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墨像被針紮了一下,一閉眼。卻又在下瞬,睜開眼晴,看着她蹲下,視線與她平齊,在她明媚的大眼中他看到了自己滿臉蒼白狼狽的樣子,呼吸漸停。
“你真的嚇死我了,孟墨,可能說謝謝也沒辦法感謝你,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你……”她停了停,啓口卻又啞然,最後只是說了句:“好好養傷,快點好起來。”
這是孟墨聽到最溫柔的話……近在咫尺,姣好的容顏,蘇昀的聲音向來都很好聽,一開口就很能激起保護欲,一如第一次相見。
那時她不過19歲,與他第一次相見。
頭好沒這麼長,從肩胛骨處,烏黑柔順。那時是夏天,她也是穿着t恤和這樣的牛仔褲,特別青澀,推車裡推着啃手指的蘇風。他在公園裡玩,在公司裡呆悶了,出來透透氣,沒想到看到一朵小雛菊。
清新的小誘人,原來是這樣,讓她一見鍾情。
他向來對女人很直接,那時候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去問她的名字。推車裡的孩子哭了起來,她抱起來各種哄,那個聲音……讓孟墨很難忘。聲線很純很軟……說着是中文。
他去買了一個小玩具,裝作遊客幫忙哄孩子的樣子,那個孩子孟墨第一次看見,竟覺似曾相識,可能真的是緣份。
“我叫孟墨,中國人,你呢?”孟墨把孩子逗笑,那孩子竟然要他抱,他便順手接過,兩人自然而然的聊了起來。
“我叫蘇昀,中國人。他叫蘇風,我的兒子。”她輕輕的一笑,有點靦腆,耳後的髮絲劃了下來……美極了。可她的話也讓他震驚,這麼小,居然就有孩子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一切都是美好。
現在想來……似乎隔了一個世紀那麼遙遠。那時候他還偷偷的教蘇風喊他爸爸,那個臭小子一直不肯。
伸出一隻手來把她拽了起來,又換了一張臉來!
突然而來的轉換,讓孟墨的腦子空了一下。
“你救了她,我非常感謝,我會和她一起照顧你,直到你出院。”
孟墨嗤了一下,“你吃的是哪門子的醋……照顧我,是應該的。沒事就從我眼前消失,我頭痛。”這不假,頭真的疼,閉眼。
隔了兩秒。
“孟墨,真的謝謝你。”
很虔誠的聲音。
孟墨沒動,他不需要他們倆任何人的一句謝謝。從第一次見到蘇昀,他便已經淪陷,一切不過都是一廂情願罷了。助理查到點眉目,查到了那件衣服的由來,於是他便跑過來看,沒想到看到秦子琛的車,就一路跟了過來……
如果今天換成是秦子琛,他一樣會的。
他也不知道怎麼就有那麼高的風格,一下子就撲了上去,護着她。
沒辦法,他飛蛾撲火,慣了。
……
病房外有一排共人休息的坐椅,蘇昀坐在上面,秦子琛在她的身側,拉着她的手,撫着她嫩嫩的小指間,“不用自責,嗯?”
蘇昀窩在他厚實的肩膀,沒點頭也沒搖頭。
他忽然苦笑了下,“其實我也很自責,沒有保護你,我的女人要另一個男人捨命相救,如果這放在將相王候年代,我不退出就該天理難容。”
“那你退出嗎?”
他側頭,目光凌歷:“你再說一遍!”
蘇昀噗哧一笑,“都說了不要說這種話,如果今天換成你,你也會這樣的。子琛,我跟你說些真心話,你不能生氣不能叫我,好不好?”
