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燈光消失。
蘇昀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解眼晴上的不適,就連院子裡的燈已經打開都不察覺。秦子琛站在門口的臺階處,看她捂着眼晴,遲遲沒有睜眼。心下一震,正準備上前,她卻已經走來。
從身邊經過,像沒看到他,進屋。
“你爬在門口乾嘛?”蘇昀彎腰,準備扶起他。
“你當我想啊,我準備打電話叫外賣,結果該死的風把外賣單子吹跑。我就來撿,然後……大姐,都兩三個小時了,我在這裡趴了兩個小時,你們居然纔來!哎,大姐,你和你老公和好了?”
蘇昀架着他的胳膊,還沒起來,加比已經被人提起,直接丟在了沙發上。
“不是老公,是前夫,搞清楚,想吃什麼,點!”秦大少爺脫掉外套,解釋。
蘇昀沒說話,搜尋着廚房在什麼地方,然後倒兩杯開水。
加比看看他,又看看蘇昀……
“既然是前夫那爲什麼在一起?你跟我說實話,我都不在乎你像拎小狗一樣的把我拎過來,快說!”
秦子琛捻了一下手指,俊臉一片淡漠,“我沒打算跟你說,想吃什麼快說。”
加比伸手把桌子上的紙和筆拿了過來,開始寫。蘇昀從廚房出來,拿了兩杯水,這水想必肯定是安心燒的。卻看到加比已經在紙上寫下至少有十個菜名,問:“你幹什麼?”
加比想了想也差不多了,扔到秦子琛旁邊的沙發上,“秦哥,拜託你了啊。我今天晚上若是吃不到這些的話,我會睡不着覺的!”甩着一頭漂亮的金髮,嫩嫩的臉蛋上笑如春風。
秦子琛連看都沒看,折起來,握在手心裡,起身,“走。”
蘇昀欲動,加比瞬間摁住她的腿,衝秦子琛甜甜的笑:“不行,秦哥。姐姐要在這裡陪我,否則我會害怕,你……快去快回。”
一分鐘後。
加比躺在沙發上看着外面響起的引擎聲,就很不爽,相當不爽。
不同意就不同意嘛,還威脅他說若是蘇昀不去,你的晚餐只有一份炒飯。
蘇昀用手機搜搜這附近環境好並且距離最近的餐廳,把手機立在中控臺上給他看地址。他沒有看,燦亮的瞳孔裡印着這個城市的輝煌,“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了不錯的餐廳,不用地址。”
蘇昀收回手機,他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紅燈,他拉起手剎。
沒有側頭,狀似漫不經心的:“眼晴還沒好麼?”
“好了,幹嘛這樣問?”
他回頭,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然後慢慢的移在她的眼晴,看了兩秒,道:“既然好了那剛剛看來真的是投懷送抱?”
他的上身微微朝這邊傾,距離稍近,不怎麼亮的車廂,他的眼晴裡灼亮無比,眉止下方籠罩着一層似笑非笑,很邪氣。
她捂着心臟的位置,朝後退了下,嘟嚷:“哪有投懷送抱,只是到了晚上視力會不怎麼好,有時候和瞎子沒什麼兩樣而已。”
好幾秒,他都沒有動,就那麼看着她。
那種視線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手腳都不往哪兒放。直到後面的喇叭響,他纔回過頭繼續開車。
“既然視力不太好,爲什麼還要去對着電腦,爲什麼還要上班?”他問,聲音略低,溫淡閒散的嗓音。
“工作很輕鬆,對着電電腦的時間也不怎麼長。”
“是麼?看來那公司的老闆是在格外照顧你。”他說一個漂亮的轉彎,再行走幾十米,餐廳到了。
蘇昀想了想,潔淨的臉上有幾分孤疑,“你是怎麼我在工作的?”
“下車。”他沒有回,熄火。
還是沒有告訴她答案,不過也不太緊要了,她也不是很想知道。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餐廳裡的人很少,都已經吃完,所以顯得空蕩蕩。秦子琛找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把加比寫給他的單子遞給服務員:“照着這個炒。”
“兩個人麼?”
“有問題?”他挑眉反問,那一個眼神讓服務員臉上飛來了紅暈,“沒問題沒問題,二位請稍等。”
餐廳不怎麼大,環境的確是不錯,裝修風格清雅素雅。桌上假的鬱金香都似乎着一種暗灼的香氣,蘇昀摸着葉子,質地不是很好,微糙手。
秦子琛看着她,發如墨隨意披下,眼晴黑而亮,還是和以前一樣,線條流暢,極具江南風韻。這麼美的一雙眼晴,竟然受過傷,那場大火,想必讓她痛不欲生過。
“還傷到哪兒了?”他忽然問。
蘇昀在三秒後才反應過來,淺淺的回了聲:“沒有了。”
“眼晴,嗓子,腳還有哪兒?那一晚上初次見面,蘇小姐又喝得酩酊大醉的倒在我的懷裡,實在控制不住沒有仔細看過,還傷到哪兒了?”他說,聲音不緊不慢,故意把‘倒在我的懷裡’說得重。
蘇昀一下子愣住,那一晚,是那一晚!她最近好幾年唯一一次喝醉就是那晚。
她忽然間笑起來,捂着嘴控制不住的笑出聲,煙眉都有了一種微笑的弧度,這是來自於細胞的喜悅。
“笑什麼?”看她笑,黑而亮的眼晴彎起了小船的模樣,明眸皓齒,清雅脫俗,他也輕輕的勾了下脣角,俊臉一柔,風華絕代。
“我以爲是方紹安,原來是你……”她低頭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出來,怕失態,又伸手扯着桌子上的紙巾。低着頭,沒有摸到,反倒是摸到了他溫熱的指間,以及他遞過來的紙巾。
她扯過來擦了擦,擡頭,眼眶裡還有一層水霧,越發顯得她的花容月貌。
“不好意思,失態了,我……”
“你以爲是方紹安,然後覺得是我,就笑得這麼開心?”他反問,目光灼灼。
啊?
