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能夠償還是幸運的

唐業客廳的電話似乎響了幾聲,稍後。講電話的聲音傳入房間,隱隱約約,聽不真切。桔年想着儘早從這尷尬的地方抽身,一門心思都放在手頭的工作上,也許專注一些,她就能少點心思去想自己曾經的狗咬呂洞賓留下的惡果。正待完工,唐業卻神色焦慮地快步走了進來。

“你馬上走。”

桔年聞言,眨了眨眼睛,也不言語,下意識地就趕緊收拾自己的東西。她猜,也許是這屋子的另一個主人回來了,她得馬上離開。至於那另一個主人究竟是男還是女,爲什麼她必須迴避,她不想知道。

情急之下,桔年迅速將散落的包裝紙盒碎片、多餘的布條和工具一股腦塞進自己隨身的大包,這時,回到客廳外察看的唐業似乎聽見了大門外的動靜,止住了她欲往門外奔去的念頭。

他說,“慢,人已經在外面了,你不能這個時候從門口走出去……”

桔年聞言頓時茫然,她猶豫了片刻,輕輕撩開窗簾一角,探頭看了看窗外。她沒有記錯,這房子的確在十一樓。放下窗簾,她明智地選擇了站在原地不動。

“唉!”唐業好像嘆了一聲,門鈴聲毫無意外地響起,他匆匆趕去應答,徒留桔年呆在原地,他甚至沒有交代,既然她不該留在這裡,那這種情況下,又該如何是好。

開門關門聲後,桔年屏氣,聽到唐業說話的聲音。

“您也是,過來也不事先打聲招呼,我好過去接您。”唐業雖抱怨,但這時的語調是低沉而和氣的。

“現在還用不着,等我真的走不動了的時候,你再用輪椅擡我都不遲,我今天過來給你送點東西,你爸不在了,那邊家你也不回了。”說話的是一個蒼老的女聲,尤帶着點本地方言的腔調。“不喜歡我來?難道真像你阿姨說的,你這裡就是獨家村,只許你自己住在裡面,別人都來不得?我就跟她說了,我是不信的,你還是我帶大的。”

桔年沒有聽見唐業的回答,片刻,他才說,“您快坐下吧,大老遠地過來,我倒茶去。”

客廳外的人似乎入座了,桔年大氣也不敢出,縮手縮腳地朝半掩着的房門的視線死角挪了挪。

“阿業,剛換了新的沙發套?”放下了杯子,老婦的聲音再度傳來。

“不是我定的。”

“不是你定的,那還有誰……”老人疑惑了一會,又長長地“哦”了一聲,“是我老糊塗了,還能有誰?是你阿姨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女孩子?終歸是年輕人的心細,就是這料子素了點。”

即使看不見人,桔年也能想象出老人說話時眉開眼笑的樣子。似乎天底下的長輩無不渴盼着過了婚齡的孩子早日成家立業,如果命運走向另一條道路,她此刻承歡在父母身畔,是否也會有人這般關切地絮叨――她又自我解嘲地想,也許真的有另外一條路,她也未必孤身一人吧。

唐業倒是沒有否認,想來那女孩子就是當日找桔年下定單的人,桔年此時好像又能回憶起當天的一些細節,那女子挑選時的細緻和淡淡的喜悅,的確也似沉在愛河中的人。

唐業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姑婆,我跟我阿姨也說過很多次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也未必是條件般配就必須得在一起的。我之所以去見那個女孩子,也實在是不想掃了阿姨的興,拂了她的好意,但是……”

老人打斷了唐業的但是,“你又要跟我說你們年輕人的那些感覺啊,一見鍾情啊,這些我不懂,但是那姑娘我見過,人長得好,有文化,也有禮貌,人家對你也是有那個心思的,阿業你都三十好幾了,究竟要找個什麼樣的天仙才算是滿意,你爸爸在你這個年紀都……算了,不說了,你阿姨讓我勸勸你,可是我說的話你也未必聽得進去……阿業,你也別怪我多嘴,你阿姨之所以那麼操心,也是聽見外面有嚼舌根的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謠言,什麼男人找男人,越是條件好……”

“胡說八道!”唐業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伴隨着藤椅腳摩擦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桔年也嚇了一跳,饒是她這樣一個不愛多管閒事的人,也不由得耳尖了起來。

“姑婆,你和我阿姨一樣,盡聽些捕風捉影的東西,哪有那回事。”唐業顯然明白自己失態了,再怎麼樣也不該在老人家面前無禮,這一回聲音也放柔了不少,但依舊是鬱鬱寡歡的,“我不喜歡那個女孩子,是因爲我最討厭誰幹涉我的生活習慣,我跟她是出去過幾次,可是也沒熟到她把我這裡當成自己的地盤,這些沙發套,抱枕,她連問過我一聲也沒有。”

