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視界可以看破一切幻象、僞裝和隱形,然而這一神術有一個最大的缺陷,就是黑白兩色的世界,無法覺察到過於細微的光影變化,這個缺陷麗娜自己也清楚,不過在冒險生活裡,這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畢竟這並不是看地精焰火的表演,光影效果沒有那麼重要。潘尼斯依靠聽覺和嗅覺來索敵,同樣有這樣的缺陷,如果遇到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能量波動,只有淡淡光影的敵人時,很難及時發現。當然,這種敵人在自然界裡是不可能存在的,不僅無味無聲,還能逃過真實視界的偵測,這種生物完全違背了自然規律,沒有存在的基礎,然而這裡卻不僅僅是自然界,這裡是讓所有智慧生物都畏懼的生靈禁地,這裡恰好有着一羣這樣的敵人,被命名爲扭曲靈魂的敵人。
守夜的兩個人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他們守夜時,纔會有意調暗了四周的光亮,就是爲了萬一遭遇這類敵人的時候,可以把它們外圍朦朧的微光,在黑夜裡看得更清楚一些,實際上這種對策也是有效果的,潘尼斯第一時間發現了一圈房屋背後光影的細微變化,在麗娜還沒有從真實視界的影響下恢復正常視覺的時候,潘尼斯就已經發出了警告的信號。
晶能槍的轟鳴,在如此寂靜的環境裡,簡直就像是晶能爆彈一樣響亮,沒有人可以在這麼響的聲音裡繼續沉睡,於是,槍聲響起後的十秒之內,所有人都手持武器,從營房裡衝了出來,當然。要除去本身就沒有手,沒有拿起武器這一功能的某隻獅子。冒險團的成員們睡意朦朧的衝出自己的房間,第一個反應就是習慣性的組成了防禦陣型,做好隨時迎接敵人衝擊的準備,然後纔是打算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做好準備之後。也就沒必要詢問了,因爲大家都可以很直觀的看到潘尼斯示警的原因,幾個散發着微光的扭曲靈魂,毫無阻礙的穿過少女們剛剛居住過的房間牆壁,沿着少女們的腳步追了過來,可想而知,如果潘尼斯的示警再遲幾秒的話,恐怕少女們就沒有機會再離開房間了,會直接被穿牆而過的扭曲靈魂附着在身體上。
不過。扭曲靈魂的出現並沒有讓少女們慌亂,身處於生靈禁地,又沒有服用數量有限的菲拉藥劑,遭遇扭曲靈魂的攻擊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之前幾個晚上沒有受到攻擊,只能說是運氣足夠好而已,那些無意識四處遊蕩的可悲存在感知範圍也並不完全相同,誰也不能保證不會被它們偶然感知到。真正讓少女們震驚甚至有些慌亂的。是這些扭曲靈魂本身,當看清它們樣子的時候。少女們就陷入了陣陣低落之中。
參與襲擊的扭曲靈魂一共有五個,而且是同一種類的,五個扭曲靈魂,就像畫在紙上的五個立體影像,被人分別揉成一團,又草草拉平之後的樣子。皺皺巴巴的,卻又能勉強看清影像的外表。那是五個人形的扭曲靈魂,四男一女,年齡基本都在三十歲左右,種族全部是人類。身上的服飾、護甲和髮型,大約是四五十年前比較流行的款式,手裡甚至拿着光影形成的武器,看武器的輪廓,從長劍到法杖,各個種類都有。除了朦朧皺褶而且邊緣扭曲的外形之外,他們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臉上的表情,瘋狂、仇恨,卻又帶着說不盡的茫然。
看到扭曲靈魂的瞬間,少女們就愣住了,不需要聯想,少女們也能猜到自己遇到的這些靈魂到底是誰,除了四十年前遠征隊的那些成員之外,恐怕沒有什麼其他可能性了。一路走來,少女們曾經無數次想象,自己也許會找到這些先行者們,尤其是找到遠征隊留下的第一個線索之後,一直沿着遠征隊的足跡追索,少女們越發肯定,自己肯定能知道,四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肯定能瞭解到這些先行者們的現狀,但是,沒有人想象過,雙方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碰面,在少女們沒有一點準備的情況下遭遇。
看着五個扭曲靈魂瘋狂仇恨的扭曲神態,看着他們沒有一點理智的張嘴發出無聲的嘶吼,少女們忽然感到一陣悲哀,這些扭曲的靈魂,曾經和自己一樣,也是傳奇階的冒險者,也曾經獲得過數不清的榮譽,受到過無數人的崇拜和敬畏,也曾經有着自己的夢想,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愛人,但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現在的他們只剩下了扭曲的靈魂,也許還擁有一點生前的記憶,不過那也變得扭曲凌亂,唯一保留着的,就是對正常靈魂的瘋狂仇恨和無止盡的攻擊慾望。他們是這樣的,那麼自己呢?和他們實力相似的自己,會不會也步上他們的舊路,最終的歸宿也是加入他們的行列,成爲另一羣遊蕩着的靈魂呢?
