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姑,你確實不該去,好好呆着。”鄭明儼意味深長,讓董友姑很難過: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鄭明儼和秦雨青來到福瑋院,見鄭世渡在正屋內練字,左手練字,無指右手按着紙,挺可憐的。
“世渡,謝謝你那日救了友姑,我本該當日就來向你道謝,只是……”鄭明儼想着該怎麼說。
鄭世渡放下筆,打斷他的話:“大哥你不必謝我,那日我一路跟蹤她,已是不恥行徑了,不過我無所謂。”
“世渡你爲何還未對友姑死心?上次你來社玖院,發誓說,不再存此不軌心思,是在騙我嗎?”鄭明儼站起來。
秦雨青拉拉他的手,讓他坐下,冷靜。
鄭世渡蔑笑他:“大哥,我就是小人,不是君子,不想遵守諾言。可你是君子,你對你的妻子怎樣呢?那日,友姑與禾苗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我聽了後,心碎無痕啊!”
“友姑說什麼,讓你聽見了?難道我虐待她了?”鄭明儼大聲問。
鄭世渡也不示弱,像要吵起來了:“我看就是你在虐待她。我聽得一清二楚,禾苗問她,自秦雨青嫁你爲妾之後,你幾乎夜夜宿在秦雨青那裡,只有和秦雨青有矛盾時,纔會去找友姑訴苦,埋怨。友姑每次都爲你解憂,讓你開心。可之後呢,你又去找秦雨青。你把友姑當什麼了?出氣筒嗎?”鄭世渡氣得怒氣沖天。
鄭明儼回想一下,問:“友姑是這樣說的嗎?她很委屈嗎?”
鄭世渡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小看友姑了。剛纔那些話,是丫環禾苗爲友姑抱不平。而友姑卻說,你和秦雨青認識在先,秦雨青比她優秀一等,在你心裡的位置也高她一籌。可她不介意,這是自然的,本因如此。只要你心裡有她,她就滿足了。”鄭世渡越說越激動。
鄭明儼望着前方,眼神複雜,有喜有憂,有悔。
鄭世渡繼續說着鄭明儼的不是和他心中董友姑的完美無缺:“只要你開心,她就開心了。我聽到友姑在你身邊是這樣卑微的身份,過着這樣低下的生活,而她卻一點不覺得難過,反倒開朗,自在。可我心疼地厲害。我想殺了你這個不懂疼惜地薄情寡義的男人,帶走友姑,帶她遠走高飛,每日將她捧在手心。”
“不必你將她捧在手心!她在我身邊很快樂!”
“可我看她過得很辛苦!鄭明儼,你最好待她好一些,否則我不會放過任何機會,也要把她奪走!”
“鄭世渡,注意你的言辭,友姑是你的大嫂,你連‘奪走她’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我就是這樣的,說到做到!”
“友姑和我相愛,我深愛着她,她不會跟你走!”
兩人的架勢是要打起來了。秦雨青覺得自己插不上話,也無法勸慰誰,就拖着鄭明儼離開了:“二少爺,我們先走了。”
然後回到社玖院門口,秦雨青說:“明儼,冷靜些,二少爺在關禁閉,若你們吵起來,他又是一條罪名。”
正好碰見蔡禾苗出來,鄭明儼問她:“禾苗,大少奶奶玩水,抽筋那天,她和你說了什麼?全部說出來,告訴我,她有沒有不開心,不滿意,不快樂?”
蔡禾苗一時才反應過來,笑着說:“大少爺是否多慮了,奴婢看,大少奶奶開心着呢,她邊跳邊說……”
鄭明儼在門口坐下,雙手抓着腦袋,難過地說:“友姑說她自己很幸福地嫁給了我這個疼愛他的丈夫,遇到了你這個勝似親姐姐的雨青。可我以爲,這是她的不幸,她卻那麼寬宏大度。說的話裡,我聽到的全是高尚,聖潔,美德,有哪個聖賢能及得過她呢?小友姑,,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報你的理解和寬厚呢?”
“她不是說,你愛他,她就滿足了嗎?其實,你這麼在意她的感受,說明她已走進你的心,只是你還未發現。”秦雨青輕聲問:“明儼,你現在開心了嗎?想去做什麼?”
“開心,歉疚。我想去看她。”鄭明儼笑了。
“那還等什麼?”秦雨青也笑了:打開心結了吧?
鄭明儼奔回社玖院,正房內,走向董友姑,微笑着盯着她。董友姑見到幾天未笑的鄭明儼這樣,覺得奇怪,被嚇到了:“明儼,你怎麼了?是不是鄭世渡惹你生氣了,惹得你精神不清,莫名地笑?”
鄭明儼不管董友姑的問,直問她:“友姑,我一直和雨青宿在一起,每次鬧不和了纔來找你,你不開心嗎?”