“別人姑娘家也是關心你。阿業啊,人活在世界上總得找個伴,你老是打個光棍,自己孤零零的不說,別人……”

“誰說我沒個伴?”唐業這話說得很快,說完了之後又是沉默,似乎後悔了自己衝動的辯白。桔年不由得想到了那晚始終站在原地,目送唐業車子離開的戴眼鏡的男子,他憤恨的眼光至今讓桔年打了個寒戰。

“你自己找到對象了?”老人的聲音又恢復了驚喜,“女孩子是幹什麼的,家是哪兒的,你怎麼不帶出來給姑婆和你阿姨看看,讓我們這些老的給你瞎操心!”

唐業沒有馬上回答,他忘了,一個謊言必須用無數個謊言來圓,姑婆是老了,但她跟他阿姨一樣,都是人精,而唐業對於女人的設想並不充分,那女孩怎麼樣?面對這個問題,他竟一時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呃,也算不上很漂亮。”他含糊地說。

“我們唐家也不能找個醜八怪啊。”

“當然也不醜。”他說話也變得慢吞吞的。

“那她是做什麼的,家是本地的?是你局裡的同事還是別人介紹的?年紀多大了?性子怎麼樣?”

珠連炮似的提問顯然一下子難住了唐業。桔年暗想,韓述說她說謊如吃飯似的也不假,至少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她一樣說謊而面不改色,唐業顯然就是個不諳此道的人。

“你這孩子,在姑婆面前還害什麼臊,你倒是說啊,那女孩多大年紀,做什麼的?”老人又把重點問題重複了一遍。

“嗯,那個……在布藝店上班,比我小几歲。”

桔年獨自一個人又眨了眨眼睛,大腦反應過來之後,頓時驚得如晴天霹靂在前,就算說謊的至高境界是十句真話裡夾雜着關鍵的那句假話,但……

“我給你阿姨打電話,正好這兩天是週末,你把那女孩子帶出來,否則你阿姨和我真要急死了。”

唐業又不說話了,這一次他的沉默讓桔年心如鼓搗,似乎料想到最可怕的那種可能性,慌亂之中,她又情不自禁地撩開了窗簾。十一樓,還是太高。

她早該有經驗的,她生活中最壞的那一種料想往往就是事實。果然,唐業片刻之後彷彿下定了決心,只聽他說道:“嗯,姑婆,她,她現在就在房間裡。”

桔年在那一刻表情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什麼?”

就趕在老人推門而今的那一刻,桔年恰恰好變臉似地換上了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姑……姑婆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看到緊隨其後的唐業煞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驚魂初定的表情。或許他也賭不準桔年的反應,但是這一次,他押對了,桔年欠他的。

“那個……這是我姑婆,也就是我爸的姑姑,姑婆一直跟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就是她老人家帶大的。”唐業掩飾着他那點尷尬。

桔年趕緊說:“姑婆,我叫謝桔年。”這即是向老人家自我介紹,更是向連她名字都不知道就撒下彌天大謊的男人自我介紹。她說完,在老人上上下下打量她,又打量着唐業的間隙,飛快地將自己前一秒鐘剛脫下來的布藝店制服――橙色馬甲塞到了窗簾的背後。

接下來,老人家拉着桔年的手坐在沙發上善意而八卦的絮叨自可不提,從始至終,唐業都很安靜地坐在一側的藤椅上,聽着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交談。

桔年不時地對姑婆的絮叨報以微笑,她一直都是個心動得比嘴快的人,也更知道在情況不明的時候,面對一個善良老人的盤問,說得越多,錯得就越多。興許是心裡着實也緊張,她耳根始終都是紅的,髮際細密的汗珠也冒了出來。可這付模樣,正暗合了老人家心裡初見長輩是一個溫柔敦厚,矜持寡言,輕聲細語的羞怯女孩形象。

桔年雖忐忑不安,但是老人終於見到不喜與人來往的侄孫家裡忽然藏了個俏生生的女孩子,喜悅自然不在話下,說到高興處,時間也一分一秒地過去,不覺間已是中午時分。姑婆主動提出,自己要在唐業家下廚,跟“小兩口”邊吃邊聊家常,並特意拒絕了兩個年輕人幫手的提議。

唐業萬般無奈,目送姑婆顛顛地進了廚房,而桔年不時看着牆上古董鍾時間的樣子也沒有從他眼底遺漏。

“請……你能不能……”他的話裡暗含請求,可是不久之前,桔年在他跟前還是一個卑微而狡猾的“妓女”,讓他忽然換個姿態,也確實不是件易事。況且半開放式的廚房,聲音稍大一些,難免就驚動了裡面欣喜忙碌的姑婆。

店裡還有工作在等着桔年,可事已至此……她吁了口氣,對唐業笑笑答道:“我的兼職不是一向很多嗎?”

