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神的祭司

穿越長長的海溝,就像穿過一條幽暗的隧道。越往海溝深處走,越能發現兩側在逐漸擴大,高高的峽谷兩壁隱沒在遠處的海水之中,四周被黑暗的海水籠罩在其中,彷彿置身於一片虛空,只有眼前這條由珊瑚和磷藻組成的光路,像是虛空上的一道橋樑,從一無所有的黑暗中穿出,再穿入另一片一無所有的黑暗中去。

沿着海溝一直前進,兩側作爲路燈栽培的珊瑚樹越來越密,光線也越來越亮,生長在珊瑚樹上的海藻漸漸變得稀少,海藻衝穿梭的海魚也變得越來越少,周圍的環境一點一點變得肅穆起來,讓第一次來的人們逐漸感受到了神靈的威嚴。

“越來越亮了呢。”凱瑟琳低聲說道:“這是不是意味着距離暴風神殿越來越近了?”

“是的,暴風神殿就在不遠的前面。”同樣是負責迎接客人的南希指着視線盡頭的黑暗中,一個明亮的光點說道:“最亮的那個光點,就是神殿所在的位置,只要再接近一點就可以辨認出了,非常特別的建築,你們絕對不會認錯。”

確實不會認錯,再走一會,幾人就發現了,那根本不是什麼光點,而是整整一片光幕,那是由整個神殿所發出的光亮。神殿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發光體,在深邃而黑暗的海水中散發着清冷的光,提示着每個經過的生物,這是屬於神靈的領地。

更接近一些的時候,少女們終於看清了神殿的樣子,一副做夢也想不到的樣子。遠處的建築與其說是建築,不如說是一團體積驚人的珊瑚礁,巨大的珊瑚構成了一個神殿式建築的樣子,珊瑚礁上纏繞着褐色的磷藻,形成了一個建築形狀的巨大光源。

與陸上的神殿相同,暴風神殿之前也有一段短短的參拜之路。參拜之路的兩側除去作爲路燈用的珊瑚樹之外,還分左右各自樹立着二十根由珊瑚生成的石柱。海族們用特殊的方式加快了珊瑚的生長和死亡,讓珊瑚蟲在選定的位置按照指定的形狀快速換代,死去珊瑚蟲的屍體便這樣一點點積累起來,變成了眼前這些粗長的珊瑚柱。

二十根珊瑚柱的盡頭,便是同樣由珊瑚形成的神殿階梯,一條人魚獨自站在階梯前,靜靜的等待着客人們的到來。階梯前的人魚有着和瀾娜相似的外貌,褐色的長髮披散在光滑的肩頭,魚皮製成的胸衣圍在胸口處。纖細的腰身隨着水波水中的暗流輕輕擺動,遠遠看上去似乎就是另一個瀾娜。但如果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階梯前的人魚外貌和瀾娜也僅是相似而已,就算兩人站在一起也可以明顯的分辨出兩人的區別,絕不會認錯。因爲和瀾娜身上的稚嫩青澀相比,眼前的人魚成熟穩重又溫柔可親。很顯然,這位成熟版的瀾娜,就是海洋與暴風之神卡勒託在凡間的代行者,掌管深海之中宗教事務的最高祭司。所有海族的精神領袖,同時也是瀾娜的母親,曾經僅憑歌聲就讓半神階的海洋魔獸主動退卻的半神祭祀多麗絲。

“多麗絲大人。”帶路的黛麗絲和南希一齊向前趕了幾步,在多麗絲面前彎曲魚尾俯身行禮:“遵照你的指示。已經迎接到六位尊貴的客人。”

“辛苦了。”多麗絲的聲音雖然因爲發音器官的原因同樣低沉,但低沉的聲音裡帶着說不出的溫柔和親切,讓聽到的人忍不住就會對她產生好感:“很高興見到大家,各位海族的英雄。深海中的暗潮已經帶來了你們到來的徵兆,神祗也降下了你們終將勝利的預言。當每一位海族高舉紫螺酒杯高聲祝禱的時候,都絕不會忘記各位英雄們的辛勞與付出。都絕不會忘記爲英雄歡呼,爲勝者歌唱。最後,僅代表暴風神殿全體祭祀,代表人魚和娜迦兩族自身,對你們獻上感激,感謝你們能接受我們的請求,來爲我們解決這個關係到全體海族命運的最大危機。”

“我……咳……”凱瑟琳雖然很擅長和人交涉,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無論是勢力首領還是普通成員,她都可以很好的交流,但是對於這樣宗教方面官方語言她實在沒有接觸的經驗。而麗娜雖然對宗教方面很瞭解,但是過去接觸的也只是中層的禮節,這種最高規格的的、代行神靈意志的接觸她見都沒見過,不僅是她,連陸地上很多宗教的教宗或者最高主教都沒有見過實際的事例,也就更談不上可以得體的應對了。

