下凡的金甲戰神那般威武氣派。

無忌經年練武,身材比同齡人高大許多,看上去象是十六七歲的翩翩美少年,再有這麼一身威武至極同時也騷包至極的盔甲一襯,立刻讓無忌成爲大道兩廂茶樓酒肆包房之中的的貴婦小姐們看到眼睛裡就拔不出來的那個人!

”來了來了……小姐小姐,您快來看啊,未來姑爺走在最前頭啊……“在一處地勢極佳,能將行進在大道之上的三軍看的極爲清楚的茶樓雅間之內,一個頭梳雙鬟,生着一張圓圓蘋果臉的小丫鬟睜大眼睛看了一會兒,突然跳着叫了起來,她的聲音都因爲極度興奮而變了調。

身着紫色衣衫,頭戴一套五件赤金海棠花樣式鑲紫玉的姑娘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去,一眼便看到走在最前頭,身上的赤霞錦大氅正在風中烈烈翻卷的季無忌。

這姑娘再不是別人,正是與無忌有婚約的毅國公府唯一的小姐魏紫。自從得到大軍將要班師回朝的消息,毅國公府世子立刻搶先定下朱雀大街上視線最好的雅間,以供寶貝堂妹看未來的堂妹夫。

”哼!不看了,關窗子!“魏紫原本滿心歡喜的去看無忌,可是卻看到從兩旁臨街的窗子飛出雨點似的各式荷包帕子絡子等等女兒家的小物件,全都往無忌飛去。大有將忠勇郡王季無忌埋在這脂粉香膩之中的意思。魏紫魏大小姐明晃晃的吃醋遷怒了。

今兒陪着魏紫前來的是她的親哥哥魏玄,聽到妹妹不高興的聲音,魏玄趕緊走過來笑着說道:”阿紫,這是京城的舊俗,爲這個惱了可不值當。你看妹夫也沒接,這不正躲着麼。“

魏紫氣咻咻的”哼“了一聲,可是眼光卻不由自主的偷偷向樓下的無忌看去。魏玄抿嘴暗笑,只假做不知,不過卻伸手將窗子推的更開些,好讓妹妹有更好的視線。

行進在朱雀大街上的無忌此時真是苦惱的不行。可不是隻有樓上雅間裡丟出來的帕子荷包等物,站在街道兩旁的京城百姓比樓上的夫人小姐們可熱情奔放多了。

有些姑娘甚至將自己貼身帶着的首飾除下來用帕子包好向無忌擲去。也不知是那位姑娘,許是家境很殷實,她竟把耳墜手鐲髮釵等物全都摘下,包了沉甸甸的好大一包向無忌用力擲去。

sp;無忌在左躲右閃之中忽然聽到風聲有異,本能的大叫一聲”有暗器……“,立刻從閃電背上騰空躍起一腳踢飛那分量十足的小包袱。小包袱掉在街邊地上,散開後金光閃閃的好生耀眼,讓附近的百姓們立刻哄搶起來。

衆多距離金首飾們很遠的百姓搶也搶不着,因此只衝着無忌齊齊高喝了一聲:”好……“頗有點兒看戲的意思。無忌把百姓丟來的帕子當暗器,這可看傻了行進在後面的莊煜等人,大家一個憋不住,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無忌不露這一手倒也罷了,畢竟朱雀大街再長也有限,催馬緊走一陣子也就到頭了,可無忌這個沒有經驗之人又來了這麼一招,立刻讓擲向他的香包帕子汗巾等物越發多了起來,甚至還有那興奮的幾乎瘋狂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也都效仿前面那個姑娘,用帕子包上各種各樣東西向無忌擲去。

無忌左躲右閃前後阻擋,可架不住百姓們太熱情,他身上到底掛了幾件香帕絡子之類的東西。這可大大惹惱了樓上的魏大小姐。只見魏紫氣鼓鼓的將半扇窗子猛的一關,一個人坐在窗前桌旁生悶氣了。小嘴兒撅的都能掛油瓶了。

魏玄始終站在妹妹身邊,見妹妹生氣的揹着窗子坐下,不由的暗覺好笑,他忙向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命小丫鬟將魏紫今兒特意帶來,原本也打算擲無忌的那個繡工極爲精細的荷包拿了過來。魏玄掂了掂,覺得這個分量很是稱手,便屏住呼吸運足氣力,將這隻凝結了魏紫不知多少心思的荷包向無忌胸前的虎口擲去。

只見那隻荷包直直射入無忌胸前戰甲上的虎口之中,無忌陡然一驚,立刻向荷包射來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兩排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着燦爛的光,那口白牙的主人,正用”小子,你麻煩大了“的眼神戲謔的看過來。無忌認出那人正是魏玄,沒由來的頭皮一緊,背上竄過一陣寒意……

魏玄還學着小姑娘的樣子向無忌搖動從小丫鬟手中抓過來的手帕,可把那小丫鬟給羞的心頭小鹿亂跳,小臉兒紅都能比的上無忌的赤霞錦大氅了。卻讓無忌心頭一陣惡寒,他不過是出去打了一場仗,怎麼未來舅爺就變成了這個德行?無忌哪裡知道,魏玄這會子正綵衣娛妹呢。

無忌立刻伸手將胸前虎口裡的東西掏出來,一見是魏紫的針線,他驚喜萬分的立刻將荷包塞入懷中小心的藏了起來。此時樓上的魏玄方纔收斂了臉上那戲謔的笑容,向無忌點了點頭,然後立刻轉身坐到妹妹魏紫的對面,以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表起功來。其實剛纔魏玄的作派魏紫全都偷眼看到了,這會兒,她心裡也沒有剛纔那麼生氣了。魏大小姐其實還是個很通情達理的大氣姑娘。

因見忠勇郡王收下了一個荷包,那些向他扔荷包的人便更加瘋狂起來。一時間荷包如雨點一般落下來,不獨無忌,就連後面的莊煜和諸位將軍都要受些池魚之殃,不少人都被荷包打中了。

無忌左突又閃一路”拼殺“,終於走完了這並不算很長的朱雀大街。進入通向金殿的官道。這條道路是不允許百姓行走逗留的,所以無忌纔有機會長長出了口氣,這條路走的可真累啊!比打仗累多了!

”姐夫,你都不幫我!“無忌一停下來就扭頭氣惱的瞪着莊煜,不高興的叫了起來。

莊煜卻好整以暇的將無忌肩上掛着的一條絡子拿下來,笑着說道:”這個怎麼幫?誰叫我們無忌英武不凡才貌雙全呢,也怨不得百姓們熱情!諸位將軍,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

衆將難得有這般起鬨的好機會,他們原本就又極愛逗無忌這個軍中年紀最小的又真有本事的小將軍,於是便立刻齊聲應道:”王爺說的極是,憑是誰也比不上我們季王爺英武非凡才貌雙全!“

無忌氣昏了頭,衝着莊煜和衆將大叫道:”你們才才貌雙全,你們全家都才貌雙全!“

莊煜心裡笑的快爆了,可臉上一點兒也不顯,只板着臉假意怒道:”無忌,回頭我一定把你這番話一字不差的告訴你姐姐!“而其他的將軍們則個個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難得把季王爺的小孩兒性情逼出來,真是太可樂了!

無忌”啊……“的張圓了嘴巴,竟說不出話來了。他一時圖嘴上痛快亂說,怎麼就把這一茬給忘記了?

見無忌有些慌亂,莊煜這才笑來起來,只伸手勾住無忌的脖子將他拽到身邊,輕輕巧巧的說道:”無忌,別忘了你也是我們家人啊!“

無忌到底還小,臉皮沒有莊煜厚,又羞又氣又急的,立時就紅了臉,他毫不客氣的一個手捶便搗向莊煜。莊煜身子一側便避了過去,這樣的喂招他們早就習慣了,莊煜可沒

有這麼容易被打到的。

嚴信見部下們笑鬧的有些過了,便走上前笑着給無忌解了圍,這番小笑話纔算是被掀了過去。只不過小笑話後來在京城以及大燕軍界中流傳了很久很久,以至於後來但凡親近些的親朋好友看到無忌的兒孫們,都還會和他們開一開這樣的玩笑,特別是莊煜這個”無良“姑丈姑爺爺,更是其中最樂此不疲之人。

今日天氣晴好,擡頭一看端地是晴空萬里,而且剛纔一直颳着的風也住了。彷彿老天爺都要給奏凱而歸的大軍一個暢飲慶功的機會。因爲這一場極爲盛大的慶功宴宴開六百席,設於金殿之前那片極爲廣闊的廣場之上。無風無雨亦無揚塵的晴好天氣,可以讓大家吃的更加盡興。

這場盛大的慶功宴足足吃了兩個多時辰,君臣這才盡歡而散。雖然隆興帝特許莊煜放開量吃酒,可是莊煜卻沒有吃的大醉,只是酒意有些濃重罷了。從鎮守鬼方開始到現在,數年的軍旅生涯已經讓莊煜成爲一個極有自制力之人了。

自進城之後,莊煜和無忌還沒有去拜見母后(姨媽),所以同樣醉薰薰的莊煜和無忌各由兩名小太監扶着往懿坤宮而去。而懿坤宮中的皇后已經翹首盼望多時了。

”回稟娘娘,睿王爺和季王爺正往懿坤宮來了,兩位王爺都吃了不少的酒。“被派出去打聽消息的小太監飛跑回來稟報。

皇后聞言立刻扭頭說道:”孟雪,釅釅的醒酒湯可備下了?那兩個實心眼兒的孩子一定被灌慘了!“孟雪笑着回道:”娘娘放心,婢子早就備下了,還備了最好的醒酒石。憑兩位王爺吃的再醉也能很快醒酒的。“

說話的工夫莊煜和無忌便到了,小黃門稟報之後,皇后便親自迎了出去,此時的她並不是一國之後,而是一個熱切盼望兒子外甥歸來的母親和姨媽。

”兒子給母后磕頭……“莊煜一看到母后親自迎了出來,立刻甩開扶着自己的兩個小太監,有些踉蹌的快走幾步迎着皇后撲通一聲跪下,梆梆梆的磕起頭來。要知道這兒可是宮道,全部以青石條磚漫地,又沒鋪着地毯什麼的,可是硬的緊,而莊煜這頭磕的又實誠,每個頭都梆梆的響極了,磕的皇后那叫一個心疼,趕緊上前去扶兒子,生怕磕疼了她的兒子。

莊煜一跪下,無忌也跟着跪下了,也梆梆的不停磕頭,邊磕邊叫道:”兒子給娘磕頭……“酒意比莊煜濃重許多的無忌此時神智其實已經有點兒模糊了。

無忌這一聲”兒子給娘磕頭……“傳到皇后的耳中,皇后的眼淚立刻奪眶而出,她連莊煜都不顧了,只撲上前一把抱住無忌,”兒啊肉啊……“的放聲大哭起來。小醉貓一般的無忌也立刻抱着皇后的腰,放聲哭叫道:”娘……兒子想您……您怎麼纔來看兒子啊……“

皇后和無忌相擁大哭,悲傷之情讓在場之人聽了無不掩面淚下,就連還有幾分清醒,素來是鐵漢子的莊煜都紅了眼圈兒。

”母后,煜兒,無忌,這是……“匆匆趕來的大公主莊靈一進門就看到她的母后抱着表弟放聲大哭,而弟弟莊煜也眼圈紅紅的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怎麼卻都哭了?難不成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情?