她猜測着唐業這樣做的緣由,說不定正是因爲她“妓女”的身份,爲了錢,扮什麼不可以?所以他的謊話才說得更輕易她起身,低低地給店裡打了個電話,就說家裡有事,臨時回去了。

這時,姑婆還不忘從廚房探身出來招呼,“阿業啊,你也是,連杯水都不給桔年倒,熟歸熟,也不能少了禮數。”

唐業有些難堪地起身給桔年沏茶,桔年趕緊接過,白瓷薄胎的杯子,茶色澄透,沏茶的人,看上去內向、敏感、清傲,卻也是個善良而懂得生活的男人,這些優點,想必另一個男人更懂得欣賞。也是朱小北說的,受溫室效應影響,地球磁場變化,好男人都同性相惜,異性相斥了。

桔年和唐業並不熟,何況中間還橫着那些不愉快,姑婆還廚房裡,他們的這場戲仍得演着,可兩個內斂的人枯坐各自發着呆,未免有些怪異而僵硬。

“你看電視麼?”唐業悶悶地說。

“呃,隨便吧。”桔年說着,借放茶杯的姿勢站了起來,坐下時順手拿起了擱置在茶几側面書包架上唯一的一本大部頭書籍,聊以打發時間。

那是一本平裝版的《西遊記》,翻得書頁都有些捲了。桔年看書最是不挑,高中時代迷戀武俠不說,在監獄那三年,她作爲圖書管理員,接觸到的書雖說比別的囚犯多,但裡面的書並不豐富,從晦澀的哲學書籍到小人連環畫和毛衣編制大全,她都來者不拒。

桔年這一坐下去就再也沒有擡頭,唐業起初還是戒備地看着她,生恐她藉機有什麼舉動,她卻只是不時地翻過書頁,及肩的短髮半覆住她的側臉。

唐業挪了挪有些僵的腿,她漸漸的從容也一定程度上舒緩了他的緊張情緒,喝了口已經冷卻的茶,這個女人現在沉靜得像一汪碧水,看似通透,卻看不見底。

“準備吃飯了。”姑婆從廚房裡端出了第一道菜,桔年忙合上書,放回原處,站起來打算幫忙拿拿碗筷,唐業也起身,在姑婆返回去盛下一道菜的時候,他掃了一眼那本歸位的《西遊記》。

“它能讓你那麼入迷?”

桔年咬咬脣說,“讀書對任何一個行業來說都是有用處的。”

“那這本書讓你有什麼收穫?心猿空用千般計水火無功難煉魔?”

桔年不答,上前去接姑婆手上端着的湯碗,放置在餐桌正中央之後,纔回頭笑了笑,“不是這一回,我看的是九九數完魔滅盡,功成行滿見真如。”

唐業的冰箱裡還有一些簡單的儲備,姑婆看來是做慣家務的人,搗鼓了一個小時,桌上擺着三菜一湯,葷素搭配,看起來倒也豐富。三個人圍桌而坐,老人一邊繼續剛纔沒打聽完的桔年家史,一邊不斷地給桔年碗裡夾菜。桔年只說自己父親是跑運輸的,母親是家庭婦女,家中還有一個弟弟,這也是實話。至於父母親弟已經十一年鮮少往來,這些在老人面前就不必提了。

吃着吃着,姑婆該問的都已問完,給唐業添了碗飯之後,忽然問了一句,“對了阿業,我的記性是越來越差了,你阿姨前陣子問我,你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我這半老年癡呆症,竟然想破了頭都記不起來,你究竟是5月,還是9月生的?”

姑婆的話雖看似問唐業,眼睛卻看着桔年。唐業舉着碗,也不下筷子,執筷的手握得很緊。

桔年心中也是明鏡似的,老人家活了那麼多歲,看人見事的歷練不知道比他們多了多少,天上憑空掉下個未來的侄孫媳婦,償了她多年的心願,但這件事畢竟來得太突兀,老人心中也是存有幾分狐疑的。她不便當面詢問,也許知道若兩人真心騙她,問了也沒個結果,於是便拐着彎試探。如果桔年真是唐業親密到帶回家藏在房間裡的女友,至少該懂得唐業的生日吧。

桔年慢慢嚥下了嘴裡的飯,這個問題着實是難住了她,她何止不知道唐業生於何月何日,除了一個名字,一個地址,她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