少女們雖然陷入低落和失神,但是扭曲靈魂們卻不會,沒有理智,沒有邏輯,只剩下瘋狂和仇恨的它們,最大的希望,就是把自己的痛苦施加給所有還保持着正常的靈魂,因此,他們穿過房屋以後,毫不停留的繼續向前,迅速向少女們逼近。
“都給我回神。”發出怒喝的是凱瑟琳,對團隊的責任感讓騎士少女只呆滯了一秒就從低落中走出,劍盾重重交集,大聲喊道:“麗娜,神術淨化,大範圍的,薇薇安,心靈衝擊隨時準備釋放,順便做好精神防禦,爲意外爭取時間,其他人,以麗娜爲核心,密集陣型。”
凱瑟琳的喊聲喚醒了失神中的少女們,隊形迅速發生改變,所有人圍在麗娜和薇薇安的身邊,用身體護住了兩位主攻手,同時也把和主攻手的距離拉到最近,以便發生意外時可以迅速得到救援。迪利驚訝的看了看潘尼斯,又看了看少女們,似乎對少女們高效而熟練的行動非常意外。嘀咕了幾句應該是稱讚的話,也加入了隊伍之中。
“生之聖靈啊。”麗娜再一次高高舉起雙手,神態虔誠的仰頭向天,對慈愛的大地之母獻上了自己的祈禱,隨着少女的祈禱,大團大團的光芒。在少女舉在空中攥拳的兩隻手上凝聚,當雙手的光芒像兩個太陽一樣,幾乎可以照亮整個營地的時候,麗娜突然展開雙手,讓無盡的光芒衝上天空,然後光雨般四散飄落:“以您聖潔的光,洗滌信徒心中的疲倦吧。”
潘尼斯曾經說過,這類扭曲靈魂,最畏懼的就是生命屬性的神術。實際上,扭曲的靈魂無論如何扭曲,依然是靈魂的一種,當遇到生命神術的時候,也會無法抗拒的被淨化,不過他們已經被扭曲,淨化後無法再重歸永恆的安眠,只能就此消散在世間。化爲虛無。其次畏懼的,就是法師的心靈衝擊法術。扭曲靈魂原本就因爲扭曲而導致極不穩定,心靈衝擊法術又是直接衝擊靈魂,有很大機率把扭曲靈魂直接震散,讓它再也無法重新聚集而就此消散,雖然看上去比神術淨化更加暴力,不過實際效果卻是相同的。
對於潘尼斯說的這些。少女們沒有任何懷疑的理由,因此在扭曲靈魂接近到理想範圍之後,麗娜直接釋放了自己最大範圍的生命屬性神術生之頌歌,柔和的光雨灑落在少女們四周,光雨之中彷彿響起了若有若無的聖歌。隨着光雨的飄落,少女們感到身上的疲憊和勞累正在迅速消失,連被示警驚醒帶來的睏意也迅速褪去,精神和身體的狀態越來越好。
少女們是這樣,但扭曲靈魂卻沒有這麼幸運了,或者應該說,它們更加幸運了,灑落的光雨沐浴在它們的身體上,一團團詭異的黑色光影,從他們扭曲的形體裡冒出,在光雨的滋潤下迅速消散,化爲一道道黑煙,隨着黑色的煙霧消散的越來越多,五隻扭曲靈魂的動作也越來越慢,形體上的皺褶和邊緣的閃爍也越來越舒緩,似乎正在向正常靈魂逆向轉變,但是他們的形體也隨着黑煙的消散而越來越淡,當他們最大程度恢復正常的同時,整個身體也化作淡淡的一縷霧氣,徹底迴歸於虛無。
“這就結束了?”凱瑟琳呆呆的看着五隻扭曲靈魂最終消散的位置,輕聲說道:“他們就這麼簡單的消散了?”
