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正在睡,包了一層薄薄的無塵嬰兒服,呆在裡面,小小的個子。兩個人都是側着睡,一樣的姿勢,露出來的腳丫紅撲撲的。
蘇昀一看到,眼淚便洶涌而至。
就像她自己生的孩子一樣,爲他們心疼着。那麼瘦小,看起來就三斤多的樣子。
不知道他們長大後會怎麼樣,不知道能不能和其它孩子一樣。
頭很暈,眼部周圍發脹,一個溫暖的身軀從後面圈住了她,臉頰挨着她的,“別哭。”他沒有安慰過女人,只能抱着她,給她安全感。
蘇昀靠着他,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她很想抱抱那孩子,很想。
……
病房裡,透着一股壓抑。
高父二人已經離開,高希凡蹲在牀邊,俊臉上的倦容摭不住,他握着安心的手,心疼極了。
“安心。”
輕輕的呼喚,許久未曾見到他,聽着他嘴裡喊出來的名字,突然覺得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遠。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很多情緒都能被她的神經質給掩藏到心裡深去。
這一刻,只是聽到他喊她,淚水便如雨下。
高希凡伸手擦着她的眼淚,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很涼。
他低聲,“不要哭,都會沒事的,你不能哭,乖。”大出血,雖說出了icu,但依然很脆弱。
安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閉眼,隱忍着。高希凡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時的查看她的狀況。這一刻,多麼慶幸他是個醫生。畢竟是體虛,她很快又陷入睡眠中,眼眶腫了。
他拿熱毛巾給她擦試着,很輕柔。
從她的額頭到頸脖,一點一點,膚色很白,臉頰蒼白的不正常。睡着了眉頭也是皺着的,高希凡一路狂奔回來的心也總算是靜了靜,至少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握着她的手,指頭很纖細白嫩,輕輕的,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很遺憾,在她最害怕的時候沒有在她身邊陪着她。
房門被推開,他回頭,看到秦子琛抱着蘇昀進來。
他起身,“她怎麼了?”
“頭部受過撞擊,又擔驚受怕過度,昏迷。”
高希凡過來,準備給蘇昀看看。
秦子琛阻止:“你歇着吧,已經有醫生給她看過。”又看了看安心,俊臉涌出一種歉意的東西:“抱歉,我沒有保護好她。”
“與你無關。”高希凡握了握拳頭,體內盛氣突然竄上!
“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帶她回去休息,等你空出時間來我們再詳談。”
高希凡點頭。
……
總是睡不好,總是不安穩,腦子裡不停的閃現那一幕,車子撞上來時,安心的血濺滿地,殷紅一片!
“安心!”蘇昀從牀上瞬間跳起來,腦門上滿是冷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這是哪兒?
浴室的門被打開,他的身上還粘着沐浴露的泡沫,“醒了?”
蘇昀轉頭看到了他,心裡的懼意稍稍降下,她點頭,下牀,額頭依舊在疼痛。
“休息一下,等我兩分鐘,我們一起去醫院。”說着又退門進去。
蘇昀起身把自己收拾好,一會兒他便出來。
時間尚早,不過六點多鐘,外面還很清涼。這家酒店,在先前秦遠山住院時,蘇昀也來過。有涼風襲來,他伸手拉着她,“吃點東西再去。”
蘇昀沒什麼胃口,她可以不吃,但他不行,他每天都會有很大的工作量。
在酒店的餐廳中隨意吃了一點,她的臉色也很不好。
“子琛,昨天那人……”
秦子琛把豆漿拿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吸了一口,纔開口:“放心,交給我,我會處理好,很快!”只差最後一點繩結等他解開。
蘇昀的腦子很重,精神也不怎麼好,輕聲細語的,“希望快點結束,不要在因爲我再牽累其它的人,受不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崩潰。
秦子琛擡眸,幽黑的瞳孔像浸泡在水裡的瑪瑙,璀璨黑亮,深隧:“會的,會盡快結束,不會再有什麼人受牽連。”
蘇昀點頭,細細的嗓音帶着一絲沙啞:“謝謝你。”
秦子琛看着她足足有五秒沒有移開視線,她的嬌小潺弱,眼底深處隱隱而躍的恐懼,他伸手包裹着她的手,“我們是夫妻,不要說這兩個字,你是我的責任。”
蘇昀鼻頭酸酸的,低頭猛喝着飲料。
……
四點、五點、六點三個小時抽了兩次血,量了三次體溫,醫生和護士常來觀看病情。
天可憐見,安心的情況一直都在好轉狀態,高希凡徹夜未眠,一直守候着她,也未曾進過一粒水。
最後一次量體溫時,安心醒了,房間裡很暗,窗簾全都拉了起來,眼睛的腫脹感已經消失了大半,她朝護士笑了笑,感謝她們這麼貼心的照顧。
護士很客氣:“情況好了很多,孩子的情況也在一步步好轉,可能過不了多少天就要出保溫箱,您就放心的養身體吧。”未來的院長夫人,不好好表現一下怎麼行。
安心啞聲:“謝謝,我什麼時候能去看他們?”她已經迫不及待。
衛生間有關門聲,高希凡出來,臉上全是水,眼晴裡盡是血絲,他讓護士先出去,護士聽命。
他蹲在牀邊,握着她的手,寵溺一笑:“不急,等你拆了線,我們就可以去看。”
他真的很疲憊,略顯狼狽,下巴處胡碴也冒了出來,可能是熬夜的原故說話的聲音有些嘶啞,安心掙脫他的手,輕輕的觸了下他的下巴,扎手,又縮了回來。
“去休息吧。”他這樣,她也捨不得。
高希凡拉過凳子坐着,襯着頭:“乖老婆,你真棒。”
安心扯了扯脣角,笑得無聲:“我一直都這麼棒,不用強撐着了,睡吧。如果不想走,你就睡在沙發上,我有需要我會叫醫生。”
高希凡也是真的堅持不住了,便點了點頭,“若有什麼不適的地方,一定要叫我。”
安心嗯了聲。
高希凡輕笑,俯身吻着她的脣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安心正好一側頭,吻落了空,吻向了臉龐。
他微頓,繼爾又無謂一笑,親暱的摸了下她的額頭,朝沙發上躺去。安心只有上身能動彈,可也很僵硬,側着頭很久都沒有動一下,直到感覺這個動作很脖子酸了,才轉了過來。
一側頭,看到他躺在沙發,平躺着,只看得到側顏,瘦了一圈,五官越發的立體,鼻樑很高挺,薄脣恰如其分,有人說嘴脣薄的人很無情,他是這樣,秦子琛也是這樣。
他好像睡得也並不怎麼舒服,能感覺到他的緊繃。
安心咕嚕了一句,閉眼,不再去看。
不多時,門被打開。
安心下意識的阻止他們說話,一睜眼看到了蘇昀和秦子琛。蘇昀的頭上還包紮着。
“小心肝,怎麼樣怎麼樣。”蘇昀跑過來,很急,對她各種觀察。
“看你急的,我蠻好的……當初你都能熬過來,我怎麼不能,況且我比你的情況要好得許多。”因爲有過同樣的經歷,安心才能體會到當時蘇昀的那種無助,她在高希凡的醫院裡,都把她作自己人。
蘇昀在舉目無親的美國。
她的身邊有很多人,蘇昀只有一個,包括簽字都是從手術檯上掙扎着爬起來。
遭遇要比她差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