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左爸
上完一天的課,左爸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同事打了聲招呼後就離開了辦公室,騎着左言給他買的電動車,準備回家。
到了家,他停好車,先將院子裡晾的衣服收了下來,然後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大門,進了屋後他將衣服送進房裡,然後又出來,準備做晚飯,淘了米煮了飯後他又炒了兩個小菜,很快就做好了晚飯,吃飯時他習慣的打開電視,收看他平時固定看的電視頻道……
“……下面我們來報道一則本市的新聞,近日,老城區的拆遷工作遇到了一點阻礙,××小區的一位老業主不同意拆遷,和拆遷工作人員發生了一點矛盾,究竟是怎麼回事,讓我們具體的去看一下……”
聽到那個熟記於心的地址,左爸夾菜的動作不禁頓住,然後擡眸看向不遠處的電視,此時電視畫面已經切換到新聞的現場畫面,一位大約三十左右的男記者對着鏡頭敘述新聞內容。
“……那位就是不肯拆遷的業主先生,我現在過去採訪他一下。”男記者道,而後轉身向不遠處的一位中年人走過去,中年人正好也往這邊走來,看到記者和攝像機向自己這邊過來他並沒有閃躲,目不斜視繼續走自己的。
“您好,打擾一下,請問您能接受我們的採訪麼?”
聞言,中年人停住腳步,終於將視線落到記者身上,問道,“你們的新聞會在××衛視播嗎?”
“呃……我們是地方臺新聞……”
“那就不接受。”中年人回道,說完就又繼續走自己的路,記者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面向鏡頭,“當事人不願接受採訪,我們只好再去採訪一下週邊羣衆,瞭解一下事情經過……”
鏡頭又切換,跟着記者轉到別處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從畫面裡消失許久後左爸纔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又看向電視……
記者:“請問你知道那位業主是因爲什麼原因不願意拆遷嗎?”
羣衆:“這個我們旁人怎麼知道?但絕對不可能是因爲拆遷款的問題,我們都是老鄰居了,他這人很仗義,就是脾氣有點怪。”
記者:“怎麼怪?”
羣衆:“這個讓我怎麼說呢?背後說人家不好……”
…… ……
新聞報道完許久,整個新聞節目都播完了,左爸還一直呆呆的看着電視,不知過去多久,他才眨了眨發酸的眼睛,然後垂眸,看着已經冷掉的飯菜,心思煩亂的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心不在焉的洗漱好後,他將課本從包裡拿出來,準備爲明天的課程備課,但是番翻開書後他卻對着書一直走神,等他回過神時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他泄氣,雙臂交疊,然後將頭枕上去,眼晴失神的望着虛空的一點,任思緒飛遠……
“……你好,我叫潘儒辰,你的新同事,你呢,你叫什麼?”
“我叫左之楠。”
“芝蘭?!”
見對方那麼驚訝,面容清秀的男人連忙解釋道,“是之所以的‘之’,楠木的‘楠’,之楠,不是芝蘭。”
聽了解釋,高一點的那個男人想笑,“有區別嗎?”清秀的男人莫名的覺得窘,紅着臉回道,“有區別……”
高個的男人笑着附合,點頭道,“好吧,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很高興能和你成爲同事。”
“我……我也……很高興……”
見對方臉紅得厲害,高個的男人不禁起了戲弄的心思,“那你有多高興呢?”
“我……”面對對方直勾勾的、帶着滿是戲謔笑意的眼神,清秀的男人有些招架不住,窘迫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見對方又向自己這邊逼近,不自覺的後退,待退無可退,他急中生智,將懷裡抱的書舉至面前,結巴的回道,“抱……抱歉,我……我要去上課了……”
高個的男人看了眼那本舉高的語文書,然後又看向書後那雙慌亂的眼睛,勾脣笑了笑,然後後退兩步,讓出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左老師了……”
…… ……
一個高個的男人抱起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將他舉至老高,不停的轉圈,小孩被逗得“咯咯”的笑個不停,轉了許久,男人累了,胳膊也酸了,便將小孩放下來,一手抱着,一手逗弄小孩柔嫩的臉蛋,“來,言言,叫爸爸,叫我爸爸。”
“吧……吧吧……”小孩口齒不清的跟着道,一邊說一邊流口水,口水滴到男人的衣服上,男人也不在意,高興的衝不遠處的另一個男人喊,“之楠,你聽見了沒?你兒子叫我‘爸爸’,哈哈哈哈,我白賺了一兒子!”
正在批改作業的男人只擡眸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便又繼續批改作業,“不要臉。”
“如果是白賺的兒子,那不要臉就不要臉吧!”高個的男人回道,然後又看向懷裡抱的小孩,對他道,“言言,你說是不是?要什麼臉呢?要臉的話就沒媳婦了!”
聞言,批改作業的男人氣惱的隨手拿起一旁放的課本就扔過去,“潘儒辰,你再胡說八道我割了你舌頭!”