等走到近前,莊靈見無忌死死抱着皇后的腰,聽到他一口一個”孃親……“的叫着,莊靈這才明白了。她緊緊抿着嘴,極力不想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落下來,莊靈只能用飽含哭意的聲音說道:”母后,無忌,今兒是大喜的日子,不哭,不哭……“

莊靈一個人不能同時拉起皇后和無忌,只得衝着旁邊的人叱道:”你們都是木頭麼,還不快來將皇后娘娘和季王爺扶起來!“

那些抹眼淚的宮人們這才趕緊擦乾眼淚跑上前攙扶,好歹算是將皇后和無忌扶了起來。皇后猶自緊緊抓着無忌的手,口中不停的哭着叫道:”我苦命的兒啊……“

好容易將皇后無忌安撫下來,孟雪送上醒酒湯和醒酒石,服侍着莊煜和無忌用了,莫約過了一刻鐘,這兩人才清醒了一些。可以細細的回稟皇后的問話。莫約說了半個時辰,莊煜看到殿外暮色漸起,便開始有些個坐立不安,他知道無憂和三個孩子正在家裡等着自己,歸心已經似箭。

皇后從來都是極爲善解人意之人,她的養的兒子她自然極爲了解。見莊煜不自在了便立刻笑着說道:”時候也不早了,來人,送睿郡王和忠勇郡王出宮。“

無忌自打剛纔抱着皇后哭着叫娘之後,臉就一直通紅通紅的,到這會兒都沒消下去,他都不敢擡頭

見人了。自己居然哭的成那樣兒,真是丟死人了,無忌面子上且掛不住呢。

因此皇后一說讓他們出宮,無忌立刻低着頭跪安,然後再低着頭起身,低着頭退出了懿坤宮,無忌一直低着頭走路,哪裡還敢用眼睛看人,以至於撞上拐角衝出來的人他都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無忌走到拐彎處,冷不丁與一個人撞了滿懷,然後便傳出了一聲嬌呼:”哎喲……“

兩旁提着燈籠照亮小太監趕緊跑過來,原本這回廊上就有燈籠,迴廊又不是很寬敞他們纔在廊下提燈籠,不想就出這岔子,掌燈的小太監們嚇的臉都青了。

無忌一見自己撞了人,忙後退兩步擡頭看過去,只見迴廊角落裡有個身着粉綠貢緞輕薄宮裝,看上去象是貴族小姐打扮的姑娘正緊皺着眉頭哎喲哎喲的叫個不停,那姑娘的身邊圍着好幾個宮女嬤嬤,在宮中能有這樣的配置,想來她也是個有身份的人。

莊煜原本走在後頭,無忌這一停下來,他三兩步便趕上前查看。莊煜只擡眼一看,眉間便飛快閃過一抹不悅之色,他立刻將無忌往自己身後一推,然後大聲說道:”呀,竟是明華堂妹,本王沒注意撞了你,可摔傷了不曾?你們這些人都是怎麼服侍的,還不快將郡主扶起來。“

這明華郡主是莊煜的堂叔,早就過世了的恪郡王的遺腹女兒莊婕。恪郡王十九歲上突然得了傷寒暴亡,只有一個遺腹女兒,並沒有兒子。皇上可憐他的夭亡,便封莊婕封爲明華郡主,她今年已經十二歲了。

就因爲明華郡主是遺腹子身世堪憐,恪王妃又守節至此,所以大家對恪王妃和明華郡主也格外寬容,不想卻慢慢養成了莊婕那予取予求的性子。莊煜心中深知這一點,他生怕給無忌招來麻煩,所以才搶上前將撞人的責任攬到自己的身上。在宮中住了多年,莊煜對於種種使心眼下絆子的伎倆心裡很是清楚,他可不敢讓無忌承受被算計的危險。

明華郡主莊婕驚呆了,她愕然的看着莊煜,半晌才說出一句:”五哥,不是你撞我的啊,分明是……“

莊煜絕不會給莊婕機會指認無忌,便立刻笑着說道:”明華堂妹只顧着低頭,本王走的又急,不想就撞了你,要不要緊?可否要傳太醫?“在宮中生活了那麼久,要是這一點子小手段都應付不了,莊煜也活不到現在了。

莊婕其實並沒有跌的多重,傳了太醫對她反而沒有好處,所以她只能咬着嘴脣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身邊的宮女嬤嬤們,希望她們能出來反駁睿郡王莊煜,指認撞倒自己之人是那忠勇郡王季無忌。可那些宮女嬤嬤太監都是下人,給她們一萬個膽子她們也不敢反駁王爺的話,於是個個都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地面什麼的,彷彿那裡突然長出奇異的花兒一般。

莊煜淡淡一笑,緩聲說道:”既然堂妹並不曾受傷,本王還有急事就先出宮回府了,明日必叫你堂嫂專門來看你的。“說罷,莊煜便拉着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無忌快步從明華郡主的面前走了過去。

明華郡主張口欲叫,卻不知道該喊叫些什麼,只能眼睜睜看着堂兄睿郡王拉着忠勇郡王消失在視線之中。她精心設計許久的局就這麼被破了,明華郡主心裡清楚,再想有下一次機會,怕是要比登天還難了。

極不甘心的明華郡主狠狠瞪着跟着她的宮女嬤嬤,憤怒的大叫一聲:”蠢貨,你們都是啞巴麼,連句話都不會說了,本郡主要你們還有什麼用!“說罷,明華郡主狠狠擰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宮女的手臂,然後死死一轉,疼的那名宮女臉色煞白,身體都顫抖起來,明華郡主這才鬆開手轉身飛奔而去。

這個小插曲在發生之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就被報到了皇后面前,皇后聞言心中大怒。看來她這些年的確對恪王妃和明華郡主太寬容了,以至於縱的她們都忘了本份,肖想些不該肖想的東西。

明華郡主今年十二歲,也到了開始相看人家的年紀,可着京城細細找一找,的確沒有比忠勇郡王季無忌這樣四角俱全的合適人選。可是這相看之事是雙方的,那明華郡主驕橫刁蠻霸道是在整個京城都極有名的,從一開始不論是帝后還是莊煜無憂都沒有將明華郡主做爲備選之一。若真爲無忌娶了明華郡主,無忌這一輩子都別想安寧了。

”常嬤嬤,明日一早就去玉花閣傳本宮口喻,着明華郡主立刻出宮,收回其入宮腰牌,無喻不得入宮。“皇后沉着臉冷聲吩咐一句,常嬤嬤立刻應聲稱是,她是低着頭的,臉上浮出一絲早該如此的笑容。跋扈的明華郡主從來不把宮中的內監宮女嬤嬤當人看,早就已經犯了衆怒,不過是所有宮人見帝后都縱着明華郡主,敢怒而不敢言罷了。

憤憤然回到玉花閣的明華郡主越想心中越氣,可她再氣也不敢砸任何一件東西,因爲皇后治理宮務很是嚴明,宮中的各處的任何一件東西都是記錄在案的,便是一隻茶盞砸碎了,內府也要細細追察是什麼人什麼時候如何打碎的,若是因爲泄憤,那可就不是賠償這麼簡單了,當事人是要受罰的。所以明華郡主只能拿身邊的貼身宮女撒氣。

但見明華郡主拿着一根很細的繡花針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宮女身上飛快狠狠的扎着,落針都在那些私密之處,就算是立刻驗傷都極不容易驗出來。只看明華郡主那極爲熟稔的動作和猙獰到變形的臉,就能知道這事她常做,是個行家裡手。

那小宮女疼的臉都變了形,慘白到幾近透明,淚水和汗水將她的頭髮粘成一團糊在臉上,渾身顫抖的如篩糠一般,卻因爲口中被堵了帕子而發不出任何的聲音,看上去可憐的令鐵石心腸之人都不能不爲之動容。可明華郡主卻是例外,她看到小宮女如此痛苦,臉上卻顯出扭曲的暢快笑容。

而此時在明華郡主身邊只有一個長臉高孤拐細眼睛的教養嬤嬤,她笑的甚至比明華郡主還快意,那是一種隱隱透着復仇快意的笑容。

明華郡主正瘋狂的扎着,忽然聽到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着便有一個聲音響起:”回稟郡主,懿坤宮的常嬤嬤來了!“

明華郡主面色一僵,立刻將針丟到一旁,低聲道:”萬嬤嬤,快把滴翠拖下去藏起來。她也知道常嬤嬤是皇后身邊頭一等有臉面的嬤嬤,是萬萬不可以讓她發現自己用私刑的秘密。

萬嬤嬤低低應了一聲,立刻將癱在地上的滴翠扯起來拖走藏好,免得被常嬤嬤看出什麼端倪。說到底,明華郡主心裡也不是不知道害怕的。

萬嬤嬤飛快將滴翠藏好,然後將地上的痕跡打掃乾淨,看她那麻利的,顯然這種善後之事她是做熟了的。收拾停當之後,萬嬤嬤趕緊跟着明華郡主出去迎接常嬤嬤。

常嬤嬤一行人剛走進院門,就看到明華郡主微笑着站在門口,她身邊的萬嬤嬤已經快步迎了下來。笑的一張老臉皺的如同菊花一般,大聲招道:“常嬤嬤您來了,快請快請……”

常嬤嬤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的說道:“皇后娘娘口喻……”

明華郡主和萬嬤嬤一愣,她們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片刻之後,明華郡主趕緊快步走下來,在常嬤嬤面前跪下,強自鎮定的說道:“明華接旨。”

“皇后娘娘口喻,着收回明華郡主入宮腰牌,明日一早即刻出宮,無喻,不得入宮。”常嬤嬤面無表情,用平靜的聲音的宣了皇后娘娘的口喻,聽到明華郡主耳中卻如驚雷一般,她騰的站了起來,衝着常嬤嬤尖聲大叫道:“爲什麼?”