“以無畏與公正爲名,以騎士之儀,向海洋與暴風的掌控者獻上凡人的尊敬。”潘尼斯緊貼在凱瑟琳身邊,水波震動中小聲說着。但剛說了沒兩句,多麗絲的目光就轉到他的臉上,臉上的笑容裡帶着善意的嘲弄和嗔怪,看起來雖然溫柔親切,卻又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權威性,就像一位年長的姐姐在用目光責備自己年幼的弟弟。這樣的表情和目光讓潘尼斯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揉着額角停了下來:“願神聖的海洋永不幹涸,願……好吧好吧,我閉嘴好了。”

多麗絲的笑容更溫柔了,連眼角都帶着微笑,沒有再理會一旁假裝研究地上珊瑚臺階的潘尼斯,而是主動上前來到少女們面前,柔聲說道:“不用那麼多禮節,剛纔代表神祗的歡迎儀式已經結束了,神靈的目光已經退去,所以現在保持放鬆就可以了。”

“謝謝你,多麗絲祭司。”多麗絲的笑容似乎天生帶着影響人心的感染力,僅憑一個笑容就可以拉進彼此之間的距離。在多麗絲笑容的感染下,幾位少女身上禮節性的儀態很快褪去,換上衣服放鬆的神情,凱瑟琳說道:“很多次聽瀾娜提起過你,今天總算見到了。”

“瀾娜這還是第一次交到異族朋友呢,你們是瀾娜的朋友,就也是我們的家人。”多麗絲用長長的魚尾輕輕拍打着每一位少女的背,又伸手戳了戳瀾娜的臉:“這個小笨蛋上次回來其實很高興呢,嘿嘿。”

“母親大人。”瀾娜不滿的打掉了多麗絲的手指:“我哪裡很高興了。”

“嘿嘿。”多麗絲神秘的一笑,不管瀾娜在一邊暗自生氣,拉起麗娜和薇薇安的手,當先向神殿的階梯走去:“來吧,有什麼事進神殿再說,千萬不要太過拘謹,既然是家人,就沒必要那麼客氣的,你說是不是啊,這位假裝自己是珊瑚柱的先生。”

“呵,呵,呵。”潘尼斯正站在一根珊瑚柱旁邊,儘量躲在暗處不惹人注意,但多麗絲顯然不準備放過他。被點名的潘尼斯撓了撓頭,放棄繼續躲在柱子後面的念頭,苦笑着從陰影裡走出來,無奈的說道:“好久不見了,多麗絲。”

多麗絲很可愛的歪了歪頭,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樣,一言不發的看着潘尼斯,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尷尬之中,潘尼斯用力揪着自己的頭髮,咬着牙說道:“好久不見了,多麗絲……姐姐。”

多麗絲笑了,溫柔的笑容似乎可以讓四周的海藻都爲之茂盛,少女們不得不承認,這個笑容是她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模仿的,帶着成熟女性那種時間沉澱帶來的獨特韻味,就連瀾娜都從未見過母親這樣的笑容。多麗絲溫柔的笑着,用力擡起手輕輕撫摸潘尼斯的頭髮,身高的差異讓這個動作做得很辛苦。潘尼斯一臉苦笑的彎下腰配合着多麗絲的動作,這個反應顯然令多麗絲非常滿意,魚尾下意識的高頻率拍打地面,低聲說道:“確實好久不見了,你這個狠心的傢伙,這麼長時間,出了那麼多事,都不肯來找我嗎?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姐姐看?算了算了,不管怎麼說,這次來了就好,先一起進去吧,晚上到老地方好好聊聊。”

“恩。”潘尼斯忽然覺得心底一些東西被輕輕的碰觸到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差點沒有把自己嗆死:“你們走前面吧,她們畢竟第一次來。”

“來吧,女孩們。”多麗絲點點頭,滑行到少女們身邊,像個平易近人的鄰家阿姨一樣,從背後推着少女們說道:“進來神殿休息一下吧,就算有了兩棲珠,潛入深海還是很容易產生疲勞感的,必須在深海下靜靜的休息兩天才能適應,瀾娜不懂,難道某些人也不懂嗎,一點也不知道對女孩子溫柔一點。所以這兩天就讓我好好招待你們吧,千萬不要拒絕,這次的任務可並不輕鬆,只有調整好狀態,才能順利的完成任務。”

“那就謝謝你了。”凱瑟琳想了想,點頭應道:“多麗絲……呃……”

“叫阿姨。”潘尼斯話音還沒有落,突然飛了起來。人魚族的魚尾看似像是漂亮的藝術品,但實際上蘊含着很強的力量,多麗絲魚尾隨意一擺,潘尼斯便遠遠飛出,終於如願的鑽進了珊瑚柱的陰影裡。

“呵呵,多麗絲姐姐。”少女們憐憫的看了嵌在珊瑚柱上的潘尼斯一眼,掩嘴微笑。

“來吧,做好心理準備,神殿裡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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