“是的。”潘尼斯點點頭:“至少他們不用再忍受被不斷扭曲的永恆痛苦了。”
“也算是好事吧。”騎士少女低聲嘆了口氣,環視着四周說道:“應該沒有了吧。”
“我覺得沒有了。”潘尼斯說道:“至少我沒有發現其他的扭曲靈魂。”
“那就解除警戒吧。”凱瑟琳的命令,讓少女們各自放鬆下來,從密集陣營散開,騎士少女有些無力的搖搖頭,滿懷心事的說道:“大家各自休息吧,我想在這裡一個人呆一會。”
“別想太多。”潘尼斯很理解凱瑟琳此時心裡的混亂,拍拍少女的肩膀,對其他人使個眼色:“給她一點單獨的空間吧,咱們先休息一會。”
“你們先去吧,我在這邊做點記錄。”薇薇安掏出筆記本搖頭道:“放心,不會影響到大姐的。”
潘尼斯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慢慢走回營地中心,一回頭,發現所有人都跟在自己背後,不由頭痛的說道:“你們這是都不打算睡覺了嗎?”
“放不下心,那個笨蛋說是記錄,估計也是放不下心,近距離守着吧。”麗娜轉頭朝背後不遠處獨自留在原地的凱瑟琳努努嘴:“等大姐恢復了正常我們再去休息也不晚。”
“那就隨便你們了。”潘尼斯聳聳肩,雖然表面上一點也不在意,但是目光還是在營地裡四下巡視,直到確認不可能有任何扭曲靈魂隱藏着了,才收回了目光。
“你不覺得奇怪嗎?”迪利發現自己也睡不着了,乾脆趴在潘尼斯旁邊,很無聊的說道:“它們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有什麼奇怪的?”潘尼斯反問道:“防禦工事對它們又不起作用,他們穿越牆壁就可以進來了啊。”
“真的會這麼巧嗎?咱們現在在他們的營地裡,而且白天並沒有見到過他們在附近出現,然後夜裡遭遇到了襲擊,襲擊者並不是白天曾經確認過安全的其他扭曲靈魂,而恰恰是作爲營地主人的他們。”迪利搖頭道:“反正我是不相信會有這種巧合的,在我家鄉有句話,任何反常的巧合背後都會有問題。”
“你是什麼意思?”潘尼斯的心裡升起一陣很不好的預感,嚴肅的說道:“你覺得它們一直隱藏在營地裡?”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吧。”迪利說道:“當然,相信這個可能,就要首先相信,他們這類扭曲靈魂,還保留着一定的智力,哪怕是扭曲的智力,爲了吞噬咱們,它們甚至可以一直隱忍着不發動攻擊,直到夜晚咱們才行動。”
“這個倒不是不能接受,畢竟他們有時候會按生前的方式戰鬥,按照本能來進行伏擊也能解釋。”潘尼斯搖頭道:“問題在於,白天的時候,咱們可是仔細檢查過營地每個角落的,包括上空,那是你親自檢查的,他們沒有隱藏在營地裡的可能。不對,還有一處……”
“嗯,還有一處。”迪利用爪子向下指了指:“他們潛藏在地下,咱們是無法發現的。”
“如果它們真潛藏在底下的話……”潘尼斯感到自己身上一陣陣發冷,突然猛地擡頭,大聲喊道:“凱瑟琳,薇薇安,你們兩個馬上離開原地。”
然而,一切似乎已經晚了,在聲音傳到薇薇安耳朵裡的同時,一個扭曲的光影幾乎是瞬間從地下上浮,出現在薇薇安的背後,只要擡起手臂,就可以碰觸到少女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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