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顏一行百餘人趕了一天的路,總算在傍晚時分隱約看到前方的房屋。眼看天空烏雲密佈,阿軻對着馬車裡的墨玉顏稟告,“王爺,大雨將至,前面到達的地方是燕關嶺,此地可以留宿,過了此地便要再走百餘里的路程纔有客棧,今夜是否安排在此地留宿?”
聽到阿軻的聲音馬車裡的墨玉顏緩緩睜開眼,他的計劃是將五天能到檀花鎮的路程縮短至三天,一路上馬不停蹄,士兵都是原地休息一會後繼續趕路。挽開布簾看向天空,眉頭微蹙,這場大雨怕是不可避免的。“那便留宿一夜,明早雨停出發。”
“是。”阿軻若有所思的看着車裡的九王爺,到嘴的話又收起,隨後向後傳達指令。
馬車隨着道路的凹陷起扶搖晃,往檀花鎮的路程又縮短了一些。不知是誰的思緒飄向了三年前的那一個夜晚......。
三年前,墨玉顏帶着孟若汐從洛水回京都途中,路過檀花鎮聽說檀花鎮出現一羣盜匪,盡做一些姦淫偷盜,擾亂百姓之事。他一直是個兢兢業業的朝廷官員,向來看不慣百姓受難受欺卻放任不管,便主動請纓趕往檀花鎮處理此案。
原來掌管檀花鎮的鎮令長因爲貪污被徹查入獄,半年有餘朝廷未派人來接管,就是這樣使地方豪強凌弱,囂張跋扈,還威脅百姓不能向朝廷告發,這裡的百姓受欺壓卻無處發聲。好巧不巧又來一羣五十有餘的盜匪,他們雖人數少,但個個高大威猛,長相凶煞,手持大刀鐵斧,燒殺搶掠,奸**女,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地主豪強統統不放過,整個檀花鎮陷入混亂。就連地主們都受不了這羣強盜後才紛紛向朝廷稟告,希望趕緊能夠派官員下來懲治這羣盜匪。
還好事件沒有很棘手,臨鎮官員們接到通告後一同前往檀花鎮回合,一起很快抓獲了大部分的盜匪,一部分逃亡另派人繼續追繳,且推舉了檀花鎮上大家都認同的人當鎮令長,其鎮令長便是何清。他們還留在檀花鎮觀察半月,看到檀花鎮漸漸恢復以往便向大家告別,告別前一夜村民們紛紛要給幫了他們大忙的九王爺辦一個歡送宴,邀請他們一定一起吃飯才讓走,墨玉顏盛情難卻沒辦法推脫只好答應。
這夜孟若汐因爲突然感染風寒身體不適,在驛館裡休息。墨玉顏彎腰在孟若汐額頭上輕點一吻,“汐兒,你先休息,我很快回來。”
“汐兒還是陪王爺一同去吧,若不去豈不是會對不住大家的熱情?只是受了小風寒冷,汐兒可以受得住”孟若汐欲起身,墨玉顏聽到孟若汐虛弱的聲音讓墨玉顏更是心疼,輕輕按住孟若汐不讓她起身,扯了扯被子替她蓋好,“無礙,我會向大家講明你身體不適,你先好好休息,若明日還沒有好轉我們便多住幾日,有什麼事直接喚阿軻,不可下牀來,可知道?”
孟若汐拉着墨玉顏的手點頭,細聲交代道:“嗯,我知道了。那王爺早些回來,少喝些酒,可知道?”
“好~”左手覆住孟若汐的手背笑着答應。隨後交代阿軻留下來後便離開了。
墨玉顏在和大家吃飯到一半就聽到有人指向北邊喊道:“那邊好亮,莫不是何處着火了?”話音剛落,衆人都看向北邊,還沒有辯出是何處起火的時候阿軻跑來了。
“王爺.......王爺!驛館着火了,火勢很大,若汐小姐她.......”阿軻狼狽的跪在墨玉顏面前,滿臉是黑灰還有身上的衣服明顯有燒壞的痕跡,再看着阿軻的表情墨玉顏在那一瞬間感覺到心臟驟停一句話未說直接往驛館跑去。阿軻連忙跟在後面跑,衆人見狀也紛紛趕往驛館。
墨玉顏趕到驛館前看到紅色焰火已經吞噬了整個驛館,時不時掉落被燒壞的木板,夜晚在焰火的映照下也格外刺眼。墨玉顏來到地上蓋着白布的屍體前,阿軻趕來直接跪在墨玉顏和屍體前愧疚不敢看墨玉顏,低頭說:“王爺,這是...若汐小姐”。
墨玉顏顫抖的手緩緩欣開白布,眼前的孟若汐正閉着眼,像是在熟睡,睡得很香。熾熱的焰火也溫暖不了孟若汐冰冷的身體,墨玉顏緊緊抱着孟若汐,眼淚當着衆人的面流了下來,他好想和她說很多話,但是出口的話只是對不起三個字,但是說了很多遍他也沒有得到原諒的迴應。衆人趕來到看到這一幕也沒人出聲,紛紛默哀,有的受到感觸也跟着溼紅了眼眶
“這好好的怎麼就出了這檔子事,唉!”
