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的一個月,左言每天都很沉默,一開始還和左爸說些話,到後來就愈發沉默了,一天也說不到幾句話,左爸嘗試跟他溝通,但他的回答不是“嗯”就是“哦”,再或者就是點頭搖頭,這種情況在以前根本沒有過,以前他雖然也很安靜,喜歡一個人待着,但面對左爸時話也挺多的,左爸知道他是遇到挫折了,而且還是感情上的挫折,想安慰他卻不知如何開口,他本就是個內斂的人,而感情的事又太敏感,他更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葉荀有些發燒,但因爲急着去找左言,當天下午他就訂了最早一班的飛機票,簡單的收拾了一點行李就去趕飛機了,傍晚的時候他下了飛機,因爲天黑了,加上他又不識路,只好找了家酒店住了下來,一夜幾乎未免,天一亮他就退房了,租了一輛車子,跟着導航儀的指引去找左言的老家,一開始還好,到後來路越來越荒僻,漸漸的連紅綠燈也沒有了,到了一個小鎮上後導航儀就不起作用了,葉荀只好詢問路人,根據路人指引將車開進了山裡,在一條蜿蜒曲折的水泥路上行駛,村落散佈,行一段路就會遇到一個村莊,葉荀就問村民是不是**村,聽說不是便又繼續往前開,等終於到了左言住的那個村,葉荀難掩激動,問村民左言的家在哪裡,熱心的村民爲他帶路,因爲路窄,葉荀只好棄車步行,一路上,村民熱情的和他攀談,可是因爲語言不通,葉荀不是很能聽懂他在說什麼,交流起來有些困難……
“你是做麼子的?”
“……嗯?”
“我問你是幹啥子的?”
“呃……你是問我做什麼的嗎?我是做生意的。”
“喲,那你應該是個大老闆吧?”
“嗯……還行吧!”
“嘿嘿,我看你開的那車就知道你是個大老闆!我們這兒也有開四個輪的,但是少,還有開四個輪的是專門拉人的。”
這一段話有點長,葉荀沒大聽明白,就“嗯嗯”的應了兩聲,那村民便又接着道,“還是左老師家的言伢子有出息,認識的都是大老闆!”
葉荀仍是“嗯”了兩聲,村民又跟他聊了幾句,突然停住腳步,道,“到了!”葉荀驚訝,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村民伸手推開了一扇門,走進去喊,“言伢子!在家不?”
葉荀拉着行李箱也進了院子,好奇的四處打量,這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很精緻,院子裡栽了不少花花草草,還有一棵好幾米高的桂花,他正打量着,那村民忽然回頭對他道,“言伢子不在家,不知道哪去了,左老師正上課呢,要到四點多才回來,這會兒他家裡沒人。”
葉荀聽懂了個大概,於是回道,“沒事,我就在這等吧,謝謝老伯您給我帶路。”
“誒!”那村民擺手,“客氣什麼?帶個路而已,又不是多麻煩的事,你甭客氣!”
“不不不,要謝的。”葉荀道,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包事先買好煙,就是用來答謝別人的,“我這兒有一包煙,給您抽吧!”
那村民的視線落到葉荀遞來的煙上,看到香菸的牌子,眼睛一亮,“喲!這可是好牌子的煙!”
“您不嫌棄的話就拿去抽吧!”
“這……”村民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憨厚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沒辦法,我就好這一口!”說着,從葉荀的手裡接過那包煙,葉荀對他笑笑,他便又道,“要不你先去我家坐回兒吧,你在這兒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葉荀沒聽懂他的話,他便又慢慢的重複了一遍。
“謝謝,但還是不麻煩您了,我在這兒等就可以了。”
“哪麻煩了?”村民對葉荀很有好感,一個勁的勸他去自己家,葉荀不想離開,但那村民實在太熱情,他架不住,只好跟着他先回了他家裡,後來得知葉荀午飯還沒吃,他又讓老伴給葉荀下了碗麪吃。
看到村裡來了個陌生人,還是個長得好看又有錢的年輕人,那些閒着無事的村婦老太們都跑到那村民家看個究竟,一整個下午,葉荀都被人圍觀搭訕,但他又聽不懂這地方的方言,只能回以禮貌的微笑,心裡焦急的等待左言或者左爸快回來,救他於水火。
傍晚的時候,左爸上完課,騎着電動車從鎮上回來,一進村就聽說自己家裡來了客人,心裡奇怪,便問來的是什麼客人。
“一個年輕人,個兒老高,長得可俊了,比電視上的人長得還俊,聽說是來找你家言伢子的!”
聞言,左爸心下了然,向人道了謝後就匆忙往那村民家趕了。
“葉荀!”
聽見有人叫自己,葉荀激動的站了起來,看到左爸,又激動的喚道,“叔叔!”
左爸看起來並不喜悅,相反還很冷淡,“你來做什麼?!”