常嬤嬤面色一沉,冷聲道:“放肆!皇后娘娘的口喻,郡主也敢質問!還不立刻接旨謝恩!”

萬嬤嬤忙上前一步對常嬤嬤陪笑道:“嬤嬤不要生氣,我們郡主只是太震驚了,郡主正給皇后娘娘繡了一副額帕,就快做完了,郡主還打算今晚熬夜做出來,明兒一早請安之時獻給皇后娘娘呢。”

常嬤嬤淡淡道:“郡主有心了,不過這是娘娘的口喻,老奴只是奉旨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還望郡主不要爲難老奴,請將腰牌交給老奴,也好讓老奴回去復旨,明兒一早自有人來送郡主出宮。”

明華郡主衝到常嬤嬤面前,尖聲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見皇后娘娘!”

常嬤嬤沉聲說道:“皇后娘娘已經安置,郡主請自重。”然後便向萬嬤嬤,沉沉說道:“萬嬤嬤,把腰牌取來,也好不打擾郡主休息。”

“不許去拿!”明華郡主大喝一聲,嚇的萬嬤嬤剛擡起的腳立刻放了下來。常嬤嬤見狀眉頭微皺,不悅的說道:“郡主請自重,千萬莫失了體面。”

明華郡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囔道:“你們欺負我是沒爹的孩子,我要找皇帝伯伯……”

常嬤嬤並不理會明華郡主的哭鬧,只是沉聲對身邊的小太監吩咐道:“去將郡主的腰牌收回來。”兩個小太監大聲應了,擡腳便嚮明華郡主的屋子走去。

萬嬤嬤一看這可不好,立刻上前說道:“嬤嬤別生氣,我這就去拿。”說罷,萬嬤嬤便飛快走回屋子,明華郡主居然也不再阻止萬嬤嬤了,畢竟那屋子裡還藏着不能讓常嬤嬤等人發現的,剛剛受過私刑的滴翠。明華郡主也知道那是絕對不能讓人發現的。

萬嬤嬤很快拿着腰牌出來,在明華郡主極度不甘心的眼神下將之交給常嬤嬤,常嬤嬤收好腰牌立刻轉身離去,連一刻也不多留。

常嬤嬤走後,明華郡主立刻哭倒在萬嬤嬤的懷中,哭着叫道:“怎麼辦,怎麼辦……”

萬嬤嬤輕輕拍着懷中的明華郡主,眼睛裡閃過一抹快意之色,口中卻柔聲說道:“好郡主不哭,明兒出宮回府見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一定有辦法的。”

果然這句話極有用,明華郡主真的不哭了,恨恨咬牙說道:“對,孃親一定有辦法!”

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後宮中又發生了這樣一場小風波的莊煜和無忌此時正與無憂和三個孩子在一起盡享團聚之樂。無憂雖然嗔怪弟弟喝的象只小醉貓,可心疼歡喜之情卻已經溢於言表,拉着無忌的手就一直沒有鬆開過。這可讓莊煜心中沒少冒酸水,只是沒法子說出來罷了。莊煜暗咬後槽牙,在心中反覆想着等回了房,看他怎麼“收拾”無憂!

“咳咳……無憂,這時候也不早了,孩子們也該睡了,無忌今兒累的也不輕,讓他回去休息吧,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說話。”一顆心在老醋罈子裡浸了許久的莊煜實在是忍不住了,假意乾咳兩聲說了起來。

無憂還沒開口,無忌便先囔道:“姐夫我不累,我還有好多話要和姐姐說呢,你要累了就先去睡吧!”

莊煜的臉都要青了,卻也只能乾乾的笑道:“無忌,你吃了那麼多酒,怎麼會不累,再說你姐姐忙活了一天,她必也累了。”

無忌哪裡能猜到莊煜那不可明言的小心思,還以爲姐夫只是單純的問累不累的問題,便歪頭看着無憂問道:“姐姐,你累了麼?”

無憂再明白莊煜的心思不過了,她飛快瞟了莊煜一眼,眼中有一抹戲謔的笑意,看的莊煜縱是麪皮再厚都有些不自在的微紅了臉,卻還在向無憂眨眼睛使眼色。

無憂心知肚明,卻促狹的故意對無忌笑着說道:“姐姐不累,看到你全須全影兒的回來了,姐姐比什麼都高興,這一高興啊,怎麼都不會累了。”

莊煜的臉立刻拉長了,看着無憂無忌相握的手,也越發的刺眼。他終於忍不住了,騰的站起來一把將無忌扯開,粗聲粗氣的說道:“你們不累我可累壞了,無忌,有什麼話改日再說,回去安置吧。”說着,莊煜將無忌推出了房門,然後嘭的一聲將房門關了起來。

無憂和無忌都沒有想到莊煜竟然會來這麼一招,無憂羞惱的瞪了莊煜一眼,卻因爲孩子們還在而什麼話都沒有說。被關在門外的無忌正要拍門,卻被自小服侍他的白虹攔了下來。

“小王爺,王爺也很久沒見王妃了,她們也有話兒要說啊,時候真的不早了,這都亥正一刻了,您也快回房休息吧,日子還長着呢,這會兒您跟王爺爭什麼。”白虹壓低聲音說了起來。

“啊……”無忌聞言抓了抓頭,他細想一想,好象自從與姐夫一起回府之後,姐姐還真是隻顧着他而忽略了姐夫,這樣好象真的不太好。無忌看了看緊閉房門,再扭頭看看天上的月亮,果然彎鉤一般的月牙兒都已經偏西了,時辰的確不早了,他便點點頭轉身走了。

莊煜聽到門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別說,他真有點兒擔心無忌不管不顧的鬧起來。若無忌真的鬧起來,難道他這個做姐夫的還能不讓着小舅子?

莊煜重新開門命丫鬟們進來將三個已經渴睡的狂點頭的孩子抱走,然後立刻關上房門緊緊抱住無憂便瘋狂的親吻起來,無憂原本還想嗔怪莊煜幾句的,只是很快便沉溺於莊煜極度熱情的擁吻之中,什麼都忘記說了。

是夜,芙蓉帳暖**苦短,莊煜與無憂幾乎一夜未眠……莊煜果然如他先前所想,狠狠的“收拾”了無憂整整一夜。

次日無忌起牀之後走出臥室,見外頭的桌上已經擺上豐盛的早餐,他不由皺眉問道:“怎麼單獨擺飯?”在無忌看來,他是應該和姐姐一起吃的。

今兒服侍無忌的人是腦子最夠用的含光,他立刻回道:“回王爺,剛纔春竹將早餐送來,小的就擺上了。”

無忌皺了皺眉頭,滿臉不高興的坐了下來,隨便捏起一隻四喜燕餃放入口中,只咬了一口,無忌就越發不高興了,悶哼了一聲:“不是姐姐做的。”無忌自小吃着無憂親手做的飯菜長大,口中早就有了試金石,是不是無憂親手做的,他咬一口就能嘗的出來。

含光雖然心裡能猜出是怎

麼回事,可是他哪裡敢說啊,只能站在一旁低頭不語,可轉念一想,不說話也不行啊,不能讓王爺生氣。他便又開口說道:“王爺,小的私心以爲,大姑奶奶爲了迎接大姑爺和您回府,必定勞累極了,見到大姑爺和您,這心纔算踏實下來,纔能有心思多歇一會兒,您說是不?”

無忌想了想,才點點頭道:“說的有理,罷了,就吃這樣,再怎麼着也比軍中的東西好吃百倍,去,給本王盛碗粥,本王還真的餓了。”

含光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盛了滿滿一碗肉骨頭粥放到無忌的面前。雖然這些飯菜並不是無憂親手做的,可也都是無忌平素最愛吃的菜色,所以無忌還是吃的很香甜。不大一會兒便風捲殘雲般的吃完了一餐早飯。

用罷早飯,含光生怕他家王爺又想去找大姑奶奶,便趕緊對無忌說道:“王爺,您要不要回府看看?大家可都眼巴巴盼着您呢。”

無忌想了想方纔點頭道:“好,這就走。”主僕二人出了院子,從兩府間的夾道很快便回到了忠勇郡王府,迎接王爺回府,忠勇郡王府裡自有一番熱鬧,自不細表。

再說睿郡王府之中,已經日上三杆了,無憂才迷迷糊糊的醒來,她一睜開眼睛,便看到莊煜一臉貓兒才偷吃完大魚的魘足表情。無憂剛想動動身子,卻發覺身體象是被大石碾子碾過一般,從骨頭到肉甚至連皮膚都疼的不行。特別腰部,無憂覺得腰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能動彈。

無憂只能氣惱的狠狠瞪了莊煜一眼,正想開口嗔怪他,不想一張口卻覺得嗓子又幹又痛,聲音也沙啞的不行。

莊煜伸手從牀頭的小几案上拿過一隻粉青六曲小茶盞,伸臂將無憂攬到懷中,得意的笑道:“無憂,你昨兒叫的厲害,嗓子一定不舒服,快喝些荷花蜜潤一潤……”

莊煜這麼一說,昨夜那極度顛狂的情景立刻涌入無憂的腦海之中,無憂羞的更個身體都變成了最爲誘人的嬌紅色,只想立刻將自己埋在被子裡再不要見人了,真真是羞死她了!