“姑婆,我一向不過生日,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唐業若直接說破自己的出生年月日,無異於讓姑婆認定了桔年的確不知曉,就算解釋說是忘記了,也未免顯得兩人太過陌生。只得含糊地打了個圓場。

姑婆正待說話,桔年側身對着唐業淺笑,“阿業,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是夏天生的吧,究竟是7月23還是24號,我都有些忘記了。”

唐業愣了愣,眼裡的驚詫一覽無餘,姑婆卻沒有看他,笑逐顏開地對桔年道:“沒錯沒錯,是7月24號,你看,還是桔年記得。”

桔年笑着低頭吃飯,懸着的一顆心這才跌了下來,她也是一搏,勝率不到兩成,謝天謝地,運氣不錯,不過即使錯了,她也能找到個話題搪塞過去。

吃過了午飯,收拾停頓,姑婆和桔年又回到了沙發上看電視。

“阿業,你也坐下來啊。”姑婆對這小兩口貌似再沒有了什麼疑問,桔年雖看起來還有些羞澀,但對她提出的所有問題一概對答如流。

這姑娘家境雖普通,但看起來難得的乾淨,姑婆很滿意。

唐業卻沒有坐下,“我不太喜歡看粵劇老片,你們聊。”

他話是這麼說,人進到書房,拆着姑婆今天給他帶過來的包裹,眼睛卻從門隙裡悄然打量着客廳裡的女人。

姑婆說,“桔年啊,你也覺得悶吧,你們年輕人,都不愛這個了。”

那個叫謝桔年的女人說道,“也不是,我小時候也聽過一些,現在都還記得一些。”

“是嗎?”姑婆顯然驚喜。

“我記得最深的就是《禪院鐘聲》……”

“哦哦,那個我知道,我知道!”姑婆拍着大腿。

“……荒山悄靜依稀穩約傳來了夜半鍾,

鐘聲驚破夢更難成,

是誰令我愁難磬非莫磬……”

唐業靜靜聽這個女人伴着姑婆輕哼,那最是蕭瑟淒冷的調子,在她並不甜美的聲音裡,竟有種千帆過盡後雲淡風輕的況味。

“……情如泡影,鴛鴦夢,三生約,

何堪追認……”

唐業的雙手按在打開的包裹上。

她究竟是什麼人。

飯後,姑婆打算回老宅休息,唐業執意送老人回去,桔年說自己趕去另外一個地方辦事,不順路,送姑婆下樓,就要揮別。

姑婆坐進了唐業的黑色普桑內,桔年和他們道了再見。

“桔年啊,下次一起吃飯。阿業說他不愛粵劇,小時候可是喜歡的,有幾段唱得也好,到時我讓他給你唱。”姑婆看來跟她很是投緣。

“好啊,下次。”桔年在車外俯身笑着點頭。

唐業定定看了她一會,不期然轉頭對姑婆說了句:“姑婆,等我一會,我跟她說幾句話。”

姑婆笑道,“年輕人啊,還沒分開,就那麼黏乎了。”

唐業下車,拉着桔年走到幾步開外,桔年顯得溫順,並沒有更多的反應。

“我姑婆拿過來的包裹裡的錢是你的?”他當初怕那兩個女人糾纏,跟交警交涉時一樣,留下了父親老宅的地址。父親已逝去多年,只有一個姑婆住在那裡,他只是不時回去看看。今天姑婆帶過來的牛皮紙包裹裡,不多不少,正好5000塊。

“錢不是我的,是你的。那天事出無奈,但確實對不起你。”桔年由衷地說。

唐業頓了頓,又問,“那今天我該付你多少錢,你說。”他也是個不喜歡虧欠的人。

桔年貌似認真思索了一陣,說道:“你應該給我1450塊。”

唐業一怔,但還是低頭去搜錢包。

桔年把1450塊拿在手裡,笑道:“沙發套的錢清了,貨既出門,概不退換。”

他們也兩清了。桔年感謝唐業給了自己一個償還的機會,假如你沒有這個機會,不管虧欠了什麼,那所謂的補償只能是對方的負累。她能還了,是幸運的。

“再見。”桔年對唐業說。

再見再見,就是後會無期,再不相見。

“等等。”唐業叫住她,問出困擾了自己好一陣的疑惑,“你怎麼可能知道我的生日。”

桔年笑笑,“猜的。”

見唐業不信,她又補充了最爲關鍵的一點。

“望風亭大暑對風眠。”

大暑即7月23或24號,一年中最酷熱的一天。

雖然她不知道某個生日的那天,這個男人有過什麼回憶,但她記得石榴樹下流淚縷刻的自己。也許她和這個男人一樣,有着相同的嗜好,他們喜歡把珍貴的東西深深縷刻。假如有一天,老到記憶都模糊了,還有木紋代他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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