“我……”面對左爸的冷淡,葉荀突然感到心虛,“我來找左言,我和他之間有一點誤會。”
左爸沒說話,沉默的看着葉荀,周圍的村民都敏感的感覺到左爸並不歡迎葉荀,一時都噤了聲,剛纔還熱鬧的小院一下子變得很安靜。
對葉荀,左爸確實有些生氣,這一個月,他看着左言日漸消沉,又心疼又着急,卻無能爲力,他心裡是怨恨葉荀的,當初就是因爲看好他才默認他和左言在一起,卻沒想到他離開後沒多久左言就跟着回來了!
生氣歸生氣,但左爸知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所以並沒有爲難葉荀,只道,“那你跟我來。”
葉荀的眼睛瞬間一亮,應了一聲“是”,然後返身去拿自己的行李箱,又和村民告了別。
大門沒鎖,左爸伸手一推就推開了,然後招呼葉荀進來,葉荀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問左爸,“左言呢?他怎麼還沒回來?”
左爸喝了一口水,然後伸手指了指後門,“你從這兒出去,沿着小路一直往上走,看到一個溪澗後就沿着溪澗往上游走,然後就能找到他了,他每天都在那兒。”
葉荀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將自己的行李箱放到一旁,“那我去了。”
“嗯,去吧。”左爸淡聲應道,找到晾着的圍裙,往自己的身上系,葉荀看他進了廚房後便徑直往後門走去,後門一打開就看見了一條小路,沿伸向上,沒入一片竹林中,因爲是傍晚,所以林子看起來有些幽森,但葉荀沒有絲毫猶豫就走了進去,沿着小路一直向上,很快就聽到了水聲,循着水聲找過去,找到了那條小溪澗,又順着小溪澗往上走,越往上走溪澗越寬,水流也越大,到後來,他走到一個地勢稍平緩一點的地方,本打算歇歇再繼續往上走,結果就看見一個消瘦的身影坐在那溪澗旁邊的大石頭上……
怔愣的看着那個背影許久,葉荀都忘了自己要做什麼,那個背影太孤寂太落寞了,隱隱透着一股絕望的氣息,葉荀看得眼睛酸了纔回過神來,然後揉揉眼睛,緩步走過去。
溪澗的水是從山上下來的,在這處分了支,一支是葉荀剛纔找到的那支,另一支往另一個方向去的,比剛纔那一支要寬得多,左言就雙手抱膝的坐在大石頭上,定定的望着那支溪澗流淌的方向,一動不動,像是雕塑一般,葉荀在他的旁邊坐下,也不說話,陪他一起看那溪澗,過了許久,左言才慢慢回過頭,看向自己的身旁,他原以爲是左爸,卻沒想到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四目相對,葉荀看着左言的眼神從驚愕到驚訝再到驚喜,最後突然涌出眼淚,“荀!”
左言撲過去,緊緊的摟着葉荀的脖子,伏在他的肩上,“你終於來了!你終於來找我了!我等了好久!明明說好事情解決了你就來找我,可是你卻一直沒有來,我打電話給你也打不通,等了你一個月,我以爲……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感覺到懷裡的身體在顫抖,葉荀也擡手緊緊的摟住了他,聽着他的哭訴,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剜了似的疼,他知道,這次全都是他的錯,雖然葉媽用障眼法誤導了他,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他不夠相信左言……
“對不起!”葉荀沉聲道,更緊的抱着左言,左言搖頭,伏在葉荀的肩上失聲痛哭,葉荀從來沒見過他哭得這麼兇,無措的同時也更心痛,是因爲真的害怕、恐懼,纔會哭得這麼竭廝地裡。
“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你相信我!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葉荀道,儘管他已經努力的剋制了,可聲音還是有一些哽咽,“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分開我們,這一輩子,我只要你!”
左言抹抹眼淚,抽泣着放開葉荀,擡手撫上他的臉,癡癡的看着他,葉荀看他滿臉淚痕,便用手爲他拭淚,“別哭了。”
左言沒應聲,等自己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後,他閉上眼睛,慢慢向葉荀靠近,不想葉荀卻用手擋住了他的脣,他詫異,睜開眼晴茫然的看着葉荀。
葉荀抱歉的對他笑了一下,解釋道,“我有點咳嗽,不能傳染給你。”
左言怨懟的抿起脣,垂下眸不看葉荀了,葉荀以爲他不高興了,便想將他摟過來哄,不想他又突然擡頭,手勾着他脖子就吻了上來,氣勢相當霸道,葉荀驚詫,怔愣之間已經被他攻略城池,把舌頭伸進來與自己的勾纏在一起。
事已至此,葉荀也沒有顧慮了,反摟住左言,手扣着他的後腦勺,更加深了這個吻……
一個月未見,再次見面,兩人的情緒都有激動,吻着吻着就情動了,葉荀扶着左言的身體,讓他躺在了大石頭上,自己則站在石頭邊,趴在他身上,順着他的脖頸一路向下親吻,而手又從他的衣服下襬那兒伸了進去,在他身上四處遊走……
一陣風吹來,竹枝搖晃,竹葉沙沙作響,左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暴露在外面的皮膚也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葉荀回神,支起上半身,見身下的左言衣衫不整,衣服被自己撩得老高,慌忙將他衣服拉下,然後又將他從石頭上拉了起來。
“這麼冷的天,我居然脫你衣服!我太混蛋了!”葉荀自責的道,緊緊摟着左言,幫他摩擦後背發熱,“這樣好點了嗎?還冷不冷?”