而莊煜看到無憂還露在外面的嬌紅頸項和一痕雪脯,眸色立刻變的極爲深沉,眼神熾熱的幾乎要將無憂融化成一灘春水。無憂氣惱的叫了一句:“不許看……”便猛的將錦被扯起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連一絲兒縫都不留的。

就是扯被子的這一下,無憂牽動了身上極爲痠疼的肌肉,不由悶悶的哼了一聲,這聲輕哼聽在莊煜的耳中,無異於衝鋒號角,他立刻賴皮賴臉的硬鑽入被中,又纏上了無憂。

無憂受驚不輕,趕緊往外推莊煜,邊推邊叫道:“別過來,我身上都疼死了……”

無憂的話分明是對莊煜最高的褒獎,他志得意滿的將憂抱入懷中,大手按上無憂的後背,輕輕按揉起來……無憂剛覺得舒服一些,便又被大色狼莊煜給吃了。最後,這一整天無憂都沒能下牀,連吃食都是丫鬟們送到房間裡,由莊煜喂昏昏沉沉的無憂吃下去的。事後,惱羞至極的無憂也用自己的手段狠狠“收拾”了莊煜,那甜蜜的“酷刑”對莊煜來說是享受還是受刑,可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在好長一段時間裡,睿郡王府的下人們總是能看到他們的王爺完全不在乎形象,象條纏人的巴兒狗似的纏着王妃。得虧睿郡王府的下人口風都極緊,這點子逸事纔沒有傳的街知巷聞。

大軍還朝之後,隆興帝一直沒有提審以哈赤丹爲首的俘虜們。只是將他們嚴密的押起來,除了最可靠的心腹之外,再沒有什麼人能知道這關押之處。這一關,就過去了將近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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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見父皇遲遲不提審問俘虜以及謀反諸人之事,一日便問了起來:“父皇,不知何時提審一干人犯?”

隆興帝笑笑道:“不急不急,等萬壽節過了再說。”

太子一愣,還有一個多月纔到萬壽節,而且隆興帝已經發了明旨,於萬壽節禪位於太子莊耀。難道父皇想把這些人留給自己處置?

看到兒子錯愕的眼神,隆興帝笑了。他站起來鬆了鬆筋骨,走下來拍拍太子的肩膀笑道:“耀兒,只加恩不立威是不夠的。”這話已經說的再明白不過了,太子立刻跪下說道:“謝父皇爲兒臣這般費心謀劃!兒臣着實惶恐!”

隆興帝笑着說道:“看你,都是做爹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盡說孩子話,快起來吧,去把摺子批了,朕去園子裡走一走。”

太子忙道:“父皇,兒臣陪您。”

隆興帝擺擺手道:“不用。”然後又指着那兩個尺多高的摺子笑着說道:“

那些就夠你忙的了。快批吧,要不越積越多。”

太子恭送隆興帝走出御書房,回頭看看那厚厚的摺子堆,不免長長嘆了口氣。其實若他有的選,他真不想當這個太子,也不想做皇帝,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可誰叫他是嫡長子,底下成器的兩個弟弟一文一武俱是俊傑,卻又都不諳帝王之術,他們只能做輔國的良將良相。“唉,認命吧!”太子在心裡對自己說了一句,將上前拿了一疊摺子回到自己的桌旁坐下,用心的批閱起來。

在萬壽節到來之前,無憂有兩件大事要操辦,第一就是操辦杏雲縣主程靈素的婚事。原本毅國公府想將婚期訂在去年年底的,可是不想連番遇上隆興帝伏龍山遇襲,柔然軍大舉入侵等事。莊煜和無忌都出徵了,所以程靈素便悄悄寫信給魏玄,請他將婚期推遲到大軍凱旋之後。這樣她就能幫着無憂照看睿王府和忠勇郡王府兩座王府,多少能爲無憂減輕一些負擔。同時也能讓無憂不必在這段時間裡再爲她的親事操勞。

魏玄接信後立刻去向長輩提出等大軍還朝之後再舉行婚禮。雖然毅國公夫妻和魏玄的孃親都盼着早些把靈素迎娶回來,可她們都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立刻痛快的答應的魏玄的要求。

毅國公早年也是上過戰場的人,他對戰局有自己的看法,便親自圈定了三個日子,命官媒去向程老太醫請期。萬壽節前的這個日子,就是毅國公選定的第二個日期。

程太醫拿到日子,自是要問問無憂靈素的意思。因那時無憂已經得了莊燭從軍中寫來的家信,知道若沒有意外,大軍能在四月之前班師,便建議選第二個日子。程靈素當然沒有別的話,羞喜的應了下來。她心裡也清楚,魏玄都十八了,自己年紀也已經不小,再不成親真的說不過去,她也得想想魏玄長輩們的感受。

定下婚期,無憂當然要去宮中回稟的,皇后想起無憂曾經進說過靈素家中的特殊情況,便頒下特旨命杏雲縣主從睿郡王府出閣。這麼做一來能給程靈素做臉提高她的身份,二來也是給程靈素那拎不清的孃親一個嚴重警告,讓她不敢在靈素出閣之時再鬧出什麼丟人敗興之事。

接到旨意之後,靈素的孃親賴氏縱然滿心不甘,卻也真的不敢鬧事,她其實知道公公與丈夫的底限在何處。若真鬧的狠了,等靈素大婚之後,她鐵定會被休回孃家。這是賴氏死活都不能承受的。

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這一日,睿郡王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全福奶奶是由刑部尚書馬大人的大兒媳婦徐氏擔當,徐氏父母俱在兒女雙全,又是個極靈透之人,五品安人的身份也不低,由她做靈素的全福奶奶再合適不過了。

徐氏爲靈素上了頭,口中的吉祥話兒一串一串的流出來,惹的圍觀之人沒口子的叫好,羞的靈素不必點胭脂便已經兩頰飛霞了。

靈素打扮停當之後,吉時也差不多要到了,此時前來迎親的魏玄闖過睿郡王府與忠勇郡王府兩府聯手設下的攔門三鬧,踏入了睿郡王府的大門。其實原本魏玄原本沒那麼容易闖過去的,是親自出馬護送九弟前來接親的毅國公世子對率衆攔門的無忌低低說了一句話,無忌便立刻手下留情放水了,要不然魏玄且別想輕輕鬆鬆的過關。後來莊煜笑問當時毅國公世子都說了什麼,可無忌卻漲紅着臉死咬着牙,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架勢,莊煜一看便什麼都明白了。

就在魏玄已經來到喜樓下之時,樓上突然暴出一聲悲切切的號淘大哭,“我的兒啊,我捨不得你呀……”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驚呆了。大燕有些地方是有哭喜的習俗,可京城裡並沒有。而且就算是哭喜,也沒有這麼大放悲聲的,聽那聲音哭的倒象是如喪考妣一般。這哪裡是送嫁,分明是觸黴頭來了。

在喜樓之上,放聲大哭的不是別人,正是靈素的親生母親賴氏。她用帕子捂着臉號哭不休,淚水都順着帕子滴了下來,不知道哭的有多麼傷心。瞧她那架勢哪裡是哭嫁,分明是在哭靈。

程府女眷們都在喜樓上送嫁,一見賴氏突然號哭,都驚呆了。因爲賴氏這大半日都挺安份的,所以她們便也放鬆了警惕,哪裡能想到賴氏臨了臨了來了這麼一手,一時都驚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無憂見狀最先醒過神來,立刻斷喝道:“程五奶奶歡喜的糊塗了,還不快送她去休息!”

無憂一聲令下,赤焰和白虹兩個身上有功夫的丫鬟立刻上前在賴氏頸後以手刀用寸勁兒一劈,賴氏一聲哭叫沒出口便被劈暈了,赤焰白虹兩人一左一右架起賴氏將她拖到了廂房之中,兩個丫鬟的動作麻利極了,不過是眨眼的工夫,賴氏便消失在衆人的眼前,讓還

沒反應過來的程府諸位奶奶少奶奶姑奶奶們又驚了一回。

程靈素是蒙着蓋頭的,所以這一幕她看不見,可是能聽到,無憂怕她心裡難過,就在兩個丫鬟動手的時候便走到程靈素的旁邊,執起那雙纖纖素手輕聲說道:“靈素,妹夫來接你了,一定要和妹夫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什麼都別怕,這裡永遠是你的孃家,趕明兒生了大胖小子,可得常帶着走舅舅家。”

程靈素本也是聰慧之人,她就算是看不見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只是還來不及傷心,便已經被無憂這番真心真意的話感動了。她抓住無憂的手,哽咽的說道:“姐姐,我記住了。”雖然程靈素已經正式拜莊煜爲義兄,可對着無憂,她還是覺得叫姐姐更爲親近。

程大奶奶這會兒纔回神,忙也上前笑着說道:“靈素,看到你嫁的好,我們也都放心了,姑爺人品好,一定會對你好的,你以後的福氣大着呢,我們……”

程大奶奶對程靈素說不上多好,可也不壞,如今程靈素身份高嫁的好,她自然要捧着程靈素,日後說不得還有多少事要求這位姑奶奶呢。所以自然要撿好聽的說。

程大奶奶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樓下傳來震天的鼓樂之聲遮住了。原來魏玄聽到樓上動靜不對,便知道是他那讓不着四六的丈母孃鬧騰上了,於是立刻命人奏起喜樂,將迎親的聲勢造起來,也好蓋住樓上那不和諧的聲音。

在鼓樂聲中,緊閉着的房門打開了,莊煜立刻來到門前,朗聲笑道:“妹妹,大哥送你出閣。”說完,莊煜便背過身去,還刻意蹲低些方便程靈素伏下身子。

莊煜此舉讓來迎親的人都驚呆了,莊煜以皇子王爺之尊,親自背杏雲縣主,這得是多大的臉面榮耀啊。要知道等皇上禪位之後,睿郡王妥妥的要被升爲睿親王,那可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尊榮啊!