“這火燒得這般急,就連阿軻大人都來不及救下孟小姐。”
“話說也有些奇怪,客棧裡極少人,理應發現着火後能逃出的,怎麼還是被大火燒沒了呢?”
“許是因爲孟小姐身體不適睡着了不曾發覺,待到發覺時......唉~”
穿過衆人的議論聲和嘆息聲,何清蹲下詢問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的店老闆着火起因,他也一無所知,因爲他和衆人一樣去歡送宴了。心疼被燒燬的客棧和錢財,更害怕九王爺的責罰。
何清向衆人大喊:“大家先一起把火滅掉”話音剛落大家都紛紛幫忙打水救火,何清走向墨玉顏,蹲下安慰道:“九王爺,請節哀,我會盡快查清情況。”
“請王爺治罪,卑職受王爺囑託在客棧保護若汐小姐,期間若汐小姐醒來說想吃水餃便讓卑職去買回來。回來發現若汐小姐已經.....是卑職失職,請王爺責罰!”因爲若汐小姐特意交代了要吃東街經常和王爺去吃的那家飄香水餃,路程稍遠些但是阿軻認爲不會發生什麼事才離開的,而且還有兩個丫鬟在身側。誰知趕回來發現客棧已被熊熊大火淹沒,他知道九王爺有多在意孟若汐,顧不上安危直接衝進大火裡尋找孟若汐,當他看到在房門口處躺着的孟若汐,上前查看發現已經沒有了氣息,他知道他失職了。
墨玉顏沒有任何迴應,依舊緊緊抱着屍體。直到火完全被撲滅,眼前恢復了以往的黑暗,眼神無光的看着廢墟一樣的驛館,再看看一直跪着的阿珂,最後眼前一黑......撐不住的倒下了。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村民們都在準備孟若汐的喪事。何清上前告知墨玉顏因爲回京都或是回孟若汐的故鄉洛水都是路途遙遠,所以村民們私自決定讓孟小姐安葬在檀花鎮,是爲以後每年可以祭拜,也能減少一點愧疚。墨玉顏看着房間的白色佈置,聽到外面的喪樂,墨玉顏頭痛欲裂,他不想接受這個現實。
墨玉顏跌跌撞撞來到大堂,眼看就要被合上的棺蓋他快速跑到棺木前,被何清一把攔下,“王爺,讓孟小姐安息吧。”墨玉顏擡頭盯着何清,眼眶裡滿是血絲,一把扒開擋在前面的何清,咆哮起來,“起開!”他不相信他的汐兒就這樣走了,昨天還好好的,他還想多陪陪他,若當時也這樣陪着她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他還要帶她回京都給母后看,讓皇上賜婚的,他還要娶她的!
何清知道此刻墨玉顏的心情,在一旁如實稟告昨夜的情況,“昨夜火災現場並未發現任可疑物件或其他可疑人員。昨夜驛館廚房裡的夥計也都去了爲王爺踐行的歡送宴,出去時沒有及時滅掉火,所以判斷是一樓廚房引發的火源。也和阿軻確認了當時的情況,當時在樓道看到兩個丫鬟的屍體,她們在發現大火後慌亂逃跑,然後被困在樓到處進退兩難,最後被燒死。孟小姐在發現火災的時候想要逃離,但是吸入太多濃煙加之身體虛弱,也沒能夠及時逃出來......”
何清昨夜一直在幫墨玉顏查清火災的來龍去脈,想早點給墨玉顏一個交代,這是他上任的第一個案件,也是他最不想發生的案件。
驛館的掌櫃帶着店員們站在人羣前撲通跪下,嘴裡哭喊,“求王爺治罪,求王爺治罪。”村民們也紛紛跪在孟若汐的靈堂前,低頭默哀。墨玉顏知道他們的意思,他們一定是在怪自己若是沒有給他辦這個歡送宴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但是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是自己答應村民的他們有什麼錯?是他拒絕汐兒不要和他一同赴宴的,是他沒有保護好汐兒的。
事已至此,他輕輕放下孟若汐,看了一眼安詳躺在棺木裡的孟若汐後站起來,步履蹣跚來到村民前。他扶起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讓其他人也起身。老人悲傷愧疚,哭着向墨玉顏道歉,“我們對不住王爺啊!王爺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我們本就無以回報,還讓王爺痛失孟小姐,我們對不起王爺啊!”說完衆人又紛紛跪下,嘴裡也都喊着“是我們對不起王爺”。
在場的所有人都動容,滿是熱淚盈眶。墨玉顏告知村民自己來檀花鎮本就是爲民除害的,不需任何回報。至於他和孟若汐,只是情深緣淺罷了。他不怪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他在安葬好孟若汐後,表面上他恢復了以往的神情姿態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只有阿軻知道九王爺會在夜深時拿着若汐小姐的畫像靜靜看着,不吃東西也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