左言軟軟的依偎在葉荀的懷裡,輕撫他的胸膛,輕聲開口,“我們……繼續……好不好?”
葉荀微愣,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然後低頭看懷裡的左言,左言低垂着頭,不好意思看他。
難得左言主動要求繼續,葉荀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可是他還是搖頭拒絕了,嘆息着回道,“天太冷,晚上寒氣又重,我不想你凍病了。”
左言失望,依在葉荀的懷裡一聲不吭,葉荀看了下四周,驚覺天已經開始暗了,便又對左言道,“天快黑了,我們回去吧,叔叔還在等我們呢!”
聽到葉荀提起左爸,左言才驚慌的回過神,一把推開葉荀,急急忙忙的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完了完了,天都這麼黑了,我爸要着急了!”
葉荀好笑,不禁打趣他,“你不是還想繼續嗎?那不知道還要多久呢!”
左言擡頭瞪他,“你再笑我我就把你推進水裡!”
葉荀識趣的沒再說話了,牽着左言的手往回走,左言見他一直叫自己小心,便道,“這兒我閉着眼睛都能回去,你還是自己小心吧!”
葉荀笑笑,又道,“難怪上次爬山你臉不紅氣不喘的,原來是從小爬山,早就練出來了,怪不得我比不過你!”
兩人很快就回到了山下,但在後門口時左言卻猶豫着不肯進去了,葉荀鼓勵他進去,他不肯,一直搖頭,葉荀不禁好笑,感覺不是自己見岳父,倒像是左言要見公婆一般,竟然比他還緊張。
“飯菜都冷了,你們還杵在外面幹嘛?”
聽見左爸的聲音,左言嚇得一怔,身體瞬間僵直了,眼睛直愣愣的瞪着黑乎乎的客廳,沒發現左爸的身影,忽然,客廳的燈亮了,左爸從客廳那兒走過來,看都不看葉荀,拉着左言的手腕將他帶進了屋裡,葉荀被故意冷落,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後跟了進去。
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左爸讓左言在桌邊坐下後纔回頭看向身後跟過來的葉荀,問他,“能喝嗎?”
葉荀愣了一下,然後點頭,回道,“能。”
“白的可以麼?”
“我都行。”
左爸也在桌邊坐下了,然後拿起桌上的白酒,開啓瓶蓋,“你自己坐吧。”
葉荀應了一聲,然後看向飯桌,桌子是圓的,左爸坐在左言的對面,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左言旁邊的位置,左爸擡眸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將倒滿酒的酒杯遞了過去,葉荀伸手接住,和他碰了一下,然後兩人各自抿了一口。
白酒辛辣,左爸不適的皺起眉,然後放下酒杯,又看向葉荀,“你跟我說說,這次是怎麼回事!”
葉荀看了眼左言,見他本來一直低着頭,聽左爸問自己這個後便擡起頭來看自己,眼裡也有疑惑,他有些猶豫,不想讓左言知道葉媽做的事……
“是我媽……”葉荀回道,“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那你打算怎麼辦?”左爸又問。
葉荀搖頭,回道,“我是成年人,即便她不同意,也做不了我的主。”
左爸沉默,片刻後又舉起酒杯,葉荀看到後也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你不擔心跟你媽的關係弄僵嗎?”
“她一時半會是很難接受,但日子長了慢慢的也就能接受了,而且,我打算找人代孕,我相信有了孩子,她應該就不會在意我跟誰在一起了。”
“代孕?”左爸蹙眉。
“跟借腹生子不是一個意思。”有左言的前車之鑑,葉荀一看左爸蹙眉就慌忙解釋,左爸向他擺手,道,“我知道代孕是怎麼回事。”
葉荀訥訥的應了一聲,沒再說話了,左爸又沉默了會兒,忽然又開口,對葉荀道,“我就言言一個孩子,他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命!你如果敢對不起他……”他定定的看着葉荀,又沉聲道,“我不會放過你的!”
葉荀立即坐直了身體,鄭重的回道,“不會的!我絕對不會對不起左言!”
左爸擡手指着葉荀,“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我一輩子都記得!”
左爸點頭,放下手,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因爲喝得有些急,嗆着了,葉荀忙放下酒杯,過去給他拍背,他擺手,讓葉荀坐回去。
又沉默許久,左爸突然喚了一聲“言言”,左言聞聲擡頭,看向他。
“言言,爸……有些事想告訴你!”
左言茫然的看着他,問他,“什麼事?”
“關於你媽的事。”
聞言,左言的臉色驟變,瞬間冷了下去,“我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