程靈素事先並不知道義兄要背自己,她雖然只有一個不成器的親弟弟,可堂兄還是有幾個的,原本她以爲背自己出閣的會是堂兄,萬萬想不到義兄會如此紆尊降貴的給自己做臉面。

“大哥,姐姐……”程靈素哽咽的叫了一聲便再也說不下去了。無憂親自扶着程靈素,笑着說道:“好妹妹,這是我們心意,快動身吧,可不能誤了吉時。”

程靈素輕輕點頭,無憂放開手,喜娘立刻上前接手,扶着程靈素穩穩的向外走去。

莊煜背起程靈素,輕輕鬆鬆的往外走去,邊走,莊煜邊笑着囑咐,“靈素,嫁過去好好過日子,若是魏玄那小子敢欺負你,只管來告訴大哥,大哥一定幫你出氣。”

一旁的魏玄聽了這話,真真是哭笑不得,他哪裡能不知道幹大舅爺的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分明給個下馬威警告自己。天地良心,他好不容易纔娶上個媳婦,捧在手心裡疼都疼不夠,哪能捨得欺負她呢。

莊煜將靈素送上喜轎,喜娘正要上前爲程靈素換上由迎親奶奶帶來的繡鞋,卻被魏玄阻止了。他從迎親奶奶手中接過繡鞋,來到轎前蹲下身子,親自爲程靈素除下腳上鞋子,換上了自家帶來的喜鞋,這是京城習俗,講的是不沾孃家土的意頭。

魏玄此舉又讓所有的人吃了一驚,只有在男方極度重視女方的情況下,新郎纔會親自爲女方換喜鞋。

莊煜和無忌看到這種情形,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魏玄有此舉動,等於所有人面前許下對程靈素不離不棄的承諾,日後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程靈素這魏夫人的身份是再不會被動搖了。

莊煜大手一揮,痛快的說道:“起轎!”

在鼓樂大作之中,魏玄終於迎娶了他的新娘,走上了他幸福的生活。

接親隊伍走遠了,程大奶奶端了一盆水走到無憂身邊,陪笑說道:“王妃,該潑水了。”

無憂看了程大奶奶一眼,淺笑說道:“靈素不是潑出門的水,她永遠是我們家的人。”說罷,無憂便轉身走了回去。

程在奶奶臉上一陣發燙,端着一盆水不潑不是潑也不是,真真尷尬的緊。她心裡也委屈,這都是老例兒,她也沒做錯什麼。怎麼王妃突然就甩臉子呢。原本瞧着這位睿王妃總是笑微微的,還以爲她是個極好說話的人呢,程大奶奶還動起了小心思。不想這睿王妃轉眼間怎麼就變臉了。

“娘,快把盆放回去吧,姐姐已經出閣了,咱們也該回家了。”一個容貌清秀,神情怯怯的姑娘輕輕拉了拉程大奶奶的衣裳,低低說了一句。

nbsp;程大奶奶皺眉看了女兒一眼,悶悶的端着盆走了回去,心中憤憤想道:不潑就不潑,幹她什麼事。

賴氏突然鬧騰之事很快傳到了靈素之爺程志方的耳中,他羞的都沒臉見人了。立刻找到父親程老太醫,要帶着兒子程靈樞出京遠遊避羞。

程老太醫也知道發生了什麼,緩緩點頭無奈的說道:“等靈素回門之後再出去吧。回頭就將你媳婦送到城外水淨庵,讓她好生靜靜心。”

三日之後,滿臉嬌羞的程靈素由丈夫魏玄陪伴回門,回的自然還是睿郡王府。看到魏玄不錯眼珠子的盯着程靈素,而程靈素也時不時給丈夫一抹嬌羞滿足的笑意,所有人都徹底放心了。特別是程老太醫,看着小孫女兒心情異常的激動,他用盡了心思,總算是給小孫女兒謀劃到了一生的幸福安樂。

辦完了程靈素的婚事,無憂卻沒有輕鬆下來。因爲接下來她就得爲弟弟操持文定之禮了。之前雖然已經交換了信物,到底不是正式的文定之禮,無憂不想讓弟弟的人生再有任何一絲絲遺憾,同時也爲了表明對未來弟妹魏紫的重視,所以這場文定之禮,無憂一定要辦的極爲隆重體面。

莊煜這些日子幾乎都見不到他媳婦的面了。幾乎每一日無憂都在爲準備聘禮而忙碌着。人家聘媳婦用的是衣料首飾金銀糕餅等物,而無憂準備的則是鋪子宅子莊子,一個五十頃的小莊子,一座位於外皇城的五進宅院,四家位於西市最繁華路段的鋪子,分別經營着綢緞布匹金銀首飾糕餅點心珍玩字畫,不能說日進斗金也算得上日進鬥銀了。

下定那日,京城百姓見王府下定也只是按規矩擡了三十六擡,而且每擡也不是特別的沉,不免有些議論。畢竟忠勇郡王府人口不多,而季王爺立下戰功之後,皇家的賞賜可是流水般的涌入王府的。

但是當百姓們聽說頭四擡聘禮分別是由帝后,太子太子妃,大公主大駙馬和睿郡王夫妻送的,而其後六擡分別放的是六張地契房契之後便徹底驚呆了,這份聘禮得是多大的體面多麼的厚重。立刻轉而驚歎這毅國公府得有多大的福氣能嫁的如此之好。似這等的風光體面,可以說連公主都蓋過去了。

毅國公府衆人看到極爲豐厚的聘禮,心中都很滿意,這可不是他們愛財,而是象他們這樣的人家要的就是臉面,聘禮越豐厚,那就代表婆家越重視自家的女兒。可着毅國公府也就魏紫這一位千金小姐,毅國公府當然覺得她無論怎麼被重視都是理所當然的。

毅國公笑的見眉不見眼,站在院中大手一揮豪氣的說道:“送回一半,其他全給阿紫做嫁妝,立刻派人再去買好木頭,重新打箱子,打七十二擡,都要特別加寬加深加大,再派人去各地採辦,憑是什麼樣的奇珍異寶,只要是不逾制,全都買給來給阿紫做嫁妝。”

毅國公府只有魏紫這個一個女兒,自然人人把她捧在手心裡,而且魏紫嫁的好,對毅國公府的好處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毅國公一聲令下,全府的人都行動起來,特別是魏紫的九個哥哥們,那才叫卯足了勁兒比着拼着給妹妹添嫁妝。反正離大婚的日子還早,他們有的是時間準備。

毅國公府送回一半的聘禮,兩府吃了文定酒,這纔算辦完了無忌的文定之禮。無憂的心事落了地,這纔有時間去關注做了好一陣子怨夫的莊煜。

“嗯……什麼東西這麼香?”正躺在羅漢榻上悶悶不樂的莊煜忽然聞到一股子奇異的香氣,勾的他腹內饞蟲大作,莊煜立刻跳了起來向外走去。

他剛走了兩步,就見無憂親自端着一隻大大的烏銅走金托盤,笑盈盈的走了進來。看的莊煜心頭突突直跳,他的小妻子的笑容實在是太甜了,甜的都讓他感受到莫名的“危險”。

莊煜明明見到無憂極爲高興,卻拉長臉還擺着架子淡淡道:“今兒有時間了?”無憂一聽這話酸的都能倒牙,不由莞爾笑道:“可不是麼,總算是忙完了。五哥,你今天早上用的不多,這會兒不餓麼?我剛纔去做了些吃的,你要不要用一些?”

莊煜其實就算是不餓,聞到那誘人的香氣也已經是食指大動了,可他偏要端着,將雙手往身後一背,頭一仰看着房樑,擺出一副大爺做派粗聲道:“還不餓。”

無憂難得見莊煜這樣鬧彆扭的神態,不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莊煜到底沒忍住低頭看了一眼。無憂便嬌嗔道:“哎呀,這盤子怎麼這麼重,壓的我手都軟了,也沒人來幫幫我……”說着無憂假意歪了歪身子,彷彿真的要端不住那隻烏銅走金大托盤一般。

莊煜一聽無憂這般嬌嗔動人的語調,立刻將鬧彆扭的心思全都丟到九

宵雲外,趕緊一個箭步上前接過托盤放到桌上,然後抱着無憂扶着她的手臂,緊張的說道:“這麼重的東西怎麼也不讓下人拿,你能有多大的勁兒,手壓酸了吧,我給你揉揉……”

無憂就勢靠在莊煜身邊,用纖柔的手指在莊煜手臂上輕輕划着圈兒,軟軟的嬌嗔道:“五哥,人家還以爲你再不理人家了呢。”如此天氣已經熱了,無憂身上穿了一襲緋色交領軟羅春裳,外面罩了淺緋色皺紗,所以她一挨着莊煜,那嬌柔的豐盈便讓莊煜熱血直往腦門衝,眼神都直了。

莊煜本就被無憂素了好些日子,哪裡還受的了無憂這般直接挑逗,他忽的將無憂打橫抱起,磨着牙叫道:“你就是我的剋星!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無憂趕緊伸手環住莊煜的脖頸,驚呼道:“五哥你……”下半截話沒有說話,無憂的雙脣便被莊煜狠狠壓上了……

一個是餓了許久的色狼,一個是有心補償的可人兒,金風玉露一相逢,自是勝人間無數。芙蓉帳中嬌喘低吼連連,連窗外天邊的雲彩都爲之羞紅了臉,映紅了半邊天空。

雲收雨散之後,無憶慵懶的躺在莊煜的懷中,莊煜捉着無憂那並不很安份的小手,猶帶抱怨的說道:“無憂,你可不能再這麼久不理我了,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

無憂啞然失笑,擡眸看着莊煜,很認真的說道:“五哥,你我夫妻一體,你就是我,我怎麼會自己不要自己了呢。”

無憂這句話說的極爲簡單,卻也極爲深切的刻在莊煜的心上。他握着無憂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字說道:“我心你心,永不相離。”

夫妻正繾綣着,忽然聽到門被拍的啪啪做響,然後便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娘……娘……”莊煜一時聽不出來這是那個孩子在叫,可無憂卻分辯的極爲清楚,她沒奈何的坐了起來,推莊煜道:“五哥,快起來,是旭兒。”

“旭兒?他怎麼會過來?”莊煜立刻皺起眉頭憤憤的說了起來。這叫什麼事兒,他好不容易和媳婦兒親熱親熱,臭小子就來攪局了。

無憂笑着說道:“旭兒跑的快着呢,就算是不錯眼珠子的看着,他都能神出鬼沒的溜出來。曦兒和寶兒可比不了他。哦,原來這會子已經到了講故事的時間了,怪不得旭兒不見我就急着找來了。”無憂看了百寶閣上的琺琅彩自行船大座鐘一眼,便笑着解釋起來。

莊煜哼了一聲,不得不起身穿衣,無憂也趕緊將衣裳穿好,邊穿衣服邊急急應道:“來了來了……”然後看看莊煜可曾穿戴整齊,便急匆匆去開門了。這讓莊煜心中又鬱悶了一把,看來想佔據無憂心中最重要的地位,他還有的磨呢。

無憂打開門走了出去,果然見大兒子莊旭撅着小嘴,紅撲撲的小臉朝外,肉嘟嘟的小屁股撅起來朝着房門,顯然是在鬧小別扭。無憂不由的笑開了。心中暗想,這才叫父子天性,爺倆兒鬧小別扭神情真是像極了!