“呃,不,不是……我只是想着,好歹你也是我僅有的有那種關係的人。而方紹安,我……的確是接受不來。”她有點無措,不知道怎樣解釋得好。
這時菜上來,三個,並拿來了酒杯。
秦子琛兀自笑了下,神情慵懶而俊美,“就只是因爲我是你第一個男人?沒有別的?”
蘇昀看着菜,像是沒聽到這話,“我們不是帶回家去吃麼?加比還在等着。”
“我喜歡兩個人靜靜的吃,無論看向哪一處都是風景,吃吧。今天我們不喝酒,只吃飯。”他淡道,溫和的目光注視着她靜雅的臉龐,這餐廳的風景,不錯。
蘇昀不敢往深處想,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關於先前的那個話題,也沒有再提。
只是慶幸,那一晚的人是他,不是方紹安,挺好。
十個菜,兩個人是怎麼都吃不完的,還有的菜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於是沒有動的打包帶走。他提着,出門。門口處有那個簾子,原本是並排走的,走到這裡,秦子琛伸手掀開,站着沒動,讓她先走。
蘇昀出去,又等了他一下。這些小細節,再自然不過。
上車,蘇昀忽然想到,“那一晚的人是你,那麼我在酒店把我和上司的證件遺在了前臺那裡,前臺說是我的朋友拿的,是不是你?”
他看着倒車鏡,熟練得倒車掛檔,應對如流,與旁邊的車輛剛好卡着距離,出庫,打着轉向燈,匯入主流車道。頭隨着車子的轉彎而微微向一側斜了一下,聲音緩慢而低啞,像流動的泛着微光的蜜色細沙。
“除了我,誰能那個能力拿走?”
自大。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還給我,我有用的。”
“你這個態度,是拿不回去的。”
“……”
她沉默,他也沒有說話。車裡太安靜,蘇昀伸手按了收音機,乍然而來的歌曲高音部分,把她嚇了一跳。英文歌,她叫不出字來,但很好聽,音律很好。
他淡淡的開口,“還是這麼膽小,這兩年你是怎麼過的。”
蘇昀攥了攥拳,又鬆開,聲音輕柔又堅定:“這不是膽小,只不是對意料之外事情的的正常反應,那是驚,不是驚嚇。”
秦子琛目光微暗,車子已快駛入目的地,五秒後,開口:“的確,就像當年你留下一封信就把我甩了,一封離婚協議書就把我們的關係終止的性質是一樣,只是驚,沒有驚嚇。”
他說得不輕不重,字正腔圓,不冷不淡。
聽得蘇昀連呼吸都慢了好幾拍。
……
加比哭喪着臉,“我要告訴我姐,你們虐待我。我點了十個菜,你們居然給我兩個,這就算了,還涼了!”
蘇昀伸手拍拍他的頭,像是哄着小朋友一樣的語氣,“我去給你熱,千萬不要告訴你姐,知道嗎?”
“哼!怕了吧!”
“不是,你要說了我是怕你姐剝了你的皮,一頓飯要十個菜。”
“……”
蘇昀拿着外賣盒子起身,半路卻被一隻大手劫了去,“坐着,我來。”進了廚房。蘇昀抿了抿脣,坐下。炒菜他不會,熱菜肯定是會的。
加比幸災樂禍的,“吵架了吧?嘖嘖,我跟你說姐姐,這個男人啊,當時不管有多愛一個女的,但是當離開了以後,兩三個月以後,就淡忘了。反正漂亮女人多的是,而且男人還有一個特點,哪怕不愛這個女人,但也依然不介意上她。”
蘇昀聽到最後一句話,拿起枕頭就砸了過去,“說什麼呢!”
“唔……姐姐,我說是就是嘛,不信你問秦哥,幹嘛打我。”
蘇昀咬着嘴沒說話,懶得理他!
五分鐘後,秦子琛出來,菜熱好了,米飯是米飯,但兩個菜弄成了一個菜。
“秦哥,我的爆炒腰花呢。”
“掉垃圾桶了。”他面不改色的說着。
加比:“……”不管了,快要餓出胃痙攣了,先吃了再說,狼吞虎嚥的。
蘇昀看他這樣,真不知道餓多久了,讓他慢點吃,去給他倒杯水。去廚房,櫃檯上那盤腰花整整齊齊的擺着,他大少爺壓根都沒打算熱呢,還是涼的。不過也是,這個菜有點辣,他骨折,吃了不好。
他爲別人好,都不講出來,誰說男人不會口是心非的。
倒好菜放他面前,就着水硬是把一大盤米飯吃得一乾二淨。自從加比去了一躺中國後,就迷戀上了這種地道的中國菜,辣一點,配着米飯,簡直是絕配。回到家,死命的纏着媽媽給他做,媽媽心情好給他小炒一個,心情不好,甩都不甩他。
“謝謝姐姐,姐夫。好飽,對了,我家只有一張牀能睡,就是我的房間。爲了感謝姐姐姐夫給我買飯,你們上去睡,我睡沙發。”吃飽喝足,擦嘴,朝沙發上一躺,等他們一走,他就可以看通宵的電影!
明天早上還有人給他弄吃的,嗯,美。
蘇昀暱他一眼,“秦總要回去的,就我在這裡照顧你,不要攀近乎!”
加比轉了幾下眼晴,哦了聲,他沒有攀近乎,不就是喊了聲姐夫麼。哦明白了,姐姐不讓喊。
“好行,隨你們安排,但是姐姐不能走,秦哥你隨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