董友姑奇怪他爲什麼這樣問,還是回答他:“有點不開心。但我想,明儼你向我訴苦,講真心話,信任我,不就是在說你愛我嗎?而且你聽完我的話,心情就舒暢開心,我也就覺得自己很難有本事,就很開心了。怎會難過呢?”
“不拿我的感情去稱重,衡量,比較,也不奢望,不強求,不爭搶,心寬天地寬,所以你仁厚,開心,讓我也跟着開心,讓鄭經喜歡你,雨青也疼愛你,我們社玖院所有下人都尊重你。你不覺中贏得了所有人的心,傻瓜,知道嗎?”鄭明儼如獲至寶:“剛纔我還說,有哪個聖賢能說出小友姑這些至理名言呢?”
董友姑睜着眼睛,奇怪地問:“明儼,我沒有想過要贏誰什麼啊?你在說什麼啊?不對,剛纔你說的話,我只與禾苗說過,是不是禾苗多嘴了?”
“不是,”鄭明儼說“去看望世渡時,他說他那天跟蹤你們到山居亭,偷聽了你與禾苗的對話,都告訴我了。我也問了禾苗。友姑,你心裡,我什麼都知道了。”
“啊?”董友姑還未反應過來:跟蹤,偷聽?
鄭明儼難過地說:“友姑,這幾天我不開心,不笑,是因爲你不開心,也不逗我笑,你知道嗎?”
“你剛纔說話也沒個頭緒,我有些糊塗了。不過,好像我們都不開心,那就做個遊戲吧。”董友姑握着手,大拇指撐着下巴,望着上空想。
鄭明儼雙手抱懷,笑着說:“樂意奉陪。”
董友姑想到了點子,去拿出她的紅蓋頭:“明儼,給我揭一次紅蓋頭,我嫁給你一年多,你都沒給我揭過。”
鄭明儼想起成親那天,自己離開洞房,也沒看她一眼,她在身後委屈地喊着自己。不禁說出:“友姑,那天,對不起。”
“那時我很不開心呢。後來知道,雨青姐姐烙傷嚴重,正處於危險中,想着你也是無心的,也明白你的苦了,不怪你了。好了,不廢話了,揭紅蓋頭,揭紅蓋頭。”董友姑坐在牀邊,蓋着紅蓋頭,又是拍手,又是踢腿,興奮地念着唱着。
鄭明儼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笑了好一會,又沉默了:友姑,我虧欠你的,不止這一個紅蓋頭。你卻覺得老天賜予你很多,叫我怎麼對得住你,我看,要用一生來償還,疼愛你,纔夠。
“明儼,你坐在我旁邊是嗎?我都聞到你身上的汗餿味了。你要是再不揭開,我就自己揭,以後,再也不讓你來揭紅蓋頭了。”董友姑等得不開心了。
鄭明儼逗她:“友姑,我是在思考,揭開了紅蓋頭,要做什麼,你可知道?”
“就說說話,休息啊。這還不簡單。”董友姑說。
鄭明儼搖搖頭:“沒那麼簡單。你忘了洞房花燭夜了?”
董友姑不願意:“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今晚只揭紅蓋頭,不洞房行嗎?我想說話,想說話,聊聊。”董友姑扭着說。
鄭明儼假意不高興:“不行,只許你提要求,不許我提意見嗎?揭紅蓋頭之後就是洞房花燭夜,千古不變。你我逃不了。”
“那就不玩揭紅蓋頭的遊戲了,我們玩點別的吧。”董友姑想扯下紅蓋頭。
鄭明儼抓住她的手:“一會要揭,一會不揭,容不得你。這不是遊戲,是補回我們正式的成親儀式。今日你非得把這個接紅蓋頭和洞房花燭夜給規規矩矩的完成!”
董友姑想跑,鄭明儼一下抓住她:“一下就抓住了,在洞房裡,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別反抗了,這是我們天經地義的事。別亂動了,要莊重些。”
鄭明儼揭開紅蓋頭,董友姑還問:“明儼,我們先說點話好嗎?”
“嫁夫從夫,先行了周公之禮再說。”
“老夫老妻了,又不是沒行過。”
“別多說了,好好,伺候夫君。”
“到時我都睡着了。”……
秦雨青與蔡禾苗在外面偷偷笑着,覺得該離開了,就爲他們關上房門。秦雨青回到偏房:我的那幾塊匾額不知做好沒有?
次日一早,鄭明儼和董友姑就沿着東邊的亭子一路,慢慢地散步,牽着手,鄭明儼問:“友姑,昨晚,你說,有話聊,可你又睡着了。”
“誰讓你那樣的。我就是想問,在我們成親之前,你見過我嗎?”董友姑期盼地問。
鄭明儼仔細想了一會:“這個,沒有。但是我聽說過,董家大小姐是南安縣名媛。”
董友姑甩開手,推了他一把,撒嬌了:“呆腦筋,也不會說句謊話來哄人家嗎?如果這世上,沒有我和雨青姐姐犯傻,誰會願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