照顧莊旭的春草氣喘吁吁的飛奔而來,見小主子到底打擾了王爺王妃,她趕緊跪下請罪。無憂卻笑着命她起來,莊旭的腿腳紮實極了,跑起來飛快,春草看不住他卻也正常。

“旭兒不高興,那今兒就不講故事了,聽故事的時候不開心,再好聽的故事都不好聽了。”無憂收拾起大兒子再得心應手不過了,只輕輕巧巧的一句話,便立刻讓莊旭轉過身子撲到無憂的懷中,扯着無憂的衣袖大叫:“要聽要聽……”哪裡還有剛纔鬧彆扭的小模樣兒。

無憂將兒子抱起來,點着他的小鼻子笑着問道:“旭兒高不高興呢?”

小莊旭不知道自己又被孃親糊弄了,立刻點頭如搗蒜般的叫道:“高興高興。”

莊煜看到這一幕,突然覺得頭疼起來,他怎麼會生了個這麼笨的兒子,將來給人賣了怕還得幫人家數錢呢。想到此處,莊煜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一刻他感覺到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莊煜走到無憂身邊,因爲怕累着寶貝媳婦而伸手去抱莊旭,可莊旭卻是不依,抱住無憂的頸子不鬆手,氣的莊煜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記,卻惹的小傢伙咯咯笑起來,他還以爲爹爹和自己玩耍。看到大兒子沒心沒肺至此,莊煜卻更加頭疼了。

來到孩子們的房間裡,莊煜注意到老二莊曦和老三寶兒突然咧開嘴咯咯的笑了,莊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兄妹倆的笑透着古怪呢,好象是陰謀得逞之後得意的笑一般。

將三個孩子攏到身邊,無憂開始了每日必行的講故

事時間。莊煜原以爲不過是講故事唄,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他聽着聽着竟然也入了迷,臉上浮起了同三個孩子一模一樣的熱切表情。看着一屋子下人憋笑憋的都快瘋了。好幾個人實在忍不住,都悄悄跑出屋子,到院子的角落裡偷偷笑上一回纔回來當差。

無憂講故事的時候時刻留意孩子們的表情,不想一眼看到莊煜那張急切的想知道後續如何的表情,她也撐不住伏到莊煜肩頭悶笑起來。在那一瞬間,無憂突然有種明明只生了三個,卻養了四個孩子的感覺。

莊煜卻沒有意識到,還急切的催問道:“後來呢,後來呢?”

無憂忍笑直起身子,攤開手歪頭笑道:“今兒這講就到這裡了,後面的,我還沒編出來呢,且等下回吧!”說罷,無憂又伏在莊煜身上笑了起來。原來無憂給孩子們講的故事並不是從書上看來的,而是她自己創作的,每天給孩子講上一段寓教於樂,讓三個孩子於懵懂之時就開始學習道理而不會覺得刻板無趣。

莊煜“啊……”了一聲,低頭看看三個小傢伙,果然見那三張小臉上有着相同的,就知道是這樣,今天的故事又聽完了的意猶未盡的表情。

講完故事,此時外面日頭將要西沉,無憂便笑着說道:“好了,咱們去外面活動活動吧!”三個孩子這纔開心的叫了起來。除了聽故事之外,在院子裡自由自在的玩耍是他們最愛的活動之一。

莊煜和無憂看着三個孩子在院中盡情玩耍,院中的一切危險都被事先清除了,所以憑三個怎麼頑皮都不會有任何的危險,他們可以最大程度的釋放自己的天性。無論他們怎麼淘氣,無憂始終都沒有一句責備之言,只是滿懷愛憐的看着,在孩子們跑過來的時候,無憂便會蹲下來看着孩子們的眼睛,爲他們拭去紅撲撲小臉上的汗珠兒。

莊煜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們爲什麼看上去比別人家的孩子都健康壯實,就連先天不足的寶兒如今看上去也健康多了。他心中深爲感動,輕輕握着無憂的手,莊煜低聲說道:“無憂,辛苦你了!”

無憂回眸看着莊煜,溫柔的笑道:“五哥,我甘之如飴。”夫妻二人相視而笑,溫馨之情油然而生。

只是這樣的溫馨沒有保持太久,突然,莊煜一拍額頭猛的大叫一聲:“無憂,你做的美食!”原來剛纔莊煜的肚兄提了點兒小意見,他才覺得自己餓了,這一餓,便想起了無憂方纔做的美食。剛纔只顧着吃無憂這道“大餐”,那些美食莊煜可是一口沒吃呢。

無憂撲哧一笑,輕嗔道:“這會兒纔想起來?早都涼了呢,回頭我給你重做。”

莊煜忙說道:“不用不用,你太辛苦了,回頭熱熱吃就行了。”

無憂白了莊煜一眼,嗔道:“讓你吃翻熱的菜,我成什麼人了,你在這裡陪着孩子們,我現在就去做。”

莊煜硬是拉住無憂,笑着說道:“無憂別走,等孩子們玩累了,我陪你一起去。”

無憂含笑點頭,夫妻兩人看着玩的極歡實的三個孩子,胸中盈滿了現世安寧歲月靜好的心情。

日子就在睿郡王府的幸福之中緩緩流淌,不覺已近萬壽節。今年的萬壽節雖然不是隆興帝的整壽,可是辦的卻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隆重。因爲今年不只辦萬壽節,還要舉行禪位大典,這兩樁慶典一起辦,可是把內府和禮部的人給忙翻了。

做爲兼領禮部的敏郡王莊熾,可憐他已經連一個月沒睡過囫圇覺了,天天三更未眠五更已起,最多也只睡上一個更次。好好一個俊秀無儔翩翩少年累的連形象都不顧了,但凡有一絲兒空閒,莊熾隨便往那個角落裡一靠,就算是站着都能立刻酣然入睡。

帝后僖貴妃看到莊熾臉上那大大的兩團黑眼圈,可都心疼的不輕,可是卻又不能讓別人去辦這件事。因爲莊熾才學卓然,可着大燕竟找不出一人能比他更通曉典籍規制,連禮部那些一生浸淫在禮制之中的元老們對於年輕的敏郡王,都不得不發自肺腑的挑起大拇指道一聲:“了不起!”

莊熾累成這樣,心疼的人不獨帝皇僖妃她們,還有一家人也在心疼着。那就是莊熾的岳家,刑部尚書馬大人一家。

馬大人每每見到未來女婿累成那個樣子,便心疼的不行,趕緊讓夫人做了些她最拿手的,特別提神醒腦的小菜給莊熾送去,還特特傳授了自己熬夜審案之時的心得體會與小秘訣,讓莊熾感動極了!

馬大人臨走的時候,突然有些個不自在的從懷中拿出一個極爲精緻的荷包遞給莊熾,粗聲

說道:“王爺隨身帶着,這裡放了最醒神的香草。”莊熾低頭一看,見荷包上繡的是自己最喜歡的勁竹。而且那樣的針線,分明是未婚妻馬佳媛的親手所做。莊熾立刻興奮精神的不能再精神了。趕緊伸出雙手將荷包接過來,小心的藏到懷中。

馬大人許是因爲不得不給女兒和未來女婿傳遞東西而不自在,莊熾一接了荷包,他立刻揮手粗聲說道:“走了……”然後便以近乎落慌而逃的樣子疾步走開。

莊熾將手按在荷包外的衣服上,看着馬大人走遠的身影,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禮。來自岳父一家的關愛,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終於到了萬壽節。萬壽節的正日子自然是萬方朝賀百官拜壽。隆興帝頭戴十二旒平天冠,身着明黃緙絲十二章福壽如意袞服,腰繫十七版極品羊脂白玉帶,玉版上雕刻着隆興帝最喜歡的春水秋山圖同。足登玄地繡金雲頭靴。冠冕玉帶和靴子倒也罷了,都是內府按規制敬上的。倒是那件明黃緙絲十二章福壽如意袞服極其的講究,因爲那上頭的刺繡是無憂自嫁給莊煜之後就開始繡的雙面繡。

整件袞服以真金銀線和拈了孔雀羽毛的翠羽線精繡而成,通身繡三百六十五個不同字體的“壽”字,三百六十五隻蝙蝠,三百六十五個如意紋,寓福壽年年福壽萬代之意,當真富麗堂皇精美華貴的令人不敢直視。這身冠冕袞服將隆興帝襯托的無比威嚴高貴,帝王霸氣盡顯無餘。

隆興帝微笑的看着跪伏在自己腳下的萬方來使與文武百官行三叩九拜的大禮,山呼萬歲之聲響徹雲霄。自豪之情自隆興帝心中油然而生。他殫精竭慮一生,終於創下了這一番不世功業,能有什麼兩比這個讓他更自豪的!

擡起雙手虛扶,隆興帝朗聲道:“諸方使節與諸愛卿免禮平身……”

衆人起身之後,隆興帝先當親口宣佈了禪位詔書,然後纔開宴共慶。此次宴開千席,其繁勝之景足以讓每一個參與者銘記永生。

壽宴已畢,諸方使臣與文武百官依次退下,隆興帝坐在御座之上,看着漸漸散去的人羣,對侍立在身邊的太子笑着說道:“太子,朕的天下到此爲止,以後就看你的了。”太子忙跪下稱是,表示一定會在守住祖宗基業的基礎上努力將之發揚光大。

隆興帝自是滿意極了,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便起身回宮,今日之後,他總算是能將身上這千鈞重擔卸下來,與皇后過幾年清閒日子了。當年新婚之時他對妻子的承諾,總算是有了兌現的時間。

隆興帝直接與皇后一起回了懿坤宮,皇后先服侍他寬了衣裳,換上一襲皇后親手縫製的交領寬袖常服,隆興帝動了動身子,舒服的笑道:“阿蘅,還是你做的衣裳穿着最舒服。”

皇后含笑爲隆興帝整好衣裳,扶着他的手臂笑道:“皇上,您先歇一會兒,妾身去去就回。”

隆興帝笑問道:“你去哪裡?”