他沉思了下:“好。”
“孟墨對我們母子是有恩的,我感激他。甚至一度對他也有過好感……但是我有蘇風,我年紀輕輕的就生下了他,我沒打算嫁人的,所以一直避免所有對我有好感的男生。畢竟18歲生孩子不是一個好事情,在有些地方甚至是醜聞。後來我發現孟墨對我沒意思的時候,我也扼殺了我那點升起來的好感,把他當朋友,甚至是親人。”
她看着他的面部表情,生怕他激動,但還好,儘管臉色很黑,但也沒吭聲。
“孟墨是我不能忽視的存在,我們之間沒有曖昧,沒有超乎朋友之間的東西,除了那一晚在醫院前……”
“他愛你。”他陳述這一事實。
蘇昀捏着他的衣服,近乎討好,“在美國國時我還真沒感覺到,孟墨在那裡只要是長得好看的妹子,他都喜歡去撩撥,對哪個女生差不多都溫柔細心,我實在沒看到出來他對我……”
秦子琛應該謝謝蘇昀這顆蠢腦袋,“你繼續。”
“後來孟凌天來美國找他,他不見。然後他找到了我,說他是孟墨的爸爸。本來我不認識他的,我回家上網一查,嚇一跳,孟氏孟凌天,大名鼎鼎的人,孟墨居然是他的兒子。身份一明白,我和他就更不可能了,然後便一直保持着朋友的關係,發乎情止乎禮。”
“小時候蘇風的身體不好,我要上學,要上班,要照顧他,也是忙得昏頭轉向,孟墨幫了我很多很多,我欠他太多。”
秦子琛把她攬到懷裡,心疼她受過的苦,“小風的爸爸呢,真的是你初戀情人的孩子?”
蘇昀坐正,緊緊的看着他,“小風的爸爸,他是……”你的孩子。
“子琛子琛!”秦子玉從遠處跑過來,焦急:“你的電話打不通,我到處找你,爸爸醒了,他要見你!”臉上說不清是高興還是憂傷。
他一下子站起來,拉着蘇昀便跑了過去。
秦子玉看着他們一起跑上樓,看看蘇昀,欲言又止。
秦遠山從icu推到了重症病房,沒有脫離危險。病房外夏鶯在,韓呈也在。
夏鶯一看到兩人拉着手,本就蒼白的臉一下子陰了下去:“你若要進去看你爸爸,就鬆開你的手!你要是不願鬆開,你就離開!”
秦子琛看着母親沒說話,倒是蘇昀先鬆開,推着他,“快去吧。”
秦子琛來不及多想,換上無菌服進去。
夏鶯的眼晴很紅,顯然哭過,但依舊高傲,掃着蘇昀,非常凌歷:“看來你也真是不死心,我容不了你,這個毛病我至死不改。有我在,你和子琛不會有結果,就算他和我脫離母子關係,也是一樣!因爲他身上留着的是我身上的血!”
那般厭惡和排斥。說着也近了病房。
蘇昀很難堪,真的。就像當衆被人扒了皮,因爲夏鶯的話,因爲她的眼神。
秦子玉也不好說什麼,她本人挺喜歡蘇昀,但是不明白媽媽爲什麼這麼排斥。好歹這也是子琛喜歡的人,媽媽居然也不照顧子琛的情緒了。
“小昀,你先下去休息吧。”她拍着蘇昀的肩,安慰。
蘇昀朝緊閉的病房門看了一眼,下樓。和孟墨居住的病房不過只隔了兩層樓,從這兒下去,她卻覺得走了很長很長的路……爲何有一種預感,她和子琛會越來越遠。
下樓,孟墨爬着在睡,她去看看李利,孟墨的隔壁,都是單人豪華病房。
李利要好得多,正躺在牀上看電視呢。
不過臉色要差很多,蘇昀各種道歉。
“我還要道歉呢,如果我聽了你的話,先回家,也不會有這檔子事。脫累了你,還脫累了孟總。”他一條胳膊打着石膏,一條腿也打了石膏,架在牀尾上。這樣情況下,能把車子開回來,也是厲害。
“可千萬別這麼說……”她會更無地自容。
“你還真別說,我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刁民,跟他們洗了腦一樣。我說過我不是,他們偏不信!”
蘇昀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形。
……
秦子琛在樓上忙,蘇昀也不好上去打擾,手機也不知道落向了哪兒。想給上司說一聲,她有事耽誤,請一天假,也沒有手機,更記不住他的號碼。
中午時間早就已經過了,蘇昀在外面只買到了一些簡單的白粥,一分給李利,一分給孟墨。孟墨是最討厭吃白粥的,可他有傷在身,又是下午時間,還真不好買。
走近病房,把粥放在桌子上,驚動了他。
“你買的什麼?秦子琛沒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