高個的男人閃身躲開了砸過來的書,然後輕拍懷裡小孩的後背,“噢乖,言言不怕!”見小孩又露出笑來,他才擡頭看向坐在桌邊的男人,“你下手怎麼沒輕沒重的?砸到言言怎麼辦?”
“我……”扔書的人自知理虧,沒得辯駁,但還是不甘心的回道,“還不是因爲你亂說話!”
“我怎麼亂說話了?你不就是我媳婦兒嗎?!”
“不是!”
“……”高個的男人立即拉下臉,沉默片刻後他忽然轉身往外走,“我把你兒子抱走,你不承認自己是我媳婦就別想我把兒子還你!”
聞言,坐桌邊的男人急了,忙放下手中紅筆,然後追上去,“混蛋,你站住!快把我兒子還給我……”
…… ……
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兩個貌樣出衆的男人相對而立,凝視着彼此,眼裡都流露出不捨之情……
“……時間快到了,火車要開了,你……你上車吧。”
高個的男人點了一下頭,然後拎起地上放的行李包,轉身準備上車,可是才踏上火車,他就又回頭,看向身後的人,神色黯然的問他,“你真的不願意跟我走嗎?”
被問的人垂下眸,不敢看那人眼中的傷痛,只低低的“嗯”了一聲,那人聽了後心裡又失望又惱火,鬆開手裡的包,將眼前的人一把拽上車。
“你就不能勇敢一點嗎?跟我離開這裡就這麼讓你爲難嗎?”
“我……”
“跟我走好不好?算我求你,楠楠,你就爲我勇敢一次,跟我一起去面對我的父母,讓他們成全我們!”
“可是……哪有那麼容易……”
“但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可能?也許我父母看到你後很喜歡你,然後就同意了呢!”
“我……我……”
“你別猶豫了!跟我走吧!你和我,還有言言,我們三個在一起生活,我們會很幸福,就像這幾年一樣,難道你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嗎?”
被問的人遲遲不語,臉上的表情很猶豫,問的人看他已經動搖了便不再多言,一直用期望的眼神看他,忽然,火車的汽笛聲響起,他着急,將眼前的人霸道的摟進懷裡,生怕他逃了,“還是我幫你決定吧!你跟我走!”懷裡的人沒有掙扎,只緊緊的揪着他的衣服,他感受到來自他的不安和害怕,便安撫的輕拍他的後背,不想他卻突然推開自己,“不!不行!我現在不能跟你走!言言還在隔壁李嬸家照看着,我跟你走了他怎麼辦?”
高個的男人也想起這回事,不禁懊惱的捶了一下火車的牆面,而剛纔懷裡的人已經跳下火車了,他驚詫,也要跟着跳下去,可車門卻在這時關了起來,他着急的拍打車門,想要將門摳開,但門卻紋絲不動,而火車也慢慢的開始的啓動了,他沒辦法,便又急匆匆的跑進車廂,不管那個還坐在位置上的人,直接過去拉開車窗,看到窗外有一個人失落的站在原處……
“我等你!等你帶着言言來找我!不管多久!我都等你!你聽見了嗎?我會一直等你……”
…… ……
回憶到了這裡終止,左爸擡起頭,坐直上半身,然後靠到椅背上,仰頭閉着眼睛,想將眼眶裡的**逼回去,可還是沒能阻止它們掉下來,一眨眼,二十年過去了,他沒想到,那人竟然真的一直在等他……
起初,他們一直保持通信,約定相聚的日子,但左言突然的一場病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因爲高燒而引起的肺炎,差點要了左言的小命,雖然後來病好了但身體一直很孱弱,他不敢在這個時候帶着左言離開,便一拖再拖,拖到後來那人急了,來的信中內容越來越急躁,語氣也越來越重,他們便在信中吵了起來,後來他負氣說了分手,那邊便沒有再回信,他也驕傲的不肯再寫信過去,於是他們之間的聯繫就這樣斷了……他後悔過,也想過道歉,但隨着左言越長越大,總是問他媽媽在哪,什麼時候回來,他只好將自己的感情深深掩埋,不再去想……
天逐漸亮了,各種鳥叫聲交織在一起,嘈雜得很,左爸被吵醒,揉了揉眼睛,然後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了起來,昨夜他就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朦朦朧朧的就睡着了。
坐在椅子上,失神的看着窗外剛剛泛白的天空,昨晚他夢見那個人了,夢裡那人不再是那張年輕英俊的臉,而是一張嚴峻的滄桑的臉,就像他在新聞裡看到的一樣,那人問他,爲什麼還不去找他,明明,他已經什麼牽掛都沒有了……
拿起桌上的筆,擰開筆的蓋帽,然後將一旁的本子拿過來,翻到空白頁,手握着筆,筆尖懸在紙的上空,遲疑了片刻後,他落筆,緩緩的寫下“辭呈”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