皇后卻賣了個關子,只笑着說道:“等下您就知道啦。”

隆興笑着揮了揮手,讓皇后去了,他則自去榻上小憩,許是卸下重任之後隆興帝整個人都輕鬆了,他竟很快在榻上睡沉了。

當皇后親手端着一碗清香四溢的壽麪走進來之時,看到的是她勞累大半生的丈夫安靜的躺在暗八仙紫檀羅漢榻上睡的香甜極了。

皇后立刻放輕了腳步,將手中的壽麪輕輕坐在桌上,悄悄的坐在隆興帝身邊,用手中的團扇爲熟睡的隆興帝送去陣陣清風。

隆興帝這一睡便睡了大半個時辰,當他醒來之時,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相守一生的髮妻坐在自己的身邊,臉上盡是恬淡悠然的淺笑。隆興帝伸手握住皇后的手,夫妻相視一笑,多少情默契盡在此中。

“真香,是什麼?”隆興帝聞到淡淡的清香,便笑着問了起來。皇后扭頭看看桌上已經冷卻的壽麪,笑着說道:“給您做一碗長壽麪,已經涼了,您再歇會兒,妾身重新做一碗。”

隆興帝微笑起身,走到桌旁拿起象牙箸挑起淡綠色的長壽麪,笑着說道:“不打緊,朕正想吃點兒涼的。”因這面是皇后用新茶兌了少許青艾汁調的面,出鍋之後又用淨水過了一遍,所以面都放涼了也沒有沱,反而越發筋道了。

皇后走過來笑道:“那妾身去配了菜碼拌一拌。”

隆興帝笑着點了點頭,不忘綴上一句:“象當年那碗一樣。”

皇后垂眸微笑輕輕點了點頭,端着面走開了。隆興帝坐在桌

旁遙想當年,嘴角噙起了回味的笑意,回味着那段他人生中最艱苦,卻也是最快樂的時光。

不等隆興帝追憶完過去,皇后已經端着拌好的面回來了,隆興帝伸手接了過來,將壽麪大口大口的送入口中,雖然距離當年已經過去近三十年了,可這味道卻同當年的一模一樣,讓隆興帝在吃麪的同時心中不勝唏噓。

用罷了長壽麪,隆興帝漱了口,又靜坐了片刻,才與皇后一起緩步走出房門,邊散步邊聊天兒,享受着放下重擔之後的悠閒時光。

隆興帝可是悠閒了,他將所有的擔子全丟給太子,太子從此便得過上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多的悲慘生活。好吧,御膳其實也沒那麼難吃,可是那大一桌子制式菜餚擺好之後,再好吃的東西也會因爲放的時間太長而失去味道。而且還有那麼煩瑣的種種儀規,只要想一想往後的日子,太子便忍不住朝着太子妃長長嘆了口氣。

太子妃與太子做了多年夫妻,兩人的感情又很好,她自然能明白太子的心情。她只能笑着看向丈夫,溫柔的執起丈夫的手,輕笑說道:“爺,父皇將重任交託給您,您只能接着好好幹,將來若真的是膩了,大不了也學父皇唄,橫豎已經有了先例,憑誰也不能說什麼。”這也就是太子妃與太子感情好,要不然她再不能對太子說出這樣一番話。

太子伸手將太子妃攬入懷中,鬱郁的點了點頭,悶聲道:“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便是太子的繼位大典,想起十皇弟莊熾送來的那厚厚一疊足有一尺多高的禮儀規程條陳,太子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甚至常常咬牙切齒的想着,登基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免去莊熾兼領禮部的差使,除了禮部和兵部,其他隨便哪一部交給莊熾都行,就是絕不能叫莊熾再負責禮部了,他整理出的禮儀規制絕對能把聖人折磨成瘋子。

看着太子望着桌上厚厚一沓條陳,太子妃不太厚道的抿嘴笑了。太子見了氣不打一處來,本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心態,太子沒好氣的說道:“你也別樂的太早,我可聽十弟說了,封后大典的儀規不比我這個少。”

太子妃沒奈何的笑了笑,低聲抱怨道:“殿上,您道妾身不知道啊。十弟早把條陳呈與母后,母后早就給妾身了,您沒瞧着妾身這些日子加緊鍛鍊身體麼,若沒好樣的體力,妾身都不一定能撐下來呢。”

太子一聽這話立刻覺得心情好多了,拉太子妃坐下低聲說道:“十弟如今還沒大婚呢,我們且有收拾他的機會。”太子妃瞧着太子那難得一見的孩子氣,只笑着連連點頭,夫妻兩個象是達成什麼重大一致似的,相視而笑起來。

因爲登基之前是要齋戒的,所以太子與太子妃只是說笑了一陣,便自各安歇。凌晨時分,太子被近侍喚醒,在三次沐浴更衣之後,才由典儀官引領着獨自去祭太廟,向列祖列宗稟告繼位之事。祭廟過後再去祭祀天地,然後纔回到東宮,換上玄色十二章紋袞服,卻沒有戴上象徵天子威儀身份的冠冕。

換好衣裳的太子前往懿坤宮迎奉父皇,隆興帝與皇后看着身着玄色十二章紋袞服,已經初步流露出帝王威儀的太子,都欣慰的點頭笑了,看到兒子長大成人承繼祖業,帝后二人真是既歡喜又心酸,這一路走過來,真的不容易啊!

“好,好!”隆興帝連說兩個好,上前向太子伸出手,太子舉雙手託着隆興帝的手臂,扶他升輿前往金殿。皇后看着丈夫兒子緩步走遠,笑的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

文武百官以及諸方來使都已經候在午門之外,聽到靜道鞭聲響起,所有人立刻整齊化一的跪了下去,沒有一個人敢擡頭窺禮。之前漠南與東南的兩場大捷已經讓大燕威揚四海,四夷莫不臣服。

太子扶着隆興帝,從御道緩步前行至金絲楠木九龍寶座,隆興帝緩緩坐下,太子則侍立於一旁。文武百官行三磕九拜大禮,山呼萬歲之後,隆興帝緩聲叫起。着宗令淳親王爺宣讀正式的禪位詔書。

三辭三讓之後,太子才端端正正的跪在隆興帝面前,由隆興帝親手爲他戴上象徵着至高無上皇權的十二旒冕冠。隆興帝細細的爲兒子整理好冕旒充耳與結在頸下的纓,欣慰的笑着將兒子雙手扶了起來。

按帝序排列,太子繼位後便是大燕仁宗,隆興帝親自選了致和二字爲仁宗帝號。然後起身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那張他已經坐了太久太久的金絲楠木九龍寶座。這張寶座從此便是仁宗致和帝的了。

仁宗率文武百官和諸方來使跪送隆興帝,隨着隆興帝的身影的漸漸走遠,大燕仁宗一朝便拉開了序幕。接下的各種儀規在禮

部官員的引導之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這場禪位大殿足足持續了整整一天。新帝仁宗回到東宮之時,已經累的徹底沒樣兒了。

太子妃率東宮所有人朝賀新君,太子強打精神揮了揮手,只叫太子妃一人留下,其他人全都散去。太子的三個嬪妾垂頭退下,每個人心裡都不甘極了。雖然太子妃是正妃,理當留在太子,不,理當留在皇上的身邊,可是皇上連看她們幾個一眼都沒有,這讓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的三個嬪妾越發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信心了。

這一夜是新君在東宮的最後一夜,明日一早,他就要搬進勤政殿,而太子妃也要搬入承乾宮,爲她的冊後大典緊張忙碌起來了。

太子妃上前服侍仁宗寬了龍袍,爲他按揉着痠痛難當的爲肩背,仁宗甚至還小憩了兩刻鐘,這纔算是緩過勁兒。握着妻子的手,仁宗緩緩說道:“我們出去走走吧,明兒就要搬家了,在這裡住了十多年,還真有些捨不得。”

太子妃雖然沒有太子住在東宮的時間長,可她一嫁給太子就成了東宮之主,東宮對於太妃來說不只是一個居所,而是她心中最看重的家。

夫妻二人默默在東宮走了一圈,才相攜回房安置,行過登基大典,他們都不用再持齋戒,總算可以同房了。

次日大朝,仁宗首先爲父皇母后上尊號,尊隆興帝爲至誠懿聖威寧武德太上皇,尊皇后爲孝慈聖仁莊誠壽恭皇太后。然後便大封有功之臣。一直壓着未曾封賞的軍功此時正是頒賞的最好時機。

主帥嚴信被封爲衛,定雙國公,二子可襲爵,三代之內不降等世襲。正印先鋒,睿郡王莊煜加封爲睿親王,世襲罔替,副印先鋒忠勇郡王季無忌加封爲勇親王,在漠南立刻在守邊衛國大功的季光慎被加封爲靖國公兼武德將軍,承繼老靖國公一脈,除了他們之外,其他所有立功的將軍也都按所立軍功大小各有封賞。一時之間武將一邊各個都喜氣洋洋,暢快的不得了。

文官一系看到對面武將們的喜意,心裡便有些忐忑了。因爲與武將們比起來,他們平日裡再盡忠職守,都不會立下那麼顯赫的功勞。

封賞過武將之後,仁宗便開始頒佈對於文官的封賞。如今文官之首便是敏郡王莊熾。當所有的文官聽到仁宗宣佈晉敏郡王爲敏親王之時,大家心裡都踏實了。有敏郡王比着,他們也不會太差。

果然文官沒有料錯,仁宗按照三月裡的吏部考績,提拔封賞了忠於王事勤政愛民的好官,對於那些疏於政務的官員,仁宗當然不會濫行封賞。自然那些人心裡也都明鏡似的,各自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大封羣臣之後便是大赦天下,凡大燕境內已定罪之囚犯,只要所犯並非十惡不赦之大罪,皆可降等減刑,等候秋決之人不必被殺頭了,服刑之人半數以上都被恩赦出獄回家與親人團圓。因此恩旨一下,大燕監獄便空了一大半。

仁宗不只是大赦天下,還下旨減免了一年的賦稅。這一道恩旨最得民心,當各地百心聽到免賦一年的好消息,高興的都要瘋了,他們紛紛涌上街頭趕往衙門,想送上萬民傘萬民折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京城的百姓不敢衝到皇宮金殿謝恩,便都涌入煙花爆竹鋪子,不惜血本的大肆購買各種煙花爆竹,要好好的歡慶一回。

是夜,京城的夜空中閃爍着無數燦爛的煙花,爆竹之聲更是響徹雲霄。這歡慶之聲無處不在,自然也傳入了慎刑司的大牢之中。

如今慎刑司大牢裡都快人滿爲患了。先住進來的有季繡雲季弄雲姐妹,莊烴莊嫣兄妹,寧王餘孽莊炅,韃韃可汗以及以柔然王儲哈赤丹大王子爲首的所有進犯大燕的柔然親貴將軍們。

“外頭出了什麼事?”被關押的衆人聽到震耳欲聾的爆竹之聲,不免有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牢子們看到牢中的人犯不安靜,便提着鞭子凶神惡煞般的走了過來。狠狠一鞭子甩到牢門之上,牢子惡狠狠的喝道:“老實點!”

一個柔然貴族陪着笑臉小心翼翼的問道:“請問這位大人,外頭如此熱鬧,可是有什麼大喜之事麼?”

新君登基,慎刑司的牢子們也得到賞賜的,所以他們的心情還不錯,便破天荒的沒有喝斥,而是收回鞭子抱着胳膊說道:“我們太上皇禪位,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繼位大典,能不熱鬧麼!要不是爺們被你們這羣狗東西累着,爺兒們早就出去慶賀了!”

牢中衆人一聽這話個個都流露出一絲喜色。因爲新帝登基必是要大赦天下的,那他們就有活命甚至

是迴歸故鄉的機會了。

牢子冷冷掃了眼帶喜色的衆人一眼,冷哼一聲道:“你們別做夢了,皇上已經頒佈了大赦詔書,你們,一個都沒在詔書之上。”

牢子冷冷的一句話立刻將剛剛升起希望的衆人打入地獄之中。連新帝登基他們都得不到大赦,這輩子他們就再也沒有指望了。幾個頭髮已經花白的柔然老者立時放聲大哭起來,他們再也回不了柔然,這把老骨頭就處拋在大燕這異國他鄉了。

柔然人哭成一片,獨有他們的大王子哈赤丹卻沒有任何動靜,他依舊保持着這些日子以來未曾變過的姿態,緊緊抓着牢籠的鐵桿,癡癡的看着與他隔了三個囚籠的莊炅,雖然哈赤丹的樣子極爲狼狽,可他看向莊炅之時那異樣的神采卻始終沒有消失過。

牢子們心情本來不錯,可柔然人一哭便惹火了他們,今兒可是皇上繼位的大喜日子,這羣沒眼力勁兒的柔然人卻在這裡嚎喪,這不是成心添堵麼!

大爲光火的牢子們衝進牢房,胡亂甩着鞭子恐嚇道:“再嚎父割了你們的舌頭!”

此言一出,果然整個牢房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犯已經沒了牙齒,若再沒了舌頭,就連喝口水都很困難了,那可真就得活活等死,憑是什麼人,在面對死亡之時,心中總是恐懼逃避的。

柔然人終於安靜下來,牢子們走出牢房,又查看了其他人犯的情形,纔出門吃酒了。今日普天同慶,他們難得有機會得到特許在當班的時候可以吃一頓喜酒,這樣難得一遇的機會每一個牢子可都不想錯過。

牢子們走後,莊嫣爬向莊烴牢門的方向,急急叫道:“哥哥,太子大哥登基,別人不赦也該赦我們啊,我們可是太子哥哥的親弟妹。”

形容枯稿如垂死之人的莊烴好半晌才吃力的睜開眼皮,冷冷吐出兩個字:“做夢!”便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說了。原本莊烴已經被圈禁了,可是隨着莊嫣季繡雲季弄雲姐妹的落網,隆興帝知道了更多的內情,一怒之下立刻將莊烴重新關入慎刑司中,這一關便關到了現在。

莊嫣其實也知道自己再難逃出昇天,她只是不甘心不死心,她也是堂堂皇室貴胄,怎麼就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原本被關在內府之時,境遇總比現在要好一些,可是沒想到季繡雲季弄雲的招供將她也拽入這慎刑司大牢之中,從此便真正進了人間地獄。

倚在牆角半死不活的莊烴其實遠沒有他表面上那麼認命,他心裡此時也在翻滾着,莊嫣那句話說的沒錯,他與太子也是流着相同血脈的人,大赦天下,他才應當是頭一個被赦之人。此時的莊烴全然忘記了自己曾經做下的種種大逆之事。就算是天下的囚犯都被赦盡了,他也不可能得到特赦。

莊嫣聽着外面傳來的爆竹聲,突然伏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直哭的嘶心裂肺,大有水淹慎刑司之勢。莊嫣此時真的是腸子都要悔青了。若是她什麼都沒做,安安份份的當她的順寧公主,老老實實的嫁給寧國公世子,又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不堪不堪的田地!

莊烴又睜開眼睛看了莊嫣一回,可是什麼都沒有說。他知道莊嫣哭的是什麼,其實他心裡後悔極了。若沒有當初的野心與不甘心,今日,他必也少不了一府親王之封。

慎刑司牢中諸人心思雖不盡相同,可有一點卻是一樣的,他們都悔不當初,只是人生如何有後悔藥,既做下了種種惡事,他們便得去承受隨之而來的惡果,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這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登基大典過後七日,便是冊後大典,又是一場繁盛至極的熱鬧。京城裡的慶祝活動也足足延續了半個月才慢慢平靜下來。

封過了有功之臣,開始正式臨朝理政的仁宗便着手處置慎刑司裡的犯人了。

其實案子都已經審清了,只不過是壓着沒有進行判決罷了。大燕人犯都好處置,可韃韃可汗以及柔然王儲哈赤丹等人卻有些讓仁宗爲難。按他們的罪行,怎麼都夠處斬的。可是韃韃可汗是韃韃部的首領,而哈赤丹又是柔然的王儲,若是輕易一刀斬了,必定會爲將來埋下隱患,說不準什麼時候韃韃人和柔然人便會以爲首領王儲報仇爲名,興兵再次侵犯大燕。

“來人,宣睿親王敏親王御前議事。”仁宗放下手中的摺子,向外高聲喊了起來。

沒過多一會兒,身着親王服色的莊煜和莊熾快步走了進來。兩人正要見禮,仁宗便走下來搶先攔住,笑着說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拘禮,坐下說話。”

莊煜莊熾謝座後一左一右的坐

了下來,仁宗將爲難之事說了一遍,莊煜立刻站起來說道:“皇上放心,憑是誰敢進犯大燕,臣弟必當將來犯之敵盡數蕩平。”

仁宗笑笑道:“五弟英勇,朕是盡知道的。”如今莊煜都是三個孩子的爹了,仁宗也不好總“煜兒煜兒”的叫他,這才改口稱“五弟”,不過感情卻沒有因爲稱呼的變化而疏遠。

莊熾卻皺起了雙眉,搖搖頭道:“若是能不戰而消人之兵,豈不更好?”

仁宗看向莊熾笑問道:“十弟以爲如何?”

莊熾站起來說道:“回皇上,臣弟以以應當放了韃韃可汗與哈赤丹大王子。”

“什麼?”仁宗與莊煜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人齊聲驚呼起來。要知道生擒這兩個敵酋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有多少將士爲之付出的生命的代價。

“十弟,你混說什麼,難道我們拼命擒來的敵酋是爲了輕易放回去麼!”莊煜勃然大怒的瞪向莊熾,憤怒的喝問起來。

仁宗也皺眉看向莊熾,他倒沒有動怒,反而若有所思的看向莊熾。

莊熾忙躬身道:“五哥先別生氣,請聽小弟細說。”

莊煜哼了一聲,粗聲粗氣的說道:“講!”

“皇上,五哥,韃韃可汗與哈赤丹大王子在各自部族國家都是經營多年之人,必定有極深的根基,您們說對不對?”莊熾不疾不徐的輕聲說了起來。

仁宗與莊煜都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們當然知道。

莊熾又說道:“此二人被我大燕所擒,國中空虛,其他的親貴必定會趁機舉事取而代之。”仁宗莊煜又點了點頭,這個是必然的。

仁宗聽到這時便已經明白了,莊煜臉上的怒意也漸漸消去,他也想明白了。

“十弟之意是將此二人放回,讓韃韃與柔然陷入無休止的內亂之中,從而徹底的虛耗國力,使他們再無進犯我大燕之事力。”仁宗緩聲說道。

莊熾忙躬身道:“是,臣弟正是如此想的。”

莊煜雖然已經想明白了,可心裡到底有些不甘,只沉聲道:“就這麼白白放回去,那可不行!”

莊熾笑道:“當然不能白放。臣弟以爲不如明碼標價,讓韃韃部和柔然來贖人。”

莊煜皺眉道:“他們能來贖麼?”

莊熾笑道:“咱們想法子逼的他們不贖不行不就得了。”

仁宗和莊煜見莊熾一臉慧詰的笑容,不由同時開口笑罵了一句:“小滑頭!”

仁宗罵罷又對莊熾笑道:“十弟,等韃韃可汗與哈赤丹被贖走,你就該大婚了,若贖人之事辦的漂亮,朕就額外給你十天假期如何?”

象莊熾這樣身兼數職的親王婚假只有七天,若能額外再得十天的假期,對於整天忙的象只陀螺,一刻也不得停歇的莊熾來說無疑是個極大的誘惑,他立刻大聲應道:“是,臣弟遵旨。”

仁宗哈哈大笑,上前將莊熾扶起來,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快去忙吧!”

莊熾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落入仁宗的“圈套”之中,是誰說他家皇上大哥仁厚沒心眼兒,莊熾哭的心都有了。處置俘虜之事與他的職責原本八杆子打不着,如今怎麼也落到他的頭上了。

看着莊熾鬱悶的告退,莊煜向他的皇上大哥挑了挑眉,到底還是他們兄弟兩個有默契,剛纔配合的多麼天衣無縫,輕鬆愉快的便將這件麻煩事